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景认识姚宇思的时候正是大二结束那年的暑假,彼时正值初恋受挫、老友出国的失意时期。叶小景申请了校外的志愿者活动,后面去了市里的文化博物馆做陶艺馆的讲解员,和同校的入选人姚宇思正好一组。
正式工作前集中培训了一天,又拿了一本讲解的小册子回去背诵练习,两人就赶鸭子上架了。
他们刚一上阵就正好是碰上各大少儿教育机构举办的研学活动,人流来了一波又一波,每天接待的都是活泼好动的少年儿童。叶小景从小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学生,上岗前熬夜把讲解内容翻来覆去背了三四遍,第一天面对小朋友们的十万个为什么也算能勉强应付。姚宇思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没做什么准备,向来吊儿郎当的他面对一帮天真好学的孩子时也不免一脸懊悔之色,不知道是悔没有做好功课,还是恨自己报了这个活动。
叶小景看了有些不忍,主要是不忍孩子们殷切的求知欲被他的生搬硬套扭曲,就帮他讲解了几次,姚宇思本就是个情感充沛的公子哥,面对一个从天而降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美貌同学自然是立刻动了心。
志愿者活动持续了三周,叶小景经历过前三天的高强度工作后已经完全上手了,姚宇思也终于收起玩世不恭的做派,认真了起来,之后的日子里两人都配合得很不错,叶小景对他的印象也有了反转,活动结束时便加了好友。
大三开学后姚宇思频频找叶小景聊天,也时常约她一起参加学校的活动,姚宇思像一束绚丽多彩的光毫无预兆地照进她平淡乏味的生活,时而嘘寒问暖,时而制造惊喜浪漫。他套近乎的火候把握地极其精准,让人舒适,既不掩饰对她的特殊偏爱,也不会直白地令她慌张无措。他外形出色,一对桃花眼总是含情带笑,叶小景从未见过这样丰富有趣的人,一切都水到渠成,她很快便被他打动,不久后俩人就在一起了。
那段热恋的时光叶小景是真的快乐,可是半年后姚宇思就开始绯闻不断,每次叶小景撞破他和别的女生约会后,他都有身不由己、巧合误会的理由解释,一边情真意切地求她原谅,一边保证绝无下次。叶小景扛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几番割舍不下,总是在最后败下阵来。两年细数下来,他的每个下一次,只是比上一次更隐蔽了而已。
俩人分分合合、哭哭闹闹地纠缠到了毕业季,叶小景在又一次听说他和校篮球队拉拉队长冯艳的暧昧事件后,约了朱敏喝酒。
朱敏早一年毕业,下了班便来了学校附近找她,看到她垮着的脸第一句话就是:“那孙子又劈腿了啊?”
答案是毫无疑问的,叶小景喝了一口啤酒有气无力地问道:“小敏,我是不是很没用?”
朱敏翻了个白眼,她心情不好,再也无法像以往一样耐心安慰:“是,不过我不会再劝你了,我祝福你们,祝你们一辈子锁死!”她抬手把酒杯重重地碰上了叶小景的那一只,说出来的话冷硬直白。
叶小景猛地一凛,突然一阵巨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是啊,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一向知道自己性格软弱,从前的交友圈子单纯,她并未发觉这种软弱有什么致命的缺陷,今日朱敏的一声祝福却犹如当头棒喝,叫她看清与姚宇思浑浑噩噩这两年她是如何被忽悠地毫无底线。
她缓缓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高举到头顶,倒了下去。
“叶小景!”朱敏又惊又怒地抓住她的手,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旁桌的其他客人们都看到了这桌异常的情况,各种各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四下里传来。
叶小景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小敏,别怕,我就发疯这一回。”
说完她拿起手机,操作了一番就拔出了手机卡,扔到了垃圾桶。随后她又给自己和朱敏倒满酒,笑着看向朱敏:“来,继续喝!”
朱敏拧着的眉松开,坐回自己的座位,如壮士断腕般拿起酒杯,气壮山河地说道:“干杯,敬我们两个失意人,哈哈哈哈!”
两人这晚喝得酩酊大醉,哭得畅快淋漓。几日后,财大毕业礼结束,朱敏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小敏,我是叶小景,这是我的新手机号,我打算离开锦城去外地发展,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等我到那边安顿好了就联系你,再见!”
成长的清醒就在一瞬间,叶小景学生时代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终于在毕业季快速地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结束了。
姚家老宅座落在离市中心20公里远的半山腰上,是一座生态环境优越的复古庄园。平时年轻的小辈喜欢住在市区繁华的高楼广厦,而姚仲秋却更爱这里远离商业闹市的清净与沉淀的年代感。年纪大了以后他越发地怀念老宅旧日的热闹熙攘,常常召大家一起聚餐。
今晚这顿饭只有父子三人,姚宇思吃得味同嚼蜡,和姚宇辰坐在一起交流无时不刻不在应付。闲聊中,他依旧吊儿郎当地说着混账话,用余光打量着对方,而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一如往常地谦和有礼、百般忍让。姚宇思摸着自己右腕的伤疤,那是三年前的车祸给他留下的印记,他不得不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防范这个躲在暗处的毒蝎。
“宇思,最近公司业务熟悉得怎么样?既然打算回来经营公司,就踏实上心。”姚仲秋突然问道。
闻言姚宇思挺直靠在椅子上的后背,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今天去了新项目的生产现场,离公司比较远,没能赶上今天下午的会。”
“今天谈的这个海外并购的事务就由你牵头吧,明天让张秘书把材料给你,给你几天时间准备,之后跟我汇报一下你构思的团队组建和工作计划。”姚仲秋说道。
姚宇思忙接口道:“我今晚就联系张秘书好了,下午没有参加会议,正该连夜熟悉一下。”
姚仲秋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姚宇思的回应,眼神有了些许欣慰,说出的话也带了丝慈父的温度:“上心就好,这个项目难度不小,多和公司的前辈们商议,过程中随时跟我汇报,”说着又指了指姚宇辰,“你大哥之前就做得很不错,你要多跟他学习,你一提出要回公司,你大哥就自愿转让一半股份,虽然不知道你们私下协商了什么,但既然已经达成了一致,想必都已做出取舍,有什么过节都一笔勾销,从此以后要兄弟同心,经营好公司。”
姚宇辰笑着低下头,恭顺道:“是的,爸爸。”
姚宇思抿了抿唇,随后裂开一个大笑:“好的。”
饭后姚父叫了姚宇思去书房,姚宇辰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问道:“听说宇思下午一回来就单独见了负责评估的注师,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姚宇思停下步子,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啊,我听说大哥对股价有疑问,约了事务所了解情况,我也很好奇,想跟着听听,大哥你也真是的,自己忙着别的事情,这么重要的事却忘了通知我,我只好自作主张了,毕竟我是要出钱的呀!”他面带微笑,语气无辜。
姚宇辰也能屈能伸,解释道:“宇思你误会我了,我想会前亲自叫你的,谁知道临时有事,这才忘了告诉你,价钱嘛,咱们两兄弟谁跟谁。”
姚宇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再接话。
事后姚宇思破天荒地主动要求留在老宅过夜,原因是要立刻着手并购业务的工作,不愿意在路上耽误时间。
姚仲秋听了很是高兴,忙让管家收拾他长久未回来居住的房间。
姚宇思回到房间,果然如他所说的马不停蹄地打开电脑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耽误了太多时间,从前他只顾享受玩乐,从不在父亲面前进取表现,也并未防范姚宇辰这个所谓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直到姚宇辰参与家族公司管理,一步一步地获得父亲的赏识和重用,他也并未生出警惕之心,仍然认为无论如何自己永远是家中名正言顺的一份子。
但姚宇辰显然不是见好就收的角色,他一边假意亲近姚宇思一边故意激怒背景复杂的商业竞争对手,装作惶恐不敢无功受禄的模样婉拒了姚仲秋给他购置新车的提议,转而借了姚宇思常开的车日日外出,最后刻意引导对手报复,一出祸水东引,让姚宇思做了替死鬼,差点命丧黄泉。
想到这些,姚宇思眼神冷了下来,既然姚宇辰如此贪婪,他偏不让他如愿,他会让他失去一切。
姚宇思身体往后靠向椅背沉思,一只手习惯性地插入西裤口袋,摸到了那把随时被自己带在身边的瑞士军刀。当初车祸发生时,若不是用这把叶小景送的瑞士军刀割破了安全带及时逃脱,说不定就当场烧死在那辆突然发生自燃的车里。
可是他当时由于躲避碰撞,头部和腿骨都有不同程度的撞伤,在医院处理好之后再联系叶小景却只听到对方断线的提示音。明明说好等他回去解释最近的误会,他不停地拨打她的手机号,再也没有接通过。
等他出院了回学校找人的时候,毕业礼已过,宿舍早已人去楼空。姚宇思心中惊慌,他与人交往向来自由随心,追求叶小景的初心毫无疑问是因为她的外形和个性都非常契合自己的喜好,与她在一起后他也是真心喜爱她。他并未想过以后,只想着过一天快乐一天便好。当两人关系稳定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开始了沾花惹草的行径,但他并不想和叶小景分手,他舍不得这份纯洁的感情,就想着维持到自己可以放手的那一天。
他一直以为先离开的会是自己,偶尔也会想到如何减少对她的伤害,没想到的是,那个原谅了他数次的软弱女孩的离去是如此地干净果断。
而他像个笑话一样,后知后觉地,像是宿命觉醒般地疯狂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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