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度交锋

只觉胸口负了千斤重,阿肆费力睁开眼,突然听见两声热情的“汪——汪”,一只胖乎乎的大狗正趴在自己身上,毛茸茸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刚出锅米饭的味道。

“汪——汪!”

狗狗似乎对自己的斤两没半点数,两只短粗的前爪在阿肆胸口一阵拍打,阿肆被这不相识的村民压得差点英年早逝,忽听郑春景睡意朦胧的声音在一旁道:“岑公子你醒了?”

“快,快把它带走。”

阿肆无奈地推着狗狗用力凑近的嘴筒子。

郑春景似乎这才彻底清醒,赶紧上前将大狗抱开,连推带哄地用一个窝头送出了大门,锤了锤酸痛的腰身,回头对阿肆笑笑,“这是村子里的小松,吃百家饭长大的。”

“‘小’松......”听到这个与实物出入颇大的名字,阿肆的脸上微微跳动了两下。

“对了,”他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昨天不是交代你晚上不要出门么,为何还要出去?”昨晚,就在他发现自己中了毒之后,一阵冰冷的感觉冷不防席卷了全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倒在了地上,意识尚存时,听见身后有大门打开的声音,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屋内了。

“那是因为,”郑春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急忙解释道:“昨天半夜我听见屋外传来很大的声响,惊醒后却发现岑公子你不在,刀却被取了出来,我记着你的嘱咐不敢出门,可思来想去总也不放心,便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犹豫了半天,就......就冲出去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阿肆一眼,又补充道:“但是我敢保证,我一刻也没多逗留,把你拽回来后就关好了门,直到天亮才打开。而且,你流了一整晚的冷汗,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很难受......”

阿肆眼睑微垂,眼中似有什么闪过。

郑春景说的没错,昨晚虽然破了对方的咒,却称不上及时,心口留下的咒印如同虫蚁,瞬间窜走于全身,带来一阵又一阵苦闷的痛楚,就这般挣扎了好几个时辰,不住地在心里念诵破术的咒文,这才终于解脱出来。

那厮倘若没变成流渚的模样,自己或许不会中咒吧,他的心里涌起一丝苦涩。

“岑公子?”见他神情有些恍惚,郑春景不安地唤了一声。

从思绪中抽离出来,阿肆看了看她道:“昨晚来的妖怪颇有手段,不是那自称神使的女子所能驱使的,倘若他们是合作关系,背后的目的或许没有那么单纯。”

“什么意思?”郑春景暂时没有反应过来。

“简单说来,那神使的背后有妖怪协助,如果仅仅想要虚名和富贵,以他们合作撞骗的能力,完全可以去往更富足的村子,却偏偏选中了这方地界,我猜测,骗钱骗供是假的,以神使的身份将人召集起来才是他们的目的。”阿肆有条不紊地解释。

“可是为什么要把人召集起来呢?”郑春景眉头紧锁,想了想,忽然道:“莫非是在修炼什么邪术?”似是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她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

“不排除。”

“啊,那......那我们得赶紧阻止他们才行!”郑春景大惊失色道。

“走吧,去调查。”

阿肆平静地翻身下榻,刚站稳,心口忽然传来一丝啃噬般的异样,不由略一蹙眉。

“你还好吗?”郑春景察觉到他的不适。

“无碍。”阿肆轻轻扶额。

看来那咒不是一时半刻便能解除的,呵,真麻烦。

他调整了下呼吸,举步朝门外走去。

“请等等,”郑春景唤住他,“那个,刀还是得放在家里。”

阿肆脚步一停,看了眼手中漆黑的横刀,转身将它交给了郑春景。

“抱歉。”郑春景接过刀,放进墙角的箱子里。

“你阿爹呢,还在休息吗?”阿肆看着她,比起昨天,屋子里实在太静了。

“他啊,难得消停,”盖下箱盖,郑春景叹了口气,回头冲阿肆露出苦笑,“不用管他,昨天送去的饭食吃的精光,现在还在睡呢。”

睡眠和咒......

前往神使住处的路上,阿肆在心里暗自琢磨。

原本想要引蛇出洞,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陷入了沉睡,这放在以前实属少见,而且,昨晚除了郑春景她阿爹大闹不休之外,左邻右里似乎也出奇的安静,入夜之后,这个村子便跟死了一般。

昨晚,自己究竟是几时睡去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郑春景,“昨晚你睡得早吗?”

“昨晚?”走在前方的郑春景回头看了他一眼,茫然道:“昨晚我很晚才睡,那会儿阿爹和你都睡着了。”

是么,如此说来,莫非真和那花香有关?

阿肆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岑公子想到什么线索了吗?”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期待。

“确实想到了一些,”阿肆望着前方行色匆匆,赶去朝拜的村民,“昨天我同那些人一样,吸入了花香,而你被我及时封住了嗅觉,吸入的香气较少,所以晚我一步睡去。”

“啊?!”一听自己被封了嗅觉,郑春景立刻紧张起来,“可是我还能闻到气味啊,难道......”

“不必慌张,那个小咒术针对的是承载妖力之物,我只是让你闻不到那些古怪的花香而已。”阿肆顿了顿,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一笑,“说起来,我好像知道那花是什么来头了。”他又看向郑春景,“等会儿混进了人群,能否麻烦郑姑娘帮个小忙。”

对上他含笑的墨瞳,郑春景的脸当即扫上了浅浅的绯色,“当,当然可以,岑公子只管吩咐便是。”

村子的规模不算大,二人很快便到达了那神使的住所,天色尚早,但大堂内已是一副熙攘喧嚣的景象。浸泡着潮湿甜腻的花香,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村民容光焕发到近乎诡异,人人都捧着供品,不甘落后地向那锦塌周围拥挤,似乎生怕自己的夙愿落了空。

阿肆伸出手,看那薄纱般的馥郁之气从指尖缠绕而过,眼中浮现出了几分不屑。

“喂,岑公子,”身边的郑春景谨慎地看了看他,“我是现在去,还是......”

“等他们注意到我。”阿肆垂下手,抬眼朝锦榻的方向望去。

视线穿过人群,很快便落在“神使”的身上,她今天穿了一件绯罗帔子,鲜艳的颜色衬得秀颈格外白皙,依旧是红妆面靥,依旧是早已落后于时潮的间色裙,而她的视线余光,也飞快地捕捉到了阿肆这位不速之客,只见她飞快地蹙了一下眉,随即又将视线移开,优雅地笑了起来,继续同信众们对答。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阿肆,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同伴,忍不住窃语了几句,说完,两人相视一眼,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而他们的举动也在不经意间吸引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那不是住在郑家的小郎君吗?他不是被预言了灾祸……”

“从天而降的灾祸,我记得神使是这么说的。”

“可是他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啊!”

“天呐,这还是头一次......”

以阿肆为圆心的议论声逐渐扩散开去,清音暗自沉了口气,抬眸对阿肆投去友善的目光,微笑问询:“昨晚休息得可好,异乡人?”

有了她带头,喧嚣声很快便平息下来,众人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在了阿肆的身上。

阿肆也是一笑,客气道:“承蒙神使挂念,我休息得很好”。

此言一出,有人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神使大人明明降下了预言。”

“难不成是巧合?”

“喂!可不敢胡乱猜测......”

议论声越压越低,阿肆的微笑透着成竹在胸的镇定,与他对视的清音,眼神却益发变得冷漠。

“各位,”她不慌不忙地开了口:“这位从异乡来的年轻人同你们不一样,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如若遇到对的时日,便能躲避灾祸。”

“原来如此,这后生跟咱们不同!”

人群中似是有人松了口气。

“我就说怎么可能是巧合,哈哈哈。”

众人恍然大悟,释然的同时也不禁朝阿肆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阿肆微一挑眉,浅笑依旧,静静地看着清音。

“只不过,”这厢,清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到底是肉身凡胎,并不会每次都能有如此的眷顾。”望着阿肆,一丝难以察觉的敌意在她眼底晃过。

“是啊是啊,到底是个凡人。”

“其实比咱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的没错......”

对于周围的议论,阿肆不以为意,继续注视着清音,问道:“那么今日有预言吗?”

神色隐约有丝不悦,清音沉默了片刻,朱唇刚启,便有一个小个子的男人怯怯地举了下手,“神......神使大人说,我要小心水井。”

阿肆立刻循声看去,佯装关切道:“是吗,那您可千万要多加小心了,毕竟,神使大人从不说慌。”

听了阿肆的话,男人的脸色更加苍白,惶恐地望向清音,“请,请神使一定要保佑我,我家还有父母妻子,拜托您了!”他看上去就快要哭出来。

清音直直地看着阿肆,半晌,将视线移向那讨佑的男人,微笑道:“你只需同往常一样,我会祈祷鹿神保佑你的安危。包括大家,”她朝众人微一扬手,“我也会和往日一样,祈祷鹿神护佑你们。”

男人喜极而泣,连同众人一起向清音感激地跪拜起来,很快,人潮又你一眼我一语地拥了上去。

收回视线,阿肆默然转身,走出了大门。

嘶——

心口处的噬痛再度袭来,虽然只有一瞬,阿肆还是忍不住蹙了下眉。伸手入怀揭开贴在心口的符纸,取出来一看,纸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瘴。

那妖怪究竟什么来头?

他将符纸揉成一团,随意扔到了田埂上,纸团刚落地,便升起一阵烟,迅速烧尽了。

“岑公子,”身后远远传来郑春景的声音,“岑公子!”她一脸欣喜地跑了过来,一手撑着膝盖,一手将一个写着符咒的小包裹递给了阿肆,神色振奋道:“你交代我拿的东西,我拿到了。”

“有劳郑姑娘。”阿肆礼貌谢过,接来包裹,口中念念有词,但见包裹上写就的符文迅速旋转隐去,布片如花蕾般自行绽开,一朵苍白的“睡莲”端端躺在其中。

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混沌不明的白色,郑春景喃喃道:“虽然岑公子给我施了术,但说实话,我还是看不太清楚,只隐约看见是一些类似白花的东西,我没弄错吧?”

“你没弄错,”阿肆将包裹收好,对她微作一笑,“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妖鬼神怪,即便有咒术加持亦是,不过,这样也就够了。”

看见的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便是如此。

郑春景似懂非懂,缓慢点了下头,忍不住又追问:“所以岑公子调查出什么了没有,这妖怪和这花有关?”

“有一定关系,”阿肆平淡地解释,“这种花叫作‘幽眠’,吸嗅它的花香能够给人带来无上的愉悦,但是作为代价,它也会从人类的身上抽取精气,储存在花心。被幽眠捕获的人,会陷入异常的兴奋甚至狂热,夜晚来临时,也会陷入身不由己的沉眠,而那神使背后的妖怪,便是借用了大家的沉睡,以幻术和毒咒设局。”

“难怪大家变成了这样......”郑春景若有所思,末了又抬头看向阿肆,“我还是不明白,你说他们每次给人下咒,让人身处险境,关键时刻又留人性命,他们到底想要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我们的精气吗?”

“人的精气是修炼者很青睐的东西,不过,”阿肆眼神一深,“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个妖怪,想要获取人的精气可以有许多方法,如此大费周章,只能说,他们还想要其他。

“我们必须想办法揭穿他们。”郑春景神色坚定道。

“没错,不过在没摸清背后妖怪的底细前,还需谨慎行事。”

“可是要怎么才能......”

“不必担心,他很快就要现身了。”

“很快?”

“就在今晚。”顿了顿,阿肆看向郑春景问:“今天被降下谶言的那个矮小男子,你认识吗?”

郑春景一脸困惑地点了点头,旋即明朗一笑,“岑公子的意思是,入夜之后,他会去骚扰白天被下谶的人,接着他们的骗局?放心,我知道他家在哪儿!”

“好,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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