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黝黑发亮的眼睛倒映出祀茶脸上的错愕，他笑的像一只恶魔，胖乎乎的手指用力推开祀茶，转头对着女鬼发号施令。

“妈妈，杀了她！”

祀茶看着女鬼冲过来，微眯着眼后移，随即掏出一张符纸打在对方的胸口。

“啊！！！”伴随着女鬼凄厉诡异的叫声，祀茶不顾上脸颊的伤痕，双手撑地后退了好几步，心慌腿抖的爬起身。

“这都是些什么事！”

安安皱着眉站在女鬼的身后，他亮晶晶的眼神没有平常见到的那样天真可爱，在昏暗的夜里，多了恶劣的坏意。

“安安，你居然是这样的孩子，你妈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安勾唇，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嘴里吐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无法相信这会是一个五岁小孩能做出的事。

“爸爸说，家里的食物不够分了，所以妈妈变成了鬼。但安安不想妈妈离开，所以爸爸把妈妈藏在了家里，这样她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安安的声音平静，他牵起女鬼冰冷湿漉漉的手，和那双猩红的眼睛撞上，没有一丝害怕。

“哥哥说，只要把妈妈困在坛子里，这样我去外面也能带着。”

祀茶想到方旭之前说的，安安爸爸有意让安安去亲戚家做学徒：“那你爸爸呢？”

“我给爸爸准备了一个漂亮的玻璃瓶，还是哥哥来看我的时候给我带的。”

“所以是你策划了这一切，教你这么做的哥哥是谁？”

“小茶姐姐不要怕哦”安安眨眨眼，黑亮的眼睛像是黑夜一样死寂：“我会让哥哥给你准备一个最漂亮的瓶子，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安安，你爸爸妈妈那么爱你，你不可以这么做啊。”

“可是我饿啊，爸爸说了，妈妈死了我就能多吃一碗饭，所以妈妈死了。那爸爸死了，他也不用吃饭了。安安就能吃饱了。”

祀茶惊得嘴巴长大，这家人都畸形了。

“安安，你爸爸死了你也拿不到两份低保的，相反，没有他，你一个小孩会被欺负的更惨，甚至会去福利院的。”

安安摇摇头：“不会的，哥哥会来接我。”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他万一骗你呢！”

安安没说话，他轻轻拉了拉女鬼的手，软糯的声音像是加了蜂蜜的砒霜：“妈妈，杀了她。”

“别过来！”祀茶吓得大喊，从怀里慌乱掏出方旭给的保命武器。她看了眼安安身边的出口，估摸着生还的可能。

女鬼猩红的眼睛望着女生手里的法器，布满血丝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受到安安的压迫，身体义无反顾冲了上去。

关键时刻，方旭和景姒及时赶到，他十指交叉打结，转动间一个手诀打出。女鬼被金光闪了下眼，张开的掌心猛然剧痛，瑟缩着收回手。

“安安，你怎么会和张秀在一起，快过来，她很危险。”方旭道。

祀茶连忙退到景姒身后，简短说明了情况。

“安安和她是一伙的，安安妈妈的是很可能的他们父子俩害死的，现在安安控制了女鬼，还想杀了我和他爸爸。”

“什么？！”

安安站在出口处成熟地轻啧了一声：“妈妈真没用。”

“安安，安安别怕，爸爸来了。”

张强从昏暗的石阶上露出头，他瞧见儿子和女鬼站在一起，又急又怕。

瘦弱的男人眼神犹豫，脚步却义无反顾地走向了安安，父爱战胜了恐惧。

“别去，安安妈妈就是被安安指示的。”

祀茶一把抓住张强的手臂劝道。

“呜呜爸爸，我怕！”

刚才笑的顽劣邪恶的安安眨着眼变了一副样子，眼泪汪汪的望着张强。不明真相的张强瞧见女鬼细长暗红的指甲掐着他的宝贝儿子，当即甩开祀茶就要冲上去。

“安安别怕，爸爸马上来救你！”

方旭沉着脸拉住他：“张强，你儿子没有被张秀挟持，别过去。”

“放屁，我儿子我不知道。他可是我张家独苗苗，方旭，赶紧救人啊！”

“爸爸~”

“安安乖，不哭不哭。”

张强望着妻子熟悉又陌生的脸，便靠近边说：“秀秀，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放了安安，要杀要剐我随你。”

女鬼的声音撕裂阴寒：“张强，我恨你。”

安安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父亲，乖巧无措的眼神陡然变得恶劣坏笑。

“爸爸”

“安安咳~”

“啊啊！！”

张强看着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儿子陌生的眼神，诧异的同时心口猛然一痛。随着女鬼尖锐的一声惨叫，他的视线从安安身上落在女鬼挖心的手上。夫妻俩面对面跪地倒下，脑袋抵着对方的肩膀，一呼一吸灭顶的疼痛丝丝缕缕。

“秀秀，对不起。”

张强想要抬手抚摸妻子的脸庞，却只碰到一片渐渐消散的湿气。

“妈妈！爸爸！”

安安害怕的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尽管他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但冥冥之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慌张地伸手，想要抓住如烟消散的女鬼，水雾却顺着他攥紧的手掌滑走飘散。

他不想要这样，他，他只是想爸爸妈妈永远陪着他。

“是你们！混蛋！还我妈妈，还我妈妈！”

安安愤怒痛苦的瞪着出手的方旭，还没从失去妈妈的悲痛中缓过来，就看见倒地的张强身体也变得透明。

“爸爸，不要，爸爸不要走。呜呜呜，不要！”

“安安乖，爸爸妈妈会在天上守护你的。”

张强被剜心，魂魄受伤，但没有魂飞魄散。他听着一声响亮的鸡鸣，奋力一推，将安安推进了出口。自己的身体也在安安消失没多久，在连绵的雨雾中隐去。

祀茶和方旭意识到时间紧急，连忙进入出口。

再次睁开眼，窗外鸡鸣声此起彼伏。

祀茶感觉骨头都僵硬了，她在藤莲的帮扶下坐起身，尾椎骨连带着脖子酸麻肿胀，像是跑了马拉松后被凑了一顿，哪哪都疼。

“几点了？”

“四点五十多了。”

方旭睁开眼弹坐起，俩人正好对上安安怨毒的目光。

“安安”

“都怪你们！”

安安的声音尖锐充满怨气，他的双腿打颤脸色苍白，可却倔强的不要方杰搀扶，翻身爬下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头顶的床上躺着的，正是已经冰冷的张强的尸体。

“安安，那个哥哥就是骗你的，你爸爸妈妈很爱你。”祀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你就因为这个原因，要杀了你爸爸。”

安安楞了一下，迷茫的眼神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阴狠的视线。

“你懂什么！”他大声反驳。

“爸爸说了，家里没有钱了，妈妈变成鬼就可以不吃饭了，还能一直陪着我。妈妈可以爸爸也可以，我讨厌爸爸难受。变成鬼，爸爸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再也不会生病了。”

大家顿时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方旭敛眸沉声试探：“安安，那你妈妈怎么死的，你妈妈死了低保就少了，你们家还是会吃不饱的。”

安安怨恨的看着方旭，就是他害死了妈妈。

“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说着，安安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安安！”

一百公里外，面容英俊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一个个漂流瓶。

他的眉眼微蹙，盯着角落里的一个五角星的漂流瓶，里面种植的多肉转眼间枯萎。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失去双亲的安安边哭边往山下跑，他全然不理会身后方杰的叫喊声。

“安安的家里”祀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她蹙眉靠着墙。

方旭主动说出了对安安家了解的情况：“张家情况很糟糕，一家人靠着低保艰难度日。前年一场大学，山里封路，他们买不到米，只能上山挖野草竹鼠吃。

安安的妈妈上山时捡到了几只死去的竹鼠，就拿回家煮了吃。没想到那几只竹鼠是被农药咬死的，因为当时安安和他爸爸还在山上，安安妈妈估计是想做好了喊他们回来吃，没忍住吃了一只，哎~

等父子俩赶回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咽气了。灶台上还放着一家三口的碗。后来村里的老人报了警去检查，才发现是被毒死的。”

“那之后呢？”祀茶问。

“安安妈妈的尸体本来是要下葬的，但张强死活不肯，自己拖着棺材带回了家。村里的人觉得他疯了，本来留守的村民就不多，加上安安和其他孩子玩出了意外，大家都纷纷避开这对父子俩。

本来补助就少，父子俩饥一顿饱一顿，为了让安安吃饱饭，张强会用一些竹子编篮子什么的拿下山卖，往往天没亮就出去，天黑才回来。安安这孩子很乖，不吵不闹，白天一个人在家就啃红薯，吃冷饭，日子倒也过得去，没想到张强也。”

祀茶敛眸道：“山上的竹鼠也不是圈养，怎么会被农药咬死一群，还恰好被张秀捡到。我跟安安聊了一点，他妈妈很大概率是被他爸爸害死的。只不过”

藤莲读懂她的意思：“但是警察来了，他们家的低保按人头也会减少，这么做对于一家人来说其实也是杯水车薪。”

“我觉得安安的思维不一样，他完全受到了他爸爸和那个哥哥的影响。”

祀茶现在想起来都感觉毛骨悚然：“安安说的是：他爸爸告诉他，家里的食物不够分了，所以妈妈变成了鬼。但安安不想妈妈离开，所以爸爸把妈妈藏在了家里。”

方旭：“我基本在山上，有事外出，去村子里的时间很少。我们去问问村里的人谁来看过他们。”

“嗯，那张强的尸体怎么办？”

“他虽然没有和张秀一样魂飞魄散，但魂体残缺很微弱，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苏醒。到时候我们或许可以从他嘴里知道真相。”

祀茶下床，摸了摸酸麻的大腿，酥酥麻麻的痒感像是无数只蚂蚁啃咬一样，比蹲完坑还要酸爽。她咬着牙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保持镇定，双腿却止不住颤抖。

“那就好，对了，费司他？”她猛然想起来道观最主要的原因。

方旭平静的开口：“他还在修养，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

“那他”

“我知道你的担忧，不用担心，等这件事告一段路，费司差不多就能平静下来了。再说月圆还有两天，到时候胜率更大，你也更安全。”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