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辛满脸不解:“为什么?我长大了不好么?”楼至韦驮摇摇头,他尚未想好如何同质辛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又有些拙于言辞,看着质辛靠在他怀中的模样又不觉想起他小小的包在襁褓的样子,最后轻声道:“大约是我不舍吧……”
他不得不正视这心情,这个诞于他身长于他身的魔子虽是众生,不止是众生,独一无二,为此他患得患失时时矛盾纠缠。“一切诸众生,不得大解脱,皆由贪欲故,堕落于生死。若能断憎爱,及于贪嗔痴,不因差别性,皆得成佛道。”然而若生情,方知众生情,唯有入苦海,方知众生苦,爱欲贪嗔痴一旦生发,断之便如刮骨剖心,又有多少人,真能丢下自己的心呢?心若弃,又如何大爱众生悲悯世人?
这魔子,是他之子他之道,亦为他之执他之惑,佛性仍在佛心却生无明,这一场因缘最终结出的果,会是如何模样?
“若此觉性,本性清净,因何染污?使诸众生迷闷不入……是故当知,有爱我者,我与随顺,非随顺者,便生憎怨。为憎爱心,养无明故,相续求道,皆不成就。”
质辛偎在楼至韦驮怀里,听他轻柔的低语,在这些佛偈里若有所悟,心里便悄悄生出欢喜来。他舍不得从这怀抱中离开,便打定主意搂得紧紧的,决定先什么都不去想。
中阴界
宙王大婚办得中规中矩,到底没有把小兵们塞进炮筒做成人肉烟花,皇后正是那日在缯家花宴上钦定的缯翚翟。这消息爆出来时在缯家的宾客全部瞠目结舌,连缯玄应都措手不及无法反应。待到宙王离开,缯翚翟要成为皇后的消息便飞一般传遍了中阴界,这位不被父亲所喜性格孤僻的皇后人选不光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更成为历久不衰的谈资。
及至大婚落幕,各种甚嚣尘上的议论才渐渐平息。宙王的选后眼光也大大的震惊了缎君衡与缉仲,事后缉后同缎君衡说道:“可见你这帝师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教的王在这件事上带了脑子。”缎君衡闻言只得苦笑数声。
宙王大婚不久后便是其胞弟孤城不危大婚,趁着其兄大婚的余力,也是办得极为盛大铺张,两人又在一处合演一出兄友弟恭,连续两场下来,暗地里的各种猜疑挑拨只得消停。一时间中阴界难得的显出宁和,若非红潮日日不歇,简直已可称为太平盛世。
朝中无大事,缎君衡也不在皇城久留,很快便回转逍遥居。他虽有心与缉仲一闯恶脏坑,奈何十九太过幼小离不开他照顾,此事只得暂且按下,缉仲也道恶脏坑凶险异常,需做好万全准备,同时,若恶脏坑真如猜测,隐情显然不简单,不如由他先做些调查。此事沉埋已久,蛛丝马迹难寻,亦要耗费不少时日。
缉仲去追查线索,缎君衡则在几日之后重返苦境,直去灵山。
而在方丈雨卷楼中,贪秽数次外出之请均被元归玄黄道真君笑眯眯的轻描淡写拦下来,他本也不是个好脾气,这几次三番的下来终于是将他撩拨得火烧火燎了,思及魑岳在龠胜明峦亦是处处受制,终于生出了杀之而后快的心思。
不过他到底心思缜密,下了这个决定之后反而又渐渐冷静下来,楼主位置一旦空悬,就意味着还会有人再被推上去,然而无论是谁,总也会或多或少的成为另一重阻力。贪秽终于压下心火,自去斟茶细品,腹中千回百转,要想解决道真君之后一劳永逸,最佳的办法莫过于让自己上位。然而如今自己在楼中虽为三令之首,但论资历底蕴,虽有此次缴灭厉祸之功,还仍是单薄了些。
到最后,他终是掷了茶杯,毕竟这些东西,仍需时间沉淀,不能操之过急。他揽镜自照,摸着披的这副正气满满的皮相,忖道:时间于他们来说已十分紧迫,或许也可以用些别的法子为自己快速聚起一批人来?也正能做别的用途。
第一个发现海蟾尊态度转变的人正是他的师弟悬壶子,以前他这位师兄,身上还是很有些中正平和的气态的,但是现在他发现,自龠胜明峦回转后的这段时间他个性渐趋刚烈嫉恶如仇,言辞间亦显激烈,乐于以各种手段防微杜渐,宁枉勿纵的态度十分坚决。
他对此并不赞同,然而劝说丝毫没有效果,反而屡屡被师兄驳斥得哑口无言。不止如此,在楼中,师兄的处事作风也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认同支持。为避过师兄的任务指派,无奈之下,便以游历修行为借口,暂时出楼。
便是这样苦心经营下,道真君终也没有太多理由能次次将海蟾尊拦在楼中,他也没有强求,仍是笑容满面的对海蟾尊道:“禄主自天竞鏖锋后更加嫉恶如仇了,如此劳心劳力为苦境和平奔波,实令吾辈钦佩。”
海蟾尊只答:“无尽天峰一战之惨烈,至今仍历历在目不敢或忘。这世上,亦不止厉祸能掀起滔天血海,苦境地广物博,灵地阴域均不胜枚举,谁也不知会不会再由哪处蕴生出如厉族一般可怕的魔物来。吾辈正道中人,当以荡平阴诡为任!古潇子此次所报兹事体大,不可轻忽。”
道真君频频点头符合,“必须如此,但也需注意自身安危为要。”
海蟾尊感激收下:“吾等知晓。”语毕转身出楼,风扬衣袂,端是好一派正气凛然的仙风道骨。道真君目送他走远,双眼微微眯起。
等在外面的古潇子并另外三位“潇湘清流”见他行来,纷纷见礼,海蟾尊道:“事情紧迫,速去吧。”当先化光而去。
另一边,阇魇那迦抓着豹戟寻了一处荒山破庙,确定安全之后才将他放下,怒道:“话不能随便乱说,我没有教过你吗?”
豹戟被他拖了一路,现在已经有些蔫蔫,有气无力的辩解:“我是太高兴了,我不信你没有感觉到。”
阇魇那迦也不再多做纠结,转而道:“那魔气确实强大纯粹,自先皇被天之厉暗算身殒后已许久未曾得见。然而他却并非先皇血脉,皇子在那一场大战中失去踪迹至今遍寻不着,天阎魔族全数沉潜天悬谷,这个突然冒出的小魔子是何来历?还有那带走他的圣气佛光又是怎么回事?”
豹戟张了张嘴,摸着头发无奈道:“他不肯告诉我,之前打赌说我打赢了他便告诉我,但是……”
阇魇那迦也知道豹戟并靠不住,这事还得靠他来办,因此只道:“线索我来追查即可,只是那佛力令我十分担忧,不知他现在状况如何。”若是救援不及,天阎魔族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诞出一位皇了。
豹戟兴冲冲道:“这我知道,你不必担忧,我第一次见他时,他手上戴着串珠子就是这佛力,我瞧他戴得十分爱惜,一点也不受影响啊,必定无事!”
这倒是奇事一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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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章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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