第7章 第 7 章

正说着,林雅前来请安。

她有些忐忑,昨日一夜都没睡好,一直在想沈德音受罚归根结底是自己多事,若是自己不想读书写字,表嫂绝不可能受此无妄之灾。

心里存着事,起的也早,用过朝食便来给王氏请安,想着王氏休息一夜,再大的火也该平息了,虽说昨日自己解释时王氏并不相信,可事情由自己而起,无论如何都要向姨母说清楚,也要向表嫂当面道歉。

王氏看到外甥女眼下有些发青,面色也不像前几日那样轻松,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昨日发作太大,但随即想到早上老爷说的那番话,王氏又是面上一僵。

时刻观察王氏的李嬷嬷见此赶紧打圆场,“表小姐可用过朝食了,今日老爷在这里用饭,夫人打发人送过去的燕窝牛乳,表小姐吃着可好?”

“多谢姨母惦记,正想说呢,这几日地龙烧的足,夜里越发干燥,本想跟姨母寻些莲子银耳羹,谁知姨母竟送来这样名贵的东西,送东西的丫鬟和我说了,这东西滋阴润燥,吃着很好,我要好好谢谢姨母呢。”林雅笑道,上前给王氏王氏行礼。

“你喜欢就好,”见话题扯开,王氏也放松下来,对李嬷嬷道,“雅儿来了一个月也不见长肉,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你倒是提醒我了,是要给她好好补补,以后每日给雅儿送一盏燕窝牛乳,睡前喝了对身体最好。”

林雅又要道谢,王氏摆摆手,“这些东西我库里多的是,再说养身体重要,不用和姨母这般客气。”

说罢又拉着林雅,给林雅一对镯子和一个金簪,金簪上镶嵌着一个花生大的碧玺,看着很是精致。

见此林雅赶紧推拒,可王氏却拉着她的手道,“昨日我生那么大的气怕是吓到你了,一来这是给你压惊的,莫要推拒。二来呢,你代我去苍竹苑看看,早上来人说膝盖受寒了,要卧床休息。哼!不过跪了两个时辰,就膝盖受寒,如此弱不禁风,怪不得进门三年蛋都没下一个。”

见王氏越说越离谱,李嬷嬷赶紧接上话,“夫人本想亲自去看,但也因二少夫人告病,下人都要到夫人这里回话,着实也没时间,就辛苦表小姐代夫人走这一趟。”

林雅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去看沈德音,听到此话,便立刻答应了。

李嬷嬷早已准备好,小丫鬟们也在外间候着。

“去看看就早点回来,和姨母一起用午饭,姨母安排人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式。”王氏笑着拉了拉林雅的手。

见王氏面上的慈爱并不作假,林雅心中酸涩,想了想还是开口,“姨母,雅儿还有话和您说。”

“自小因我是女孩儿,在家从不被父亲和祖母重视,母亲虽疼爱我,可也更希望能给父亲生个弟弟,所以事事以父亲为先,我就是这般被忽略着长大的,后来母亲病重,又经历父亲的不堪,直到在外祖母家和您这里,我才感受到长辈和母亲的关怀是怎样的。我很感激您收留我,在您这里,无论吃穿都给我顶好的,姨父慈爱,表哥是我救命恩人,表嫂也对我温柔和气,可雅儿却不知好歹,因羡慕表嫂读过书,便违背您的意思,求了表嫂教我读书认字,这件事情是雅儿做错了,还请姨母原谅雅儿,表嫂是受我牵连,也请姨母不要怪表嫂,以后我再也不读书认字了。”林雅说完,眼中含泪,缓缓跪在王氏面前。

王氏被林雅的一番剖白镇住,又见林雅惶然跪在面前,赶紧上前扶起,“可怜见的,快起来,姨母没有怪你,家里事多,三言两语和你说不清楚,日后你就知道了,以后千万不要如此多心。”

说完又想到自己早逝的妹妹,只剩下这一点骨血,心中也有不忍,便又说道,“你若想读书认字,日后偶尔去那院里便是,只是切不可陷进去,女儿家还是贞静柔顺好,多学些女红针线比什么都强。”

林雅擦擦眼泪,又是一番道谢,在王氏这里收拾妥当才去苍竹苑。

李嬷嬷在一旁暗叹,这是个厉害的,看来以后也要多找表小姐帮忙,劝劝夫人。

苍竹苑,沈德音正躺在榻上看那本游记,写的是西南地区的风土人情,和中原地区相差甚大,看起来十分有意思,且这本游记还有很多批注,观其内容,竟是批注者游历西南后对游记的增减删改,沈德音十分感兴趣,看批注字体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正琢磨着,林雅来了,便作罢,招呼之夏上茶待客。

林雅来到苍竹苑,看沈德音气色很好,虽有些诧异,但也放下心来。

寒暄几句后,林雅又向沈德音道歉,沈德音赶紧摆摆手,“这种小事,表妹莫要放在心上,我早年体弱,近日天冷所以才寒气侵体,大夫说无大碍,好好养着变好。只是可惜,表妹于读书上很有天赋,如今我这样是不能再教你了。不过,虽说女儿家女红针线要紧,但若他日嫁人,家里迎来送往哪里会不需要学问。”

林雅赶紧道,“表嫂先养好身体,我知道表嫂的艰难,断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不知所谓,只求表嫂可以偶尔指点我一些。您放心,这也是姨母的意思。”

“哦?母亲同意了?”沈德音诧异,王氏对女子读书很不待见。

林雅将早上的事一一道来,沈德音笑了笑,“如此甚好,冬日无所事事,表妹可有的打发时间了。”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林雅便告辞了。

见林雅走了,之夏进来收拾茶盏,有些不开心,“小姐对表小姐这样好,只希望表小姐对得起小姐发的善心。”

沈德音叹气,“看她性格定是从小就小心翼翼看人眼色,如今又寄人篱下,给她一些善意没什么的。再说昨日之事,便是没有她也一样发生,不过是找别的由头罢了。”

“这是怎么说?”之夏不解。

“早些时候,李嬷嬷派她孙女来送口信,大嫂要回来了。且大嫂又怀上了,回来安胎。”

之夏懂了,大少爷家两个儿子,如今大少夫人又怀上了,夫人看小姐还没有动静,可不得生气发火么!但生孩子这种事情都是听老天爷的,看不到寺里送子观音娘娘的香炉里香灰最厚么!夫人冲小姐发火有什么用,说不定是姑爷的问题!

之夏有些愤愤不平的磨牙,沈德音喝了一口茶准备继续看书,看到之夏的表情笑了, “行了,别想了,你家小姐我都不在意了。去厨房看看,天越发冷,中午我要吃锅子,再送一品去前院。”

看到小姐丝毫不受影响,之夏很是高兴,给沈德音又换了一盏热茶后才兴冲冲地跑出去。

如此五日,一晃而过,沈德音也找回了一点生活的乐趣,每日早睡晚起,朝食浅浅吃一点,午饭好好张罗,晚饭清淡随意。又有数本游记和之夏时不时插科打诨,虽足不出院,但也乐趣满满。

这一日,一早天便阴沉沉,用过朝食后便开始下雪,一刻钟的功夫地面便白了,沈德音坐在榻上,裹着着棉被,开窗赏雪。几个丫鬟也都因下雪,都围在沈德音身边,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这时陆文勤突然出现在院子里,沈德音等人已有六七日未见他,均是一愣,还是之春反应快,赶紧带冬实将人迎进来烤火。

雪很大,陆文勤虽打了伞,但仍有雪飘在身上,进来后被炭火一烤,衣服潮湿便有些皱巴巴的。

沈德音远远的坐在榻上,莫名想起成婚前在庄子上,也是这样的天,也是这样的大雪,也是冒雪来看自己,只是眼前的人已不是当年人,自己不是当年那个自己了。

陆文勤显然也想起了,怔怔看着沈德音,几日不见,妻子眉间浅浅的川字已经平坦,眉眼舒展,气色也比从前更好,可能是在烤火,脸上有了些红晕,玫红的被子裹着,衬得脸上的红晕比被子的颜色还要夺目。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又觉得妻子对他有些疏远,比如此刻,按照以往,妻子会上前来问他冷不冷,会拉着他一起烤火。而现在妻子只是坐在榻上,远远的看着。

这时,院子里又匆匆跑来一人,正是跟随自己在前院伺候的花桃,“二少爷,夫人请您去主院,大姑娘回来了。”

“什么?姐姐回来了?今日雪这样大,姐姐怎么会突然回来?”陆文勤有些吃惊。

“大姑娘刚到夫人的院子,夫人就赶紧让我来请您了。”花桃恭声道,又转身向沈德音行礼,“夫人还说,大姑娘不是外客,二少夫人如今膝盖不便,今日雪大路滑,就不必去主院了。”

说罢便低头等沈德音答复,这话其实不是夫人说的,是来请二少爷时,李嬷嬷特意嘱咐的,夫人原话是爱来不来,反正她也不稀罕。

“替我谢过母亲,今日天冷,膝上刚熏了艾灸,不便出行,夫君也替我向大姐姐道声抱歉,待我好全了,我亲去杜府看大姐姐。”沈德音面有歉意道。

陆文勤这才想起妻子的腿,虽然父亲告诉他妻子的腿没有大碍,但自己终究担心,忍了几日还是来看一看。

这时之夏已经从箱子底层翻出来陆文勤前年的披风,拿着走到外间,交给花桃,“二少爷快去吧,雪越发大了,大姑娘回来一次不易,必是想念老爷夫人还有您呢。”

花桃看着被塞到手里的披风,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紧着头皮将披风给陆文勤披上, “二少爷,走吧!”

陆文勤看一眼妻子,又看向门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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