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两座宅子果然离得很近,但与苗疆族人那连片的宅子有些距离。

赵杭没有急着进去,反而在宅子外看了一圈。

以这宅子的破旧程度,似乎是建成后便再没修缮过。看着宅子的木料,是比萧鸣珏那座宅子的建成时间短的。

但萧鸣珏那间宅子从外观看,显然经过多次修缮。

赵杭心下有了判断。刚想敲门,便听到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滚回去。”

回头看,是个斜挎着篮子的老者,一条蛇盘旋在她肩颈处——看瞳色,就是先前攻击她的那条。

大蛇也认出来赵杭,竖瞳内金光大盛,直起半身,仿佛只要老者一声令下,便会扑上来攻击。

赵杭垂下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温声道:“我想与您谈谈。”

老者枯瘦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冷漠:“毒解了便给我滚回去,我与你赵家没什么好说的。”

赵杭有些意外她会知晓自己的身份,但这反而给她多了一重保障。

她微笑着开口道:“乌斯族人之事,您不想知道吗?”

老者瞳孔瞬间放大,神色愈发阴沉,大蛇张开嘴吐猩红的蛇信子,极具威胁性。赵杭笑着迎上那要杀人的眼神,看上去轻松自若。

但片刻后,老者径直推开了木门,却没关门。

屋内没有点一盏烛火。窗关得严严实实,只依稀透进来些光亮。

老者站在暗处,看不清楚。

“你知道什么?”她声音还是嘶哑,在这阴暗诡谲的屋内,很是瘆人。

赵杭笑了一声:“乌斯族的遗孤,在我手上。”

蛇却猛地扑上来,蛇尾缠住了赵杭的脖颈,冰凉透骨。

赵杭反射性地想拔剑,又在最后一秒生生克制住,任由大蛇一点点收力。

她在赌,赌自己的判断没错,赌老者便是那乌斯族人口中的——苗疆大长老,族长的爱人。

她赌赢了。

大蛇用了几分力,便松尾从赵杭脖颈上跳下来,慢慢游走到老者身边。

它先前那等程度的力,只是让赵杭多咳嗽了几声。

“你想要做什么?”

满屋的寂静和沉默中,老者先开了口。

赵杭轻轻拂过先前被勒住的脖颈,缓缓开口:“您会解金银蛊吧?”

老者的声音又缓缓响起:“你想让我替魏人解蛊?”

赵杭咬唇笑了一声:“不错。乌斯族人手中有族长遗物,想必您也想知道,他究竟留下了什么吧。解了蛊,东西和人我都给您。”

老者突然冷笑出声:“胆子不小,敢用他来威胁我。”

赵杭不自觉地捏着手指骨节,耐着性子道,“这怎么算是威胁,是一场对你我都有利的合作,不是吗?”

老者轻拍着大蛇的头,似乎在判断该不该让大蛇去杀了赵杭。

“中了金银蛊,就算有他在,顶多也只有半年可活。但人和东西我都可以慢慢找。相较之下,该着急的人,应该是你吧。”老者声音愈发嘶哑。

赵杭轻咬唇,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大长老,我无意威胁您,只是想与您做一笔合作共赢的交易。但有一点您该清楚,东西和人可都是在我手上,你觉得是你找到得快,还是我毁得快?”

乌斯族是曾经的元戎强盛的族落之一。族长当年与苗疆长老成婚,并育有一子。只是后来卷入元戎权力之争,乌斯族被丹巴族追杀,大多族人丧命。

她两年前在凉州抓出一些混入其中的乌斯族人。

那些乌斯族人将那段过往尽数告知,甚至还拿出乌斯族长死前交给他们的匣子——要他们务必要带着剩下的族人投奔苗疆长老,将匣子交给她。

只是乌斯族长死后不久,丹巴族上位,开始大肆屠戮苗疆。最后苗疆两位苗主自愿入元戎,换得苗疆一丝喘息的机会。

后来丹巴族还想去抓苗疆族人来制.毒,对付大魏。才发现苗疆自此销声匿迹,再也难寻。

他们自然也寻不到人,只得在大魏边境隐姓埋名,辗转流离,最终落在了赵杭手上。

“你——”大长老勃然大怒。

赵杭又紧接着道:“别担心,他们如今只是普通人,都过得很好。”她深谙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

“您可细细想想这其中利害,我在萧鸣珏那等你的答复。”赵杭也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主动后退,转身离开。

大长老和大蛇目光沉沉地看着赵杭消失在门后。

——

她刚出门,就看见萧鸣珏在不远处站着。他身上沾了几片落叶,骤然间勾起了赵杭十年前的回忆。

那是年少时,她瞒着爹娘和阿姊,悄悄从鄯州跑来凉州,遇见的一个人。

她甚至与他约定了一起过年节,想让爹娘和阿姊也认识他。只是这一切都止于她与阿姊被迫回京为质的那一日。

她甚至来不及与他道个别,告诉他自己的真正身份。

五年前她终于能来陇长了,却没找到他。

他大约是死在了十年前的城破中。赵杭已经记不清那时到底是什么心情。毕竟五年已过,她其实都已经渐渐忘了他的模样,只是偶尔会回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罢了。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如何?”萧鸣珏迎上来问道。

赵杭扯出一抹笑:“等她来找我罢。”这位大长老,明显对乌斯族人颇为在意,她会同意自己的合作。

只是签订盟约一事……赵杭又抬眼看了看身侧的萧鸣珏,斟酌片刻道:“我瞧着这大长老意思,并不愿意与大魏签订盟约。”

萧鸣珏扯扯嘴角:“看他们自己吧。该做的我已做了,他们愿不愿意,与我无关。”

两人并肩往回走,浅金色的光勾出两人的身形轮廓。萧鸣珏垂在身侧的手抬抬放放,终究是没抬起。

他心知肚明,两人如今看似相处和平,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碰就散。

明明先前在屋内已经下定决定,就这样罢了,知道她还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但真正再次见面时,他却又不甘心了。

他知道他回不了头,但他还是不甘心地,想要再近一点,一点就好。

不过赵杭并不知他这一系列复杂的思绪,她只是微微侧头看了眼萧鸣珏,思忖着看来他与苗疆关系确实不怎么样,倒是可以放心一些了。

木屋跟前,两人还未推开门,就有一人急匆匆地来,边走边喊:“琢之,盈姨与七叔吵起来了,好像还要动手。能劝得住盈姨的也只有你了,你快过去劝劝吧。”

来的是个与萧鸣珏年纪相仿的男子。

萧鸣珏微微拧起眉头,转头看向赵杭。

赵杭扬唇笑道:“去吧。药我自己弄便是。”

“可——”萧鸣珏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杭轻轻推了一把。

“去吧,我已恢复十之**,寻常人伤不了我。”她温和道。

萧鸣珏看向赵杭眼底不辨真假的那点笑意,最终叹了口气,嘱咐一番药该如何煎,才离开。

赵杭独自一人进屋。

屋子被折射进的光线分割成两半,一半隐在暗中,一半亮在光里。赵杭蹲坐在光中,一点一点地往铜壶里加药材。

门,却突然又被推开,扬起的灰尘在光线的折射着看得一清二楚。外边的人影射进木墙内,赵杭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缓缓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转头看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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