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哥,咋了?可是有什么情况?”站在壮硕汉子身边的军士询问,眼神也顺着同僚看的方向看去。
唔,除了个低着头穿着寒酸的小娘子推着个跟她身份不符合的独轮车外,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那小娘子的独轮车有什么问题?”问话的人,脸上带上了几分认真。
壮硕汉子摇头,“我见那独轮车上的菜蔬还不错,有些晃神。”
菜蔬?问话的兵士一愣,虽然不明白这菜蔬有什么好看的,但想着壮硕汉子的身份,没再继续多言。
壮硕汉子面上平静,心里却翻腾开了:要不要把瞧见童家小娘子的事,跟十九爷提一嘴?
上回奉主子命去童家送饷银,虽只匆匆一面,童家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
童校尉与自己同在崔将军麾下征战好些年,更是他们这些崔家部曲亲兵的榜样!
若是可以,他也想同童校尉一般,从主家脱籍而出。
回到崇延坊,童白先去了坊西许医者家,送上了蒸饼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便往家奔。
路上,遇到卖蒸饼的娘子,童白掏出四个大钱,买了一荤两素共三个蒸饼。哪怕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但了解目前市场行情却是少不得。
回去的时候发现铁锁挂在门上,用腿抵着车,才打开锁,就感受门从里被拉开,二郎和三娘扒着门,探头朝外看。
一见是阿姊,两人瞬间喜笑颜开,二郎上前接过锁匙,跑回主屋收好。这两样东西都不便宜,用完要收到主屋存好,可不能丢。
三娘来到童白身边,扯着她的裙子,一步一步跟着童白往院里走。
真是个黏人的乖娃娃。
童白将推车停稳,喘着粗气坐在了院子里的竹椅上,去南边菜园子一来一回,天光已大亮,她视线扫过放在角落里盖这布的霉豆子,心想一会儿得把它洗净晾晒起来。
对了还要找陶瓮,买陶坛做酸腌菜。
不过先不用做太多,只要酸母水做好了,回头可以放新鲜菜蔬进去,腌制也快,更不怕因腌制过久而味道过酸。
至于说酸母汁的制作,现代方子许多,但大多离不开用辣椒来开胃和增香,但这里没辣椒,辣味替代品茱萸她暂时没找到,只能再想一想别的办法。
童白寻思方子的功夫,二郎已经从灶屋倒来一碗粟米汤给童白送来。
阿姊说,阿娘大病初愈,他们几个又年岁尚小,比起喝水,更适合多喝些粟米汤。
早膳熬制粟米粥时,留下了一大盆的粟米汤,他都温在了灶上。
“阿姊喝。”二郎将碗递到童白面前。
鼻间嗅着粟米汤清香的味道,童白被二郎贴心的举动弄得有点感动。
前世爷爷奶奶去世后,自己便一个人生活。后来她去了大城市打拼,赚了更多的钱,却缺失了亲情。
是的,哪怕父母都还在,但父母对她这个早年留在家中给爷奶带大的大女儿并没有什么感情,更喜欢的是养在身边的小儿子和小女儿。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上一世她辛苦积攒的、本以为能带来安全感的东西,终究是镜花水月。
算了,童白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钱财这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与其沉溺过去,不若过好眼前这一世。
喝完粟米汤,心跳缓和些后,童白起身先将灶屋角落里盖着布的瓦盆里的霉豆子清洗了,找了院子里阳光最盛的位置,将洗净的霉豆子放在簸箕中摊开晾晒。
现在的阳光虽不如夏日猛烈,但有些微风,水汽很快便会风干。
她又将准备腌制酸腌菜和霉豆子的瓦坛和瓦瓮清洗干净,倒扣晾在通风处。
然后端着竹篮坐到推车前,先用刀削去萝卜皮,用清水洗干净萝卜芯后再去坊西洗萝卜皮。
其实,她可以全部拉去坊西水井处先洗完再回来削萝卜皮的,但她又想一趟洗菜顺带拎水,这样能空出手推车上的位置再拉些水回来。
是的,哪怕用水也得如此“精打细算”。
等她在坊西洗完菜又推了一车水回家时,东北隅童家穷得只能捡富户家不要的萝卜皮吃的闲话又传开了。
不过,童白根本无心去想这些。
就这么一趟洗菜打水,她累得坐在竹椅上直喘气,手臂酸麻得几乎不听使唤。
看着满满的水瓮,她心里盘算着:若真要做吃食生意,光靠坊西水井极不方便。
想着适才在井边看到的洗菜的,洗衣的,还有洗乱七八糟东西的人混作一团围在一起的场景,童白脸色有些发绿。
家里能凿口井就好了!
这时,白氏兜着用宽布绑在胸前的四郎回来了,脸上带了几丝红晕。
童白刚想跟白氏说上几句话,就见白氏视线扫过院子里晾晒着的菜蔬和霉豆子。
脸色一沉。
白氏气啊!
从地上滴落的水渍不难看出那豆子已经洗过,除了比寻常豆子瘪一点,倒是瞧不出发霉的迹象。
但那晾晒着的萝卜皮,想着回来的路上听到的那些妇人嘴里传的话语,白氏眼中立马浮现出适才在崔府门前遇到以前同在府内绣房做事的玉娘子的场景。
用熏着浓香的绣帕死死捂住口鼻的玉娘子尖着嗓子道:“晦气!离远些!你这身病气莫冲撞了贵人!”
她那斜着眼瞧自己的嫌弃模样,让白氏内心五味杂陈。
“饷银不都给你了吗?怎么还要去捡富户家不要的萝卜皮回来吃?”白氏冷冰冰的质问声响起,“难道不够花用?”
童白抬起眼帘:“这萝卜皮是我从买的萝卜上削下来的,怎么吃不得了?”这跟饷银有什么关系?!
或许白氏是关心那饷银使用情况?
她从怀里掏出个土粗布做的荷包,递给白氏,“我把饷银换了个荷包装着,”说着,拍了拍腰间系着的靛蓝色旧布袋,上面的‘崔’字大剌剌地朝着外,“这上面的字有威慑力,我系腰间了。”
上回崔家军士来过后谢家的态度让她意识到,大树底下好乘凉。
上一世,家里有背景的人,别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何况阶级森严的这里。
她把这带有崔家标记的旧布袋系在腰间,权当是给自己身上烙上崔府的标记,以换取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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