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长久以来,嫦娥虽明知禹乃是一代人皇,可几次在蟠桃宴上遇见,其实心里都没什么关于此事的实感。
毕竟,比起庙宇里威严摄人的禹皇圣像,真实的他看起来,倒更像是个货真价实的渔民——
头戴一顶遮阳的竹编青皮斗笠帽,上衣、下裤均是宽松简单到能随时外出走动的对襟衫、大裆裤,染着哪怕人跌进水流中也能被一眼瞧见的鲜亮栀黄色,脚下则踩着一双耐磨又防滑的麻绳鞋;
神魂尽管恢复到了一生中最壮硕的青年模样,然而早已承受风吹日晒多年的皮肤,黑亮宛如被水流侵蚀过的深海岩石。未被衣衫遮住的小臂与小腿,更纵横交错着一道道江川湖海劈打过的烙印;
倘若不言不语坐着或许还有几分威严,但一张口多半就会发出那“噫~”的一声阳城土话,哪怕不是他的同乡人,听着也莫名觉得怪亲切得嘞;
更不提他每次逮住四海龙王、五湖水神时,那双眼放光、唾沫横飞的兴奋模样……
嫦娥这个比他大了快一万岁的人族长辈每每瞧见,都不禁莞尔一笑——是个朝气蓬勃的渔家小伙儿呢。
可这会儿,这位她心里憨厚朴实的小伙儿,尽管面对牧的姿态仍旧谦卑,但周身却蓦地散发出一阵无形威势来。
自然,那威势不是冲着牧这个自家亲祖宗的,而是直冲一旁那三只狐狸精而去!
“咚!咚!咚!”
黄、红、白三只狐狸精就如下饺子一般,一只只依次右膝撞地,用膝盖证明了火云洞道边青石板的坚硬程度。
只剩她们的左腿,还顽强坚持着自己的态度。
“嗳,这是做什么?”
嫦娥不意这孩子上来就要动手,正走神感慨的她愣了愣,才后知后觉挥指放出月光,把憋劲儿抵抗的三只狐狸精从地上捞起来:“这孩子,怎么上来就动手呢?”
将嫦娥轻描淡写般为狐狸精们化解人皇威压的手段看在眼里,禹眸色一凛,脸上则在听到那声“孩子”后,迅速流露出委屈神色来。
抬手向并排而坐的嫦娥与牧拱了拱,他苦笑道:“是俺失礼了,还请娥祖与牧祖莫和俺一般见识。”
“俺也是看老祖宗们带了这几只妖精上门问罪,一时情急。”
从前在天庭遇见了,都是以”仙子“这个疏远称呼唤自己的,如今倒记得叫一声“娥祖”了啊……
心知自己这是借了谁的光,嫦娥瞟了眼面无表情的牧,无奈一勾唇角,明白这次该自己唱白脸了。
转过头,她对禹摆手:“你不必担忧,咱们有事说事,我与你牧祖也非偏听偏信的人。”
“不过看你这反应,女儿这事儿,应确有其事了?”
“也当真是那狐狸精璧?”
此时“狐狸精”一词在洪荒还并非什么贬义称呼,比起带个“妖”字的“狐妖”,生怕沾染上妖族孽果的狐族修士,反倒是更愿意被冠以这偏向于“精灵”之意,亦能体现本族精明智慧的名称。
是以在禹这个可能是狐女之父的人面前,嫦娥还是贴心地以此称呼起了璧。
饶是如此,禹仍旧极轻微地皱了皱眉,才叹气认了下来:“不瞒两位老祖宗,俺确有一闺女名唤‘璧’,身怀狐族血脉。”
还真是如此!
最糟糕的话被验证为真,嫦娥心底巨石骤然压下,继续追问细节:“瞧你沉迷研究水势的样子,也不似父女分离,为女儿牵肠挂肚的老父亲啊。”
“而你那女儿璧,好歹也算是个公主,如何就独自漂泊在外了?”
人人都有难处,倘若禹也是无可奈何,或许那璧作恶欠下三界苍生的孽果,还不至于牵连到他身上。
否则哪怕他身为人皇,怕也逃不过被天道记上一笔“教女无方”!
祂虽无情,却也至公,是绝不会因人身份而有所偏颇的。
凡俗之人抱怨“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实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如掀起龙凤、巫妖、封神等杀劫一般,祂迟早会同身负孽果之徒清算干净!
幸好,在嫦娥暗自为这同族后辈忧虑之时,禹给出了还算合理的解释:“娥祖容禀,不是俺不想带璧一同住在火云洞。实在是阴差阳错,俺有心无力呐!”
“且不说俺也是蹭着几位老祖宗们的家眷名额才能住进来,就说璧——”
叹了口气,他探讨水势时总是意气飞扬的两条眉毛,可怜巴巴耷拉了下去:“俺在火云洞蕴养好神魂清醒过来时,世间早过去了上百年。”
“不止俺孩儿启,因没修炼过,早早寿尽转世投胎去了。俺那闺女,也因着她哥为皇那些年的苦心造势,被后人当作了有求必应的瑞兽,在轩辕坟受起了百姓供奉。”
扇扇手中斗笠帽,他神色无奈又为难:“俺瞧闺女有了能功德成神的前程,总不能叫她丢下这大好机缘,随俺走吧?”
“何况因俺以前忙于政事,璧与俺也一向不太亲近。就算俺想,她怕也不愿哟!”
禹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语气中还满是一个老父亲为儿女计长远的慈爱之情,嫦娥与牧听了,对视一眼,皆是眉头微展。
起码禹花个百年才清醒一事,应当不是胡诌出来忽悠她们的。
不仅是禹,便是更早期魂归娲皇宫的人族女祖们,也多半要经历这么一遭。根据姐妹们的推测,这或许是天道有意为之,以此避免她们立刻踏入道途,成为凡俗遗留亲友们作恶的倚仗。
“哼!”
孰料,眼看着气氛即将就此缓和,旁侧却传来了一声冷哼。
——黄泽一把拍落膝头蹭上的草屑,嗤笑着推开秋涵,昂起头颅直面向禹。
“‘阴差阳错’?‘有心无力’?”
“哈,不愧是堂堂人皇,还真是舌灿莲花,很会给自己贴金呢!”
她神情激动,然而禹打量了她几眼,脸上却是浮现出了茫然之色:“恁这黄狐狸,俺都不识得恁,恁怎能如此说俺?”
呼吸一滞,黄泽旋即冷笑着点点头,竟是认下了禹的话:“不错,我与你素不相识。”
“你在凡间那几年,我们黄氏正受青丘秋氏之邀,忙着举族迁往青丘呢。”
见禹面色恍然欲张口,她立即高声抢先道:“可我不认识你,却认识璧!”
“你让她受过多少委屈,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
扭头一甩缃色长辫,她双手叉腰,冲着禹就开始控诉他的罪状:“一个能三年不归的亲爹,你敢说自己对儿女有多少慈爱之情?”
“但凡你对孩子有几分疼爱,也不会将天下禅让给别人!”
“慎言!”听黄泽前几句嘲讽时,涂山深尚没有什么反应,可听到最后一句,她却是立刻抢上前呵斥住了黄泽,不叫这涉及人族皇位交替的敏感话题再继续说下去。
她们一群狐狸精在火云洞这人族地盘对着一堆人族抱怨这些,那不是擎等着得罪人嘛?
何况她们此行还是来求人的!
隐含警告地瞪了眼这管不住嘴的同族,待其不甘不愿噤了声后,她转身对若有所思的嫦娥仙子苦笑一声:“仙子见笑了。只是泽虽心直口快了些,说的却也算是实情。”
“小启与小璧自出生后就养在咱们涂山,鲜少能见到他们亲爹。想必您是知道的,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事儿,禹是真干得出来……”
“长久下来,彼此之间的情谊,可不就近乎于无么。”
说着,她深深叹了口气,面上尽是慈爱:“也是可怜了两个孩子。”
打量着面前狐狸精那唏嘘无奈的脸色,嫦娥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而将目光投向此前被自己拦住了的禹,略有些头疼地道:“还是那句话,有理说理,别动不动就要动手。”
按理说这孩子自己的治水之策都是“梳不如堵”这等温和的法子,从前几次遇见看着脾气也都不错,怎么一碰到这些狐狸精就这么暴躁了呢?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啊……
而禹察觉嘴上禁言法术终于失效,冲着嫦娥拱手谢过后,就迫不及待地对着涂山深反驳了起来:“噫——深大姨子,你弄啥嘞!”
“恁这听着是言辞委婉,可字字句句把责任全推脱给了俺,恁倒成了个大好人嘞!”
对着脸色微变的涂山深,他大手一挥斗笠帽:“俺不和恁掰扯别的,就说恁涂山氏要真有心叫俺一家亲近,以恁的能耐,大可直接带着俺孩儿们陪伴在俺身边,要不帮着他们给俺传信也好啊!”
“俺是凡夫俗子,想要治水救人只能到处跑,把孩儿都放涂山过安生日子……”
帽檐几乎要抵上涂山深鼻尖,他一下下晃着帽子质问:“可恁都是能飞的修士,又不是凡俗女子,凭啥拿这一套来摘指俺?”
“咋?难不成俺不在的时候,娇不是在修炼,还真想俺想到化成望夫石啦?”
“嘁,”他嗤笑摇头,“堂堂几千岁的狐狸精,恁搁这儿装啥白莲花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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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完我CP他登顶影帝了?!》
“离璞和涂椒就普通同事而已,不懂有什么好嗑CP的!”
一行白底黑字张牙舞爪的话,赫然出现在离璞微博主页最新转发上。
很快,经纪人最新微信弹出:离璞说不想再和你炒CP了。
涂椒看着手机界面,礼貌微笑——
咱就是说,我啥时候和你炒过CP?!
同公司艺人一起练习、上综艺、拍戏,顺带一起聊天、吃饭、游泳、看电影、逛街……
这?不?正?常?吗!
……
第三季《我宝》综艺开播,离璞和涂椒拆CP后即将迎来二人首次同框,各路人马蜂拥而至。
两家唯粉摩拳擦掌准备互怼,CP粉悲痛欲绝准备回踩,乐子人更是早早备好小板凳坐等看热闹。
随之看到,某人不自觉伸手去扶又怅然落下,某人下意识含笑抬眸又仓促躲闪……
观众老爷们:……咱就是说,为什么离婚感好像更好磕了啊?!
多来点,爷爱看!!!
……
多年后,最新一届电影颁奖礼,最佳男演员奖名落离璞。
当年围观过惟离是涂CP渐行渐远的人们不觉感慨岁月如梭,也不知早就销声匿迹的涂椒如今又在何处。
这时,捧着奖杯的男人唇角微勾,缱绻目光投向台下某处:“一路走来,我还要感谢我的老板。没有他,就没有现在这样幸福的我……”
灯光自落下,聚焦之处,赫然是那张多年不见的温柔面庞。
当年的CP粉缓缓张大了嘴:咱就是说,磕到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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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当众告白这事在现实很创唯粉……本文也是想表达一些对娱乐圈的纠结看法,主角们会尽力不伤害乃至帮助他人。虽然他们现在还只是我心里一对并未凝实的身影,但我努力将他们的温柔展现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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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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