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苏小云记得自己现在还是小栖丫鬟的身份,现在的情况必须得给李妙名正言顺的妻看才行,又把卷轴摆到小栖的眼前。
女孩瞥了一眼不知所措地看过来,两个人竟然都盯着她看要她拿主意。
苏小云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妙。
倘若檀香真的逃走了,那么现在进去攻进去里面只有四个胡人。
没有檀香在里面,那么胭脂店可以认为是仅仅发生了一场火灾。
至于这四位胡人的下场,说成是她们胁迫胡人自导自演也可以。
或者她们就是扰乱对外的政敌也可以。
更可以认为成,“外安坊无缘无故袭击胡人”。
最重要的是,为了不和通外扯上关系,檀粱极有可能不帮她们作证。
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卷轴上有着明明确确的刑部尚书刻印。
政策上,大理寺监督刑部,外安坊无权过问刑部和大理寺。
但是面对外敌,外安坊有资格要求刑部和大理寺配合,只是事后一定有证据。
否则在长安城的家事里,刑部和大理寺有资格监督调查外安坊。
李妙为她们行的便利必须要在檀香确实被绑架,胡人确实在犯罪才成立。
可是现在,对方明显来者不善。
裴沐跳下马来,全然不顾刚刚苏小云刁难的架势。
他三步并两步靠着墙过来,眉头皱得像是焦虑,“我闻此处有胡军作乱,真否?”
闻惜看向周围的小栖和苏小云,在心里暗道这督尉是真不好做。
她虽然想出人头地,可也只是想着当个丫鬟领袖,以后能嫁个好人家便好,也不是这样做督尉的重任。
她也明白现在觉得不能说错话,只是什么话叫做“正确的话”,她可是一概不知。
本想看着苏小云的脸色行事,可是那女子也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小栖,心里暗叹一声刚刚在永安坊还是高看那女人了,又只得去问小栖怎么办。
小栖点点头,她才敢实话实说:“是。檀香家女儿被胡军绑来了这里,现在正在那宅子里潜伏。”
“你是督尉?”裴沐话锋一转,闻惜额前冒出冷汗,虚掩着脑袋道:“是。”
却见那男子听了这话,竟然后退了一步,窃窃私语。
“都说李妙娶了个不爱的妻,可这分明是处处在往自己的妻身上想。这样的重任不交给苏小云而是丫鬟,不就是出了事,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嘛。”
这一句话语速极快,但字字分明。声音在压,却又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闻惜早就疑惑为何公子委任于她,本想着是靠她借用小栖的能力,只是听了这话后才意识到自己白痴。
再怎么说她闻惜也只是一个丫鬟,他再对苏小云没好感,也总归是他的妻。
出了事当然不能让妻子扛,她这个丫鬟背锅,不是再好不过吗?
视线在空中短兵相接,苏小云意识到这个裴沐不简单,这一句话就把她们的关系挑拨开,趋利避难是人之常情,刚想安慰闻惜,又听见他说:
“你确定是胡军?不是胡商?在外的约定确实是胡军进城要报备,可是这一个月来并没有军人身份的胡人进城,倘若他们真的潜伏进来,无异于对大唐宣战。这可不能儿戏。”
裴沐到底是在李妙之上的文人,这一句话过来,又让闻惜冒了一圈冷汗。
她们就怎么断定那些胡人是胡军?
仅仅只是因为武艺高超吗?
闻惜想说没有,只是话已经出口,现在收回的话......
还是有可能被裴沐倒打一耙。
“不说这些,局势如何?”
“胡人已被困半刻,正在萎靡抵抗,但无异于瓮中捉鳖。只不过有人质在,必须得小心行事。”
“好,全队听我号令,胡军胆敢绑架我们大唐的子民,此次出击定要丧敌胆魄!”
还没有得到他们的纠正,裴沐就把这些“不明不白”的信息喊了出来。
这下真的就是“胡军”以及“绑架”了,如果他进去发现有一个不对,那就是欺骗。
到最后不是她们居心不轨,而是代表外安坊的李妙居心不轨!
往大了说,是武王府的将军,武王居心不轨!
苏小云纵使不喜欢李妙,但他再怎么说也是在敬茶礼帮了他一次,婚夜当晚也没有强迫她圆房,还信任地把后宅诸事交给了她,更是在夜明珠案帮了她一把。
面对这样的信任再让他背锅,可真的有些让人心寒。
来不及道这些,眼下裴沐那一嗓子喊出来,那些兄弟受伤的官军再也忍不住,直直就冲进了宅子里。
闻惜见状心急如焚,“檀香还在里面!”
裴沐听见又补充,“注意人质!”
只是这些官军早就上头,哪像是会注意人质死活的样子。
到时候胡人觉得无法威胁,撕票了的话就是一条人命!
嘶吼声在宅院里接连不断,闻惜冲到宅子门口,看见里面的慌乱,一时间手足无措。
胡人在二楼和无数官军厮杀,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再转眼时裴沐早就没了身影,也就是这时候,苏小云望向远处的望楼,看着这条消息,她拧了拧眉。
“小栖,铜镜!”
苏小云来不及转录,赶忙冲打扮成“苏小云”样子的小栖喊。
女孩递过来一个铜镜,苏小云对着望楼回:“拖住。”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官军像是扫荡一样踏平了宅府,闻惜赶忙冲到门口,眼看着浑身浴血的官军压着四个胡人走出来,一身整洁衣服的裴沐拍了拍手腕,站到四个人面前。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这座宅院?”
闻惜来不及听他们解释,“檀香呢?”
裴沐回头好像是瞪了这边一眼,这才慢悠悠问:“听闻你们绑架了一位平民女子,那女人在哪?”
“不知道。”
跪在最中间那个胡人瞪着上方,晴天朗朗下,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唐人,就是这样对待我们胡商的吗?”
“什么?”闻惜不知所措。
裴沐好像得逞一样继续追问,“我听闻你们是胡军,现在你说自己是胡商?”
“我们出差在外只是为了买卖,也不想在草原苟活这才行商赚钱,眼看着这宅院今年交款才来看看,谁知道忽然就被官军堵在这!”
“你们分明射伤了官军!”闻惜再次大喊。
胡人瞪过来,“试问倘若无缘无故有人杀上门来,你们不反抗?”
“你们先绑架人在先!”
“莫要血口喷人,口口声声说我们绑架了人,那人在哪?”
苏小云深吸一口气,果然如此。
恐怕在刚刚混乱裴沐消失的时候,偷偷和这些胡人说了些什么。
接下来宅子里面跑出来一个男人,他对着裴沐说:“宅子搜遍了,包括仓库地窖,一个人都没有。”
“哦?是这样吗?”
裴沐转过身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三人。
*
午正,京城旁边的一座大宅子里。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院子里,亭下的石凳子上,一个老年人正眯着眼睛捋着唇上垂下的长长胡须。
这里离花天酒地很近,是他下了朝最喜欢待的地方,丝竹声络绎不绝,隔着好远都能听见墙后女子的笑声。
以往他还会叫小厮从后门带一些女子过来,赏着舞再微醺是世界上最美的美事。
不过今天不可以,因为还有要事在身。
他一直觉得李家那个小子很蠢。
因为他太正义了,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会从朝廷跌下去,因为这偌大的长安可不是靠正义建起来的。
就比如刚刚,眼看着那些只穿着一张丝绸的舞娘都嬉笑着越过后院了,他又叫人赶忙送走。
因为李妙这蠢货,竟然是先调兵才写文书。
哪怕就是事态再紧急,外安坊再有这个权利,也不该如此。
长安最不怕外患了,先得在朝廷上站稳脚,接下来才是外患。
所以他赶忙遣了裴沐过来,在他看来,裴沐聪明。
这个年轻人知道长安城运转的本源逻辑,心也狠。
“现在怎么样了?”
“控制住了,正往回带,接下来怎么办?”
“找到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了吗?”
“好像是因为胡军?”
“真胡军?”他睁开一只眼。
藏在影子里的人道:“是。共六名,四名已经逮捕,两名下落不明。”
“裴沐打算怎么办?”
“先定罪,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李妙反,但是够他喝上一壶,最重要的是,圣上会不开心。至于剩下两个胡军,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确实,胡军潜伏在长安城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百姓不好过而已。
为了隐藏自己,他们总有不得不下杀手的时候,不过幸运的是,遭殃的只有百姓而已。
“随他去吧。”
“好。”
男人再次端起一壶茶,眼看着那人就要出门,他舔湿嘴唇,“叫她们过来,还有,穿得太多了。”
阴影里的人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是什么穿得太多了。
“好。”
他一直不懂,大人明明已经做不了那些事,却总是喜欢叫她们来后院。
拍着手引着那些离好远就能闻到香气的人进来,院子里又是丝竹声响起。
有些反胃地夺出门外,抬起脑袋,他早就发现望楼有些不太对劲,怎么总是有光在一闪一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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