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嘴唇翕动，重复着陈霜降吐出的那一个字。

——哥。

半晌，他似乎终于懂了这个字的含义。

记忆重新从脑海里展开，他的身体停止颤抖。

林染骤然扑上陈霜降的身体，搂上他的脖子。

任性地，放肆地在他怀里哭。

这是林染当时做失重训练时都没有的恐惧感。在那一瞬间，他忘记了一切，包括他哥。

但是陈霜降的出现把他重新从万丈天空拉回地面。

只要陈霜降在他眼前，他就可以永远做小孩子。

“怎么了？”陈霜降轻轻用手拍林染的背。

林染抖得像个淋了雨的小狗。

其实他现在也没多怕了，但是他知道这样他哥会心疼。

“只是做噩梦了。”

林染深吸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松开勾住陈霜降的手努力不让他起疑心。

但是这样的伪装实在太拙劣了。

陈霜降和林染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别说是林染如此反常的不对劲，就算林染只说一句话，他都能有所察觉。

但是林染明显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才刻意不说。

林染早就长大了，陈霜降知道要给孩子留足够的空间。

他低头看了眼冷汗涔涔的林染和他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眉头微蹙，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如果出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和哥说。”

林染摆摆手，道：“放心吧哥，天塌下来我也让你先给我顶着。”

听林染说放心，陈霜降还是放心不下，他总觉得林染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对劲。

是不是生病了？

陈霜降决定明天带林染去趟医院。

林染不知道陈霜降此时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他擦了下自己身上的冷汗，感觉到身体虚脱。

眼前依旧浮现着在飞船里看到的画面。

他伸了伸胳膊，发现自己还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他又回来了，又是在双日发生的时候。

虽然林染没能仔仔细细看清，但他大概能猜到自己能够来到这个世界，大概就和自己世界的双日现象有关。

记忆里又冒出那串网址，林染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有电脑，根本用不着麻烦丁於帮他去查。

至于这个世界输入网址后得到的结果和自己的世界是不是一样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如此，林染现在也太累了，要查网址也得等他睡醒再说。

…………

林染一觉到了自然醒，坐起来一摸手机，看见现在已经七点钟了。

这个时候陈霜降应该还不急着喊他起床，于是他自己爬起来，把旁边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搬到床上。

拿到电脑的第一刻，林染感叹，现在的电脑竟然已经变得如此轻薄了。

打开电脑，林染点开浏览器，迅速输入那个自己已经不知道记了多少年的网址，随后激动得点击访问。

盯着加载条，慢慢等它滑到最后。

紧接着，林染面前出现了占据着整个屏幕的，跳动闪烁着的——

——卖片的网站。

电脑的亮光将他的整个脸都照亮了。

不是的！肯定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偷摸看陈霜降打网址的时候跳出来的不是这个页面的。

林染的手指僵在原地，现在进退两难。

好巧不巧，准备带着林染去医院检查身体的陈霜降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准备早早叫林染起床。

更巧的是林染压根没有想过防着陈霜降，所以从来没有锁过卧室门。

林染听见陈霜降在门口的脚步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猛地将电脑一合，甚至来不及将电脑甩向另一边，陈霜降就走了进来。

陈霜降一推开门就看见林染靠着床屈膝坐着，脸色绯红。

他刚想感慨林染今天怎么醒得那么早，一转眼就瞥见林染手中合上的电脑，没关牢的缝隙里还在冒着五颜六色的光。

陈霜降大概是猜到林染为什么怎么喊都不起床了，敢情早就爬起来玩电脑了。

于是这位称职的哥哥朝林染伸手：“我说你怎么天天起不来呢？电脑给我看看，我看看你在玩什么。”

林染心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电脑护在怀里。

陈霜降要是真的拿走看了那他就这辈子都解释不清了。

“没……什么。”

然而陈霜降直接使用了强硬手段，开始数起死亡倒计时。

林染牙根发麻，手上力气松了一点。

电脑下一刻就被陈霜降直接抢了过去。

他只打开电脑看了一秒钟，然后瞬间将屏幕合上，扔回林染怀里。

林染伸手要拉陈霜降的衣角：“哥，不是这样的，我能解释……”

陈霜降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别扭，但是他还是俯下身子，握了握林染的手，不想让他对这种事情有误解：“没事，你不用解释，哥其实都知道……下一次锁好门就行。”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啊？

林染开口还要说话，陈霜降早就转身跑了，顺便帮他把门合上。

林染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被毁了。

他麻溜地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换好出门。

发现他哥坐在桌子前，但是没在吃早饭。

“你吃过了？”林染问他。

陈霜降回答：“没吃，一会儿带你出去吃。”

林染就真的信了，乖乖刷完牙洗完脸跟在陈霜降之后出门。

他以为要走路去门口早餐店吃饭，结果陈霜降把车开出来，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林染坐下。

等林染系好安全带之后直接把门锁上，陈霜降笑了笑，邪恶地告诉林染：“我们现在去医院。”

林染震惊，瞳孔骤缩，想挣扎发现自己已经被锁住了。

他只能语言朝陈霜降抗议：“哥，我没病，真的真的。我不需要去医院。”

陈霜降已经将车开出了小区，分神上下打量了林染一眼：“就你这瘦胳膊瘦腿的，跑两步就大喘气，前两天不是还和我说胃不舒服吗？正好一起去医院看了。”

林染令死不屈，撸起自己的袖子，将胳膊展示给陈霜降看：“瘦又不代表没肌肉。”

陈霜降又瞥他一眼，嘲笑道：“就你那点肉也叫肌肉？抗议无效啊。你乖乖听话，检查完了哥请你吃肯德基。”

“检查的钱能吃好几顿肯德基了。况且你今天不上班吗？”林染反问。

“你就是倒吊熊猫——颠倒黑白。我今天请过假了，你完全可以放心，绝对陪你检查完了再回去。”

陈霜降的歇后语不知道从哪学的。

好笑。

林染笑了两声，一想到之后要去看医生，瞬间笑不出来了。

陈霜降也搞不懂，明明林染小时候打针不哭也不闹，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怕医院。

陈霜降把车停好，带着林染进去挂号排队，坐在椅子上等。

陈霜降正在低着头看单子上的项目，林染无单子可看，就盯着旁边的陈霜降。

这种陈霜降能长时间陪在他身边的时候，林染细数以前也没多少回。

陈霜降太忙了，像个陀螺一样两边连轴转。

后来陈霜降死了，林染参军。

军检，还有选拔航天员时还有无数次体检。

林染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还有那么害怕医生吗？

好像只是因为他又找回了倚靠，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回从前那个孩子。

只要陈霜降在他身边，他可以放弃所有。

但是陈霜降是他的，又不是他的。

机器女声喊出了林染的名字，陈霜降拍了下还在发呆的林染的肩膀，示意他去抽血。

医生小姐让林染伸出自己的胳膊，问他今天早上吃饭了没有。

林染愣愣的，好像傻了一样，倒是陈霜降先一步回答：“他没吃。”

说完拍了拍林染的脑袋，解释：“他怕医生，吓懵了。”

林染干脆将计就计，拽着陈霜降的衣服将脸埋了进去，不回头看自己臂弯里流出的血。

头被捂住所以他声音闷闷的：“哥，你这样以后找不到老婆的。”

医生抽完了血，用棉签将林染胳膊上的针孔摁住，安慰他：“其实也不疼，一下子就好了。”

林染点点头，自己压着棉签。

陈霜降在后面推着他，道：“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接下来，陈霜降又陪林染做了核磁共振，测了幽门螺旋杆菌，还在陈霜降的强烈要求下给林染的脑子拍了CT。

林染在医院消毒水刺激下萎靡不振，再加上半天没吃饭，走路的样子像是僵尸。

陈霜降笑他：“出息。不就做个检查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怕林染饿死了，马不停蹄履行承诺带他去了肯德基。

吃的是林染自己点的，进了肯德基他就像是满血复活了一样。

等上菜的时候手里攥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超市的宣传单，看上面零食的价格。

“这个便宜。”林染指着给陈霜降看，示意他自己想吃。

陈霜降把单子翻过来一看发现人家超市的开业时间是去年，这是去年开业大酬宾发出来的单子。

“是不是傻？”陈霜降笑着问他。

林染装听不见，把送的一条圣代和炸鸡的券塞进陈霜降手里，龇牙一笑：“下次还来。”

“来个屁。”

陈霜降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

…………

陈霜降下午要回局里，林染又不想在家待着就陪他一起去。

局里多了一条萨摩耶，是今天早上有人在乐园里发现的，看它品种挺好，害怕是人丢的就送到警察局里来。

林染下午逗了半天狗，心情愉悦。

同事问陈霜降上午怎么请假了，陈霜降如实告诉他是要陪林染去看病。

同事就劝他：“孩子都已经大了，还是要给他点私人空间。”

林染听见有人帮自己说话连忙点头：“就是就是。”

陈霜降白他一眼：“你就是个屁。”

然后朝向同事，道：“他两个月前非说自己上高中没做过化学实验，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大块钠放进水里把铁盆炸烂了”

“……一个月前非要下厨房做饭，不知道怎么把煤气打开差点把全家炸死……”

陈霜降一指林染：“他还不如未成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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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哥的秘密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