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坠井与坠机,落地价不同

林小满最后的感觉,是博物馆老旧地板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以及失重带来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极致体验。

她,一个还有三个月就能拿到毕业证的历史系实习生,没有死在熬夜赶论文的电脑前,没有倒在卷生卷死的考编路上,而是因为一块破石碑的拓片,在博物馆深夜加班的库房里,完成了人生的终极"坠机"——字面意义上的。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来着?哦,对了,是那张"显庆龙脉案"的残碑拓片。导师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非让她这个廉价劳动力连夜重新整理归档。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着拓片上那些模糊不清、鬼画符般的铭文嘟囔:"什么龙脉凤脉的,不就是古代皇帝给自己脸上贴金的风水迷信嘛……"

指尖划过拓片冰凉粗糙的表面,不知怎的,脚下年久失修的木地板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后就是坠落。

无尽的黑暗,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有失重带来的强烈恶心感。

预想中摔成肉泥的剧痛没有到来。

"噗通——!"

冰凉的、带着浓重土腥味和一丝腐烂水草气息的液体猛地包裹了她,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喉咙。求生本能让她四肢胡乱扑腾,肺部火烧火燎。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嘎了的时候,屁股底下似乎撞到了什么富有弹性的东西,减缓了她下沉的趋势。那感觉...像是砸在了一张浸饱水的破渔网上?

"咳咳咳——呕!"

林小满猛地从水里探出头,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同时剧烈地咳嗽起来,把呛进去的、味道极其可疑的井水呕了个七七八八。她狼狈地用手抹开糊在脸上的湿发,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月光惨淡,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勉强勾勒出一个……古香古色的院落轮廓?青砖垒砌的院墙,飞檐翘角的厢房阴影,还有身下这口石砌的老井,井口边缘似乎被她刚才那一下"天外飞仙"砸裂了一道不小的缝隙。井壁上爬满了滑腻的苔藓,手感恶心至极。

而她自己,浑身湿透,单薄的现代衬衫和牛仔裤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瑟瑟发抖的曲线,头发黏在脸上、脖子上,滴滴答答落着水珠,每一滴都带着井水特有的、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

冷,刺骨的冷。晚秋(或者初冬?)的夜风吹在她湿透的身上,像无数把小刀子,刮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

"卧……槽?"一个极其不文雅的词汇脱口而出,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她不是应该在博物馆库房吗?这古装剧拍摄现场是几个意思?哪个剧组这么缺德,把井盖挪开了还不放个警示牌?!

远处,传来了打更人悠长而富有节奏的梆子声。"咚——咚!咚!咚!" 伴随着几声遥远的、显得有些凄清的犬吠。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潮湿泥土、牲畜粪便、腐朽木材,还有某种若有若无的、像是檀香又像是炊烟的味道。这味道绝对真实,绝非什么高科技仿真气味能比拟。

一个可怕的、只在小说和影视剧里见过的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倏地钻进了她混沌一片、嗡嗡作响的脑袋。

"穿……越了??"

她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从井里挣扎出来,也顾不上屁股摔裂的疼痛和浑身的狼狈,踉跄着挪到院墙边,踮起脚尖,透过镂空砖雕的花窗拼命往外看——

青石板铺就的狭窄街道,两侧是低矮的木结构建筑,挑着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晃,昏黄的光晕映出幌子上模糊的字体……

她眯起眼睛,凭借着历史系学生(虽然是学渣)的底子,半猜半认:

"酒...","邸...","肆..."。

再加上身上这真实到残酷的寒冷,嘴里还没散去的、带着铁锈和腐烂味的井水,以及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真实的痛感...

"不、会、吧..."林小满牙齿打颤,声音因为恐惧和寒冷而扭曲,"别人穿越要么王孙贵族,要么侠女仙姝,最不济也是个农家女开局...我...我开局一口井?!还是别人家后院的井?!连个新手大礼包都没有?!"

完了,她的毕业证,她憧憬已久的安稳编制生活,她刚囤的、还没开封的臭宝螺蛳粉和旺旺零食大礼包...全完了!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茫然瞬间淹没了她,比刚才的井水还要冰冷彻骨。她想哭,眼泪却好像被冻住了,流不出来。

然而,比悲伤来得更快的,是胃里一阵剧烈的、火烧火燎的抽搐。从下午到现在,她为了赶工,颗粒未进,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坠机"和"溺水",胃里早已锣鼓喧天,抗议得快要造反。

悲伤逆流成河?不,饥饿感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一切悲春伤秋的情绪。

活下去!先活下去再说!

求生欲以压倒性的优势,重新占据了大脑的高地。

她得想办法弄点吃的,再找个地方把这身湿透的、扎眼的现代衣服换了,搞点符合时代背景的行头。不然,没等搞清楚这是哪朝哪代、是真实还是梦境,就得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烧死。

林小满扒着冰凉的墙根,像只受惊的、湿漉漉的流浪猫,小心翼翼地摸出了这个看似是某家后院或者废弃民居的僻静角落,溜到了外面那条稍宽一些的巷道里。

巷子外连接着一条稍微像点样子的街道,偶有晚归的行人裹紧衣衫匆匆走过。看到她这身奇装异服、浑身湿透滴水的狼狈模样,以及那头在这个时代显得过于利落(甚至怪异)的披肩发,无不投来诧异、审视,甚至带着几分警惕和厌恶的目光。

顾不上了,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大娘,声音发颤:“请、请问,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年头?”

大娘用看傻子的眼神瞥她:“小娘子睡迷糊了?这是长安城西市啊!圣人在位!”

欲哭无泪。

她缩了缩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请不要过度的关注我"写在脸上。目光像雷达一样快速扫过街道,最终锁定在街角一个正准备收摊的胡饼摊子上。泥砌的炉灶里火光将熄未熄,散发着最后的余温,而那烤面食特有的、混合着芝麻和油脂的焦香,却顽固地穿透清冷的空气,精准地袭击了她空空如也的胃袋。

林小满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喉咙干得发疼。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所有口袋——手机不见了,估计英勇牺牲在了穿越途中,或许正躺在库房那破地板下面。钱包?更是天方夜谭,电子支付普及以后她很久没摸到过钱了,即使有,现代社会的塑料卡片和纸币在这里恐怕比废纸还不如。

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只有右侧裤兜里,一枚银色的、细小的回形针,是她之前别那些凌乱的拓片资料用的,不知怎么幸存了下来,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兜底。

难道...要用这玩意儿,去换那个看起来能救命的、冷掉的胡饼?

这听起来比天方夜谭还离谱。但除此之外,她身无长物。

死马当活马医吧!尊严在饥饿面前,一文不值。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人畜无害、最可怜巴巴的笑容,拖着沉重而冰冷的步伐,走到摊主——一位围着头巾、高鼻深目、满脸络腮胡的胡人大叔面前。

举起那枚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的回形针,林小满指了指锅里最后一个剩下的、看起来有些干瘪发硬的冷胡饼,然后双手比划着,用尽毕生演技,试图表达"以物易物"的诉求。她指了指回形针,又指了指胡饼,然后做出一个交换的手势,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胡人大叔停下收拾家伙什的动作,抬起眼,浑浊的目光先是困惑地在她那身怪异的湿衣服和头发上停留片刻,然后又落在那枚造型奇特、从未见过的回形针上,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充满了"这怕不是个疯子或者傻子"的怜悯,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小满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拼人品的时候到了,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冷风一吹,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鼻涕眼泪差点一起下来,形象更加凄惨。

就在她快要被绝望吞噬,准备放弃,思考着是不是该去翻翻路边垃圾堆的时候,胡人大叔大概是看她实在可怜得让人看不下去,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快点收摊回家,极其不耐烦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粗鲁地用一张油渍麻花的油纸,三两下包起那个冷透了的、边缘有些焦黑的胡饼,几乎是塞一样地怼到林小满怀里,然后像驱赶苍蝇一样,用力地挥了挥手,连看都没再看那枚回形针一眼。

"多、多谢!多谢大叔!"林小满如获至宝,紧紧将那个冰冷的、硬邦邦的胡饼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声音带着哽咽,眼泪这次是真的快要下来了。

她抱着胡饼,几乎是逃也似的缩回到街角最阴暗的、堆放杂物的角落里,背对着街道,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卫生,狼吞虎咽地啃咬起来。胡饼又冷又硬,硌得牙疼,味道也谈不上好,只有一点咸味和干巴巴的面香,但在此刻的她看来,简直是龙肝凤髓!

一边奋力咀嚼,一边在心里对着不知名的神明疯狂输出:

"老天爷!穿越服务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这落地体验也太差了吧!差评!绝对要打差评!售后服务呢?!新手引导呢?!"

她的唐朝求生副本,就在这饥寒交迫、前途未卜、开局一口井、一块饼的凄惨状况下,连个选项都没有,被强行按下了开始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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