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说歹说把李不群和张梅鑫劝回去，李元掉头又去二彪子家里。

半路上，齐长青前后看了看，小声问：“元元，这事儿不是很明显你姐不占理，怎么你爸妈还要去找二彪子？”

“村里头不讲究占理不占理，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讲究实力，就是谁家男丁多，谁家本事大，谁家就能赢。之所以怕输，是怕输一次，回头村子里那些人家都欺负你，到时候就步步艰难了。”

见着齐长青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李元就进一步解释。

“就好比田地，两家田地紧挨着，如果你家里弱，人家就敢挪标志，挤你家的田，有些田长条条，挤一个长条条就有一分田，一分田可是能种不少东西。”

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没有别的收入，就靠田里拿点庄稼过日子，这要是叫人欺负了，少了田，那可真是不得不想法子赢一回。

“可以报警？”齐长青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可以。”李元无奈道，“可报警一次，当时事情是解决了，等回头警察走了，还是照样。再加上这是山里，警察来一趟也不容易，指不定不等警察来，你家门口就让人泼粪了，你报警一回就要等好几天，人家早晨起来溜达的功夫就给你泼一门的粪。”

“别人都没有看不惯这种事的吗？”

“怎么看不惯？看不惯也是放在心里，谁要是敢跳出来，回头你家也一样泼粪。”

李元见着齐长青一脸想象不出来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这都是我小时候经历过的，反正村子就那么大，发生的那就那么些事。而且，你以为二彪子为什么对我态度好？那是因为我在外头上大学，穿得用的都不普通。如果我只是在家种地，要是去二彪子家里买鸡，嘿……”

“他不卖？”

“卖。但是他不敢卖，要不回头要有人说他坑钱。都是一个村里的，一只鸡能卖那么贵？肯定是坑钱。大家都会这么认为，但如果是你这样的外地人，就可以买鸡。”

李元说着，自己也有些感慨，“村子就是一个小圈子，里面的人是把自己圈起来的。”

生活在圈里的人，就得守圈里的规矩，可能这规矩在圈外的人看来很不合理，但靠山村既然已经存在那么多年，就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到二彪子家里，李元没直接拿鸡走，而是进了堂屋闲聊，主动说起小狐狸的事儿来。

“小狐狸是山里捡的，我瞅着可怜给送去镇上畜牧站，那边不是有个老兽医。”李元就说，“老兽医给处理完伤口，就说这小狐狸有灵，看中我了，叫我养着。”

“老兽医有真本事，那也是个仙儿。”二彪子就很认同老兽医说的话，“叫你养着就养着，这是好事，可千万别负了小狐狸。”

从小生活在村子里的人对一些个动物，有着旁人都没有的敬畏之心，尤其是像老兽医这种直接点名了的，说小狐狸有灵，那就是有灵，旁人都是信得真真的。

李元就拉开衣服给二彪子看小狐狸，“还是个小崽子，没了一条腿，可怜着。”

“我看看。”二彪子就凑过来。

小狐狸正用脑袋蹭李元的手，察觉到二彪子的视线，就忽然抬头呲了一下牙，就有飞快地躲李元怀里，把脑袋埋起来，嘤嘤嘤的叫。

“哟呵。”二彪子赶紧后退，“果然有灵，知道我是生人，不亲我。明儿个我在家煮个鸡，元元你带小狐狸来。”

“那怎么行……”李元赶忙道，“我又不是来要鸡吃的。”

“你来要我还不给了呢。那小东西瘦巴巴的能吃多少肉，明儿个你要不来我可到你家闹了。”二彪子浑起来，那真能干得出来。

“行，回头我给钱。”

“别介。”

聊着聊着，李元就拿了院子里的鸡，提溜着从二彪子这里出来了。

半道上，齐长青就说：“二彪子混不吝，对小动物倒是好。”

“村里很多人都信这个。”李元单手抱着怀里的小狐狸，一手拎着瘦巴巴没几两的鸡，沾了满手的血，小狐狸闻着血腥味，嘤嘤嘤的叫，不敢冒头看外面。

等到了家里，小家伙也知道气氛，叫都不叫了。

李元把鸡扔到地上，“拿回来了。”

李不群还是沉着脸。

“元元，你没打二彪子？”李晶莹上上下下的打量李元，发现他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能打得过二彪子？这事先这么着吧，好歹把我姐送去的鸡拿回来了。”李元干脆不跟他们说什么，直接去洗手，回小耳房门一关，不管外面的事情。

这会子天都黑了，李元摸着墙上的开关，打开电灯，见着屋里到处都被翻过，行李箱的位置也变了，见怪不怪。

“看看少没少东西。”李元把小狐狸掏出来，放到枕头边上。

“我东西本来就少，倒是没少。”

“我昨天穿过的毛衣不见了，估计认出是我的衣服，给拿走了。”李元轻轻叹了口气，“明天我去买锁，小耳房以后上锁。”

外头张梅鑫拉着脸，拉长了声音，喊：“吃饭了。”

这是因为李元身为家里的男丁，对上二彪子的时候竟然‘输了’，没给家里争口气，连李晶莹都比不上，李不群和张梅鑫老两口，开始对李元甩脸子了。

不过甩脸子归甩脸子，饭倒是也给准备了的，是鸡汤烧的蘑菇和鸡蛋，味很鲜。

吃了饭李晶莹就带着孩子走了，那只病歪歪的鸡早叫张梅鑫给收拾好，整个装塑料袋里带走，一个鸡爪子都没留下。

晚上两个人躺一个被窝里，脚下踩着装了热水的盐水瓶子，李元还用衣服包裹了个盐水瓶子，给小狐狸身边也放了一个。小狐狸聪明的很，头一回拿着小爪子按在盐水瓶子上面，感受到温度后，马上就知道整个身体都靠过去了。

“我估摸着明天就能听到信，快的话后天、大后天你要的器材就能送来，到时候花一两个小时拍了就能走。”

齐长青不太想说这个，他慢慢的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面对着李元被窝里的脚，含糊道：“到时候再说吧。”

“成。”李元也不多说。

反正现在带来的床单已经用完了，两个人也都没洗澡，又是上山又是下田的，身上出了汗又晾干，估计现在都能搓泥了。

李元从小在村里长大，就是这么过来的，倒是能忍受，可齐长青一直在城里，怕是现在已经完全忍不住了。

慢慢的，两个人各自睡去。

小狐狸偶尔会惊醒，猛的抬头看看李元的方向，确定那个救了它的人还在，这才安心的继续靠在盐水瓶子上睡觉。

而李元呢，其实也没睡踏实，他做梦了。

梦里自个儿一样毕业后就回老家，本来要找教授商量课题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的魔怔了，没找教授，自个儿回了老家。

同样在飞机上偶遇齐长青，只不过梦中的李元非常冷漠，就算齐长青一路跟着到了村里，他也还是冷冰冰的，并不怎么理会齐长青。

直到齐长青说要在村子附近拍宣传片，想请一些群众演员，这时候是李元第一次理齐长青，他推荐了自己的姐姐：李晶莹。

李晶莹长得不丑，上镜倒也行。

但宣传片主题是宣传的农学院，而不是农户，比起李晶莹，其实李元要更合适一些。

怎么就推荐了李晶莹了呢？

李元叫这个梦给折腾的完全没睡着觉。

齐长青也是翻来覆去的。

“没睡？”李元小声道。

“没睡，做梦了。”齐长青是叫梦给吓醒的，“梦见我在拍宣传片，你给我推荐你姐姐。”

经过这几天洗礼，齐长青感觉自己对李晶莹也算了解，恐怕不太能合作拍宣传片，而让他更加惊悚的是，推荐李晶莹的是李元。

梦中的李元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人还是那个人，却叫齐长青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

“我姐不合适。”李元没说自己也做了同样的梦，“如果是能平平常常的拍个宣传片也就罢了，就怕她会觉得拍了就得给钱什么的。”

学校宣传片偏向公益性质，也会有一定的报酬，但并不会很多，以李晶莹的脾气，再加上她自以为的跟李元的关系，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索性直接不推荐她。

“我也这么想。”齐长青松了口气，还好醒着面对的李元还是正常的李元。

两个人都让梦给吓到，又聊了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抓紧功夫睡了会儿。

等天一亮，李元的手机就嗡嗡嗡地开始震动了。

“果然来消息了。”李元赶紧拿起手机，“老师。”

“你发来的样本全部符合标准，课题已经定下，就在你那边完成。后续还会有一些项目要做，你做好心理准备。”许锦棉身边噪音很大，他说话的声音也大，手机里听着震耳欲聋的，“你那边交通不发达，我申请了私人飞机，一切等我过去那边再详谈。”

‘啪’，电话挂了。

李元放下手机，“教授说他申请了私人飞机，他不是学院教授吗？”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齐长青震惊了，“许锦棉教授，是上面放下来的‘神仙’，申请私人飞机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