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术课过后的半个月，理奈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

没有伤到骨头，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青紫交叠，触目惊心。

那些演武场里的禅院下的是黑手，在切磋的时候怎么痛怎么来，就是冲着折磨人去的。

说不在意是假的，但事实是，她现在的价值还不足以让禅院家为她出头。

理奈已经从禅院直哉和长老们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禅院对“创世纪”的看法——有很大潜力，但因为几千年间对这个术式的记录寥寥，禅院高层目前只是把她看做潜力股之一。

禅院家从不缺少有潜力的后辈，但只有成长起来的潜力股才有价值。

理奈是女孩，在禅院家天然又比其他同辈的价值更低一等。

那几个禅院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第一节体术课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对于这种“小打小闹”，长老们是不会管的，反而乐见其成。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术式至上的家族就是这么现实和残酷。

但理奈也并非一无所获。

在一次次的攻击中，她迅速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的关键部位。

同时观察着对手的每一次攻击，就像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对自己有用的部分——如何冲拳，如何上步……后撤半步的时机，反向发力的角度，假动作前的变化……对方身材魁梧，但动作利落流畅，浑然一体。

理奈身体灵活，在中期还能凭借优越的动态视力和分析能力惊险地避开一些拳头和勾踢，但到后期力竭，想要认输时，对方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天，理奈回想起第一次去家族演武场的那个下午——她被打倒在地，狼狈不堪。

愤怒、无力、羞辱等情绪一拥而上，但她的灵魂却更加契合那具疲惫的身体。

疼痛，让轻飘飘的人回归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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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医师检查，开了几个疗程的膏药，嘱咐每天都要贴。

期间理奈院子里的空调装好了，一些理论课在能下地后还是继续上着，像日舞、体术等需要大量活动的课都停了，空出来的时间理奈用来研究和琢磨自己的术式。

因为术式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甚至同样的术式，在不同的时代，也会有不同的表现方式。

禅院家在个人术式的开发方面并没有安排教程，主打的就是一个自力更生，自生自灭。

唯一能提供靠谱帮助的是家族藏书室。

理奈在觉醒术式后获得了进入的资格。

在一大堆书籍和手札中只零星找到了几条有关“创世纪”的记录。

该术式上一次出现并被记载是在平安时代，手札言其“可解万物，胜于咒灵操使旬日不知所踪”、“生性平和，人缘亦佳”、“著书数本，散落飘零”、“或败于两面宿傩而死”。

……完全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嘛。

罕见的非家传术式就像没有说明书的电器，只能靠直觉摸索。

分解嘛，大概是要越小越好的。只有明白物质的构成单位和组织结构，才能用最少的咒力达到最佳的分解效果。

于是理奈又开始捣鼓【背包】里的东西。

她惊喜的发现【背包】具有储备功能！

只要是放入隔间的东西，在被理奈完美分解之前并不会真正消失，它依然会保持着最初收入时的状态待在隔间内。只有被完美分解，这间格间才能被空出来供理奈自行放置物品。

……这不就相当于随身空间吗！目前理奈因为做任务总共有了六个隔间。

如果都能空出来，在里面放点咒具，妥妥就是一个随身忌库啊·！

压根就不用担心被抢嘛。

不怪理奈第一时间就想到忌库。

因为禅院家的死对头五条家——前两天忌库被盗了。

这事传的沸沸扬扬。

堂堂御三家却被诅咒师登堂入室，劫走咒具……

整个咒术界都在吃瓜。

禅院家还特地派人过去假惺惺的问候了一番，据说接待的五条家长老脸都绿了。

最后事情的始末在一众五条族人的含糊其辞中水落石出——简单来说，就是几个诅咒师摆出要刺杀六眼阵势，没想到却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派了一个有特殊术式的诅咒师去五条家的忌库拿咒具……

虽然最后诅咒师全部落网，五条家没丢咒具，但也够禅院幸灾乐祸了。

至少禅院长寿郎给理奈上课的时候，就几度嘲笑五条家都是蠢货。

毕竟忌库是家族存放咒具的地方，几百上千年的积累可不是说笑的，在地下黑\市一把一级咒具都要被诅咒师抢破头，而御三家忌库里一级咒具的数量少说也有两位数了。

咒具对于咒术师的辅助和增幅作用是有目共睹的，一把好的咒具能让咒术师在战斗中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实力，是生是死的命运，或许就在其间。

因此理奈研究的更有劲了。

要是有突发情况，从【背包】掏出一把咒具，满满的安全感！毕竟她很有身为脆皮法师的自知之明——咒力对轰还行，要是被近身，目前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一百岁高龄的木屑”、“感到猝不及防的水滴”、“平平无奇の铁制品挂坠”等老朋友再次返场！

然后炸开。

循环往复。

就拿理奈认为最简单的水滴来说。

她隐约有印象，一个水分子是由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构成，但具体是怎么构成的，理奈毫无头绪。

从原子连接处注入咒力进行分解才能最省力。

对于咒力的细微操作理奈已经有些上道了，麻烦的是理奈看不见水分子中原子组合的连接处，只能依靠注入极小的咒力摸索和分解。

最后的结果也是不出所料的又炸了。

“猝不及防的水滴”回到复活点。

一刻都没有为炸开的水滴兄哀悼，接下来赶到手上的是——“遭受飞来横祸的树叶”！

水的结构理奈都够呛，倒霉的树叶兄也是很快死回了【背包】隔间里。

研究来研究去，没有的知识并不会在脑子里出现。

理奈在思考。

……

“理奈小姐，您辛苦了，饮些茶吧。”纱香的声音从障子门外传来，带着些许朦胧的温柔。

理奈的心脏突然重重地一跳，一阵恶寒直充神经！

难不成是……吹空调吹久了？

不能吧……？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适道：“进来吧。”

“是。”身姿绰约的少女将门轻轻带上，转身向理奈走来。

她每走一步理奈的神经就不受控制的一跳。

“等等！你先停！”理奈不自觉的皱眉。

对方似有些惊讶，但还是恭敬地站在了和室中间，手上稳稳端着托盘。

那种令人战栗的不适感又突然就像潮水般褪去了。

理奈也后知后觉的感到些许尴尬，干巴巴地问：“……这是什么茶？”

纱香柔声答道：“这是用冷水冲泡的煎茶。”

“麻烦你了，”理奈笑道，“刚刚突然有点不舒服。”

“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请不必在意。”

羂索低头倒茶间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狐疑。

暴露了？

不太可能。

千年来没有活人能知道自己术式。

只是一个刚刚觉醒术式的小鬼罢了。

他手腕微抬，慢慢停下斟茶的动作，将茶壶搁下后不经意道：“理奈小姐，您或许是研究术式太疲惫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理奈看着面前的人，突然福至心灵！

虽然禅院家的人没文化，但他们从外面雇的人有文化啊！

据理奈所知，禅院家也会零星招些能看见咒灵的高材生进来做事，工作保密，薪资可观。

立下保密的束缚便能接触里世界，只要有点咒术界关系的都抢着把人往御三家塞。

若是家里有女儿的，想的则更多些，比如打着作为妾室嫁进去，并生下拥有生得术式后代主意的人也不在少数。

毕竟是传承几百年的御三家，若是能攀上关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是难事。

纱香就是禅院外聘的。

东大毕业，因为家中有亲戚曾为禅院分家做事，从而经过层层测试，立下束缚后被推荐至禅院本家工作。

能到禅院本家，想必是真才实学不掺水的。

家教竟在我身边！

理奈看着纱香的目光顿时热切了。

“纱香……你理科怎么样？”

羂索：……？

他愣了一下，回想这具身体的情况，东大数学系毕业，斟酌了一下说：“还不错呢。”

“那你给我上课吧！”

“……啊？”

羂索难得没跟上理奈跳跃的思维。

有一种今夕何夕的荒谬感。

理奈现在满脑子都是补课，然后把【背包】里的东西完美分解，空出隔间放东西。

“我们去我上课的书房吧。”

理奈现在浑身有劲，求知若渴！

而羂索，直到站在书房的书桌前还有些恍惚，我……不是来打探术式的吗？

“愣着干什么？是有什么问题吗？”听到理奈的声音羂索一下子就回神了，推脱道：“小姐，我只是佣人……这不合规矩啊！”

要是把时间耗在这上面，放在第一位的禅院家探查任务就不能按时完成了，影响他后续的安排。

“没关系的纱香姐姐，我知道你是东大毕业的，想必教我绰绰有余了。”

“我待会还得去厨房给您拿晚餐呢……实在脱不开手啊小姐。”

现在禅院家装上了空调，大家白天都待在房间里，去打探消息只会显得奇怪。只有饭点和傍晚气温降下来的时候，出来活动的人多了才好浑水摸鱼。

“没关系，我去跟纱织说。”理奈笑语盈盈道。

言下之意就是这课非上不可了。

羂索听罢假笑道：“那真是多谢小姐体谅。”

小鬼你油盐不进是吧。

理奈想到纱织平时工作勤勤恳恳，还是装空调一事的友军，现在却被自己拉来加班……这事做的确实突然，她有所推脱也是人之常情。

那么——“我让财务管事月底给你发双倍工资！”

说罢理奈觉得自己老帅了，她满怀期待的看着站在桌前的优质家教。

纱织回以一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多谢小姐。”

怎么感觉有杀气？理奈抖了抖。

错觉吧。

吹空调吹的。

“那我们开始吧！”

理奈兴致勃勃地拿出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