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懂王风风火火的来了,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他一身华服,前襟绣蟒镶满了发着火彩的莹莹宝石,很是吸睛,长安倒更喜欢他烫了大卷儿,用紫金冠束起的高马尾上,簪的那朵玫红色蔷薇花,衬得他整个人更潇洒飘逸风姿绰约。

他每次来看长安都不空手,这是第一次上山来,更带了许多礼物,琳琅满目。到了小院儿,先各处转一圈,夸赞了一番,才与长安在檐廊下喝茶品茗。

长安躺在紫檀摇椅上,悠闲的荡着,手中一柄金花梨轻罗小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暗香随风浮动。

恬静惬意,只这样看着,她一点不像残废之人。

“这一片景色优美风水绝佳,我已经请求父皇把西面那个山头留给我了。我打算建一座城堡,与你这里正好遥遥相望,咱们以后是邻居。”懂王指手画脚的说着,从怀里掏出城堡的图纸递给长安。

城堡的图样是他先前就规划好的,西面那座山头,是今儿早上才跟圣人要的。

山居小院在惠王属地边缘,圣人索性命惠王将小院周遭方圆二十里的土地山林,从私人手中回收合并到属地内,好将小院及芍药牡丹园和妙手娘娘祠妥善保护。懂王正好蹭了个恩典。

长安看着详尽精细的图纸,大到城堡外部景观样式,小到房间陈列摆设,样样齐全,面面具到,简直身临其境,感叹懂王居然能在纸上绘制出这样磅礴豪华的建筑。

不等懂王得意,下一瞬,长安却将图纸卷上扔给他,黑着脸道:“不行,要建,你建的远些,我看不见的地方,不然衬得我这小院和茅房什么区别?”

还妄想和我遥遥相望,让我每日望着你金碧辉煌的宫殿,眼红心热,自惭形秽?这是跟我做邻居吗?这不是纯纯给我添堵吗?长安很不高兴。

“啊?!”懂王没想到这茬,心说地方我都叫父皇给我划好了!可既然长安不愿意,“那……那好吧,你说不行我就不建了。”懂王黯然,低头默默整理图纸,一张一张小心抚平,仔细放端正,然后慢慢卷好。

真是见不得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建吧,这工程量大,三五年能建成就不错了,那时候神君也恢复了,到时候请他给你设个结界,把城堡隐匿起来,我眼不见心不烦。”长安端着茶杯抿了一小下。

懂王抬头眼睛一亮,又随即暗淡下去,“那……还是算了吧,设了结界,好多人都进不去,那有什么意思。”

城堡需要很多人打理,到时候结界名额短缺,他这个主人也进不去,那算怎么回事儿?而且,长安不爱看,他一点建造的兴致也没了。

“结界有很多种,不是每个结界都限定进出人数的。哦,你新送我的改良钢笔,比之前的蘸水笔,更便利更好用,很衬手,我很喜欢。”长安强扯开话题。但她是真的很喜欢改良后的钢笔。

长安平时读书最喜欢写写画画做笔记,在妙手娘娘祠看诊,也要写很多方子、医案,懂王送的钢笔确实又实用又好用,尤其懂王给她做的满钻笔杆,闪耀璀璨,俗是俗了点,但很美很漂亮,非常符合她这个俗人的心意,她诚心道谢。

闻言懂王笑眯了眼,说喜欢就好。

午膳做好了,见惠王还没来,堂邑夫便下山去请。

平安将院子里晾晒的衣物床单被褥等,都收进厢房中规整好,便过来坐下一同喝茶,从懂王手里拿过图纸,展开赏看,自然又是一番叹为观止的赞美,看到细节处,更是满怀惊喜道:“哇,哎哎哎,这个房间,这个房间跟霍尔的移动城堡里的那间好像嘢……”

长安微微蹙眉,心头本能的发烦,她还是一如既往,讨厌听到那些陌生晦涩难懂的话题。

“我就是参考那间,就知道你会喜欢。”懂王得意。

“哇啊,这间是借东西的小人里的,还有这间这间和这间……居然是野蔷薇村故事里的,这是彼得兔里的,还有……哇,好多我都能找到出处……哇哇哇,不得了不得了,这边的这些房间居然是汉唐宋明式的,恢弘大气,风雅飘逸,懂王你好厉害哦,博古通今,中西合璧,又取其精华,还能推陈出新!!?懂王你真的好棒哦!!!”平安兴奋不已,眉飞色舞。

也太夸张了吧,这么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我的妹妹!!!长安有些坐不住了,却无奈不能起身离开,只能忍着。

“嗯,这城堡大大小小上百个房间,每一间我都有精心设置。”懂王并不觉得平安过誉,忽然叹了口气,弱弱道:“其实我已经让兰池宫工作室的工匠们把制作家具的日程提上来了,不过……长安不喜欢,那就还是算了吧。”

“……”长安抿着茶,看了懂王一眼,不语,放下茶杯,合眼躺下继续慵懒的扇扇子摇椅子。

平安脸色一敛,“啧”了一下,斜睨着懂王,卷起图纸在懂王额头上敲了一下,嗔道:“懂王你这样真的好绿茶啊,长安没说不让你建,只是让你换个地方建,或者设结界隐形而已,你干嘛整这副死处,再说长安说的没错啊,你建在对过确实让我们相形见绌嘛!姐姐,他这样子,你不理他就对了,别惯他臭毛病。”

懂王有些尴尬,“那我初衷就是要与你姐姐毗邻,遥遥相望,设了结界,你姐姐看都看不见我,有什么意思。”懂王顿了顿,看了看长安,小心问道:“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儿,你考虑的怎样?”

平安闻言也看向长安,长安抿着茶,良久才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感情的事,没答应就是拒绝。平安脸上的失望,比懂王还甚了几分。

“哦……我知道啊,我甚至知道是谁,但没关系,我不介意的。”懂王认真道。

“你知道是谁?你怎么知道?”平安不安的问。

“我……”懂王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噢,长安身上总带着太子哥哥的画像,之前在祠里时常拿出来端详,我……不小心撞见过……”懂王有些尴尬。

原是这样,平安放下心来,只道懂王是妙手娘娘祠的常客,长安确实总对着太子画像痴迷沉沦,他撞见是迟早的事儿。

长安依旧闭着眼,不动声色,她虽然总是端详上位画像,但却极为小心,从不在人前暴露,细细回想,能叫撞见的只有那次,她在祠中坐诊,因倒春寒肠胃受冷,陡然失禁,忙说身体不适,叫堂邑夫将病患安顿到祠中客房小憩。

去内室紧急擦洗更衣,太匆匆,画像差点被平安混着脏污的衣服一起拿去河边清洗,她慌张不已,却因行动不便,无可奈何,只能干着急,好在堂邑夫及时帮她将画寻回。

失而复得,长安急切检查确定没有污损,长舒一口气,对着画像看了好久,才安心放入胸口的夹层里,正好懂王来祠中看望她,当时他站在门口神色古怪复杂,两人四目相对,长安坐在小榻上,请他进来,他却呆立在那里,似有心事,一时想得失神,长安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恰时堂邑夫帮平安把洗好的湿衣服薄毯床单,挑回来于院中晾晒,两人说说笑笑进到祠中,见懂王来了,热情迎接,才打破尴尬的气氛。

长安还以为自己久居鲍室,当时堂内虽然焚香,却依旧因她失禁而空气污浊难闻,懂王嫌弃厌恶,是以不肯进入,往后,长安便都在祠堂院中紫藤花下的茶桌接待他。如今才道,是懂王探知了长安心事,脑子一白心大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作何反应,人整个懵掉了,空气清新不清新,他根本没在意。

“……我再考虑考虑。”长安舒服的躺在摇椅上,闭眼思考好一会儿道。

“哦!”懂王心塞了一下,有些失落,看着平安美丽的侧颜,不禁看愣了。

坐在两人之间的平安看看懂王,又看看姐姐长安,再看看懂王。心里不禁念叨,虱子多了不咬人,长安不是说要把握短暂青春,享受无尽爱意吗?那为什么……她不太明白长安不接受懂王的意义何在,却也不敢任意揣度,随意建言。

二月二,龙抬头,是长安的生辰,长安选在那日从晓天镜里出来,意味新生。

她先叫堂邑夫把妹妹平安找来山居小院,姐妹俩一相见,便抱头大哭一场。后来妙手娘娘祠建好了,在祠里长安见了柳延年,郑清等家人,后来柳延年带着懂王来了,谁知懂王对长安一见倾心,动了真情……

隔日他手捧鲜花,单膝跪地,表白心迹,平安直呼大跌眼镜。堂邑夫问什么是眼镜,平安说就是叆叇,堂邑夫便一直纠结,懂王示爱长安跟叆叇有什么干系。好在彼时妙手娘娘祠新建,名不见经传,来看病问诊的极少,当时祠中只有他们四人,此事隐秘。

长安深感意外,懂王平日和平安很谈得来,但却一点男女感情都没有,两人处的比兄妹还兄妹,为此,多次撮合二人的贤贵妃惋惜不已。如今他却毫无征兆,对与平安神似的自己一网情琛!!!

长安头疼,与平安,堂邑夫回到小院后,论起此事,不禁感叹,爱情果然没有道理可讲,毫无逻辑可言。

懂王的深情,突如其来,完全在长安的计划之外。长安有些乱,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考虑考虑,让平安堂邑夫包括懂王在内,对此事守口如瓶,不可再让第五个人知道。尤其懂王,若叫人看出半分心思,长安此生不理他。

“哎,懂王你瞧瞧你那副痴情样子,光是望着我姐姐,那嘴角就翘得加特林来了都难压,啧啧啧,你这么喜欢我姐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妙手娘娘祠的门槛都给你踏破了,若是真的在对面山上建了城堡,保不齐会架上一台自制望远镜,成天盯着我姐姐看,那你岂不是成了偷窥狂?”平安倒吸凉气,捂着嘴巴故作夸张,逗弄懂王。

懂王闻言,果然一个激灵,惊呼道:“平安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是那种人?便是爱而不得,我也光明正大!”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很要面子,故而反应极大。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我一大跳。”平安嚷嚷着,气得打了懂王一拳。

懂王捂着被打疼得地方,憋了半天,一脸无语,委屈道:“……哪个男的不挨小姨子的揍啊,忍了!……嘤嘤嘤……”

平安闻此言,看了看长安,见长安毫无波澜,依旧闭目养神,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便惋惜道:“谁是你小姨子,别做梦了,我姐姐根本不答应你。”

懂王被戳中,顿时揪心,满脸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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