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是沉默，失落且疲惫的。

窗外的景色再勾不起游客的兴趣，熙熙攘攘的声音从车厢里响起，南许把行李箱放置好，坐在窗口，拿出手机将沉长风送的礼物，先从外部拍了一张整体的照片，满怀欣喜地开始拆解。

“天哪！这是什么东西啊！！！？”王柯文这一嗓子，把徐明和张帆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徐明本不在这隔间，他住在隔壁的下铺，南许这边上铺的大哥不太习惯，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下，刚好换了个位置。大哥也做了个顺水人情。

“这好像很贵重的样子，闻起来香香的，也是高级香水味道。”

南许一下子打退了王柯文想要拆包装的手，对方假装摸了摸，可怜道：“没想到南许这么重色轻友。”

“陈总送的？”张帆问道。

“不然还能有谁？”徐明摊了摊手道，“刚才他们两个人在车站外站着聊了这么久，你没有看见吗？”

张帆大吃一惊，随即又看向南许。

打开香槟色的纸盒，露出一个银色的正方形纸盒，解开纸盒，里面露出了相机本体以及配件。

“天哪……这相机超贵的……南许你知道吗？”不懂的人一脸懵逼，懂的人已经在尖叫了，比如张帆。

“我知道这个牌子贵，可是究竟有多贵不知道……”南许从包装盒里搜寻着沉长风嘱咐他不要弄丢的票据，一张轻飘飘的纸上写着十四万一千八百八十。

“我一定是看错了……我再看一遍……”南许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念道：“十四万……一千八百八……”

好小众的数字，只在游戏里面的货币见过。

“十四万！？！？！”王柯文一屁股坐在下铺的床上，眼睛一直盯着盒中的相机，趁着南许看票据时想拿来看一看。又被价格劝退了，这要是玩坏了，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没错，是真的很贵。入门款一万多，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沉总会送十四万的相机给南许。”张帆对于沉长风雄厚的财力感到恐惧到浑身颤抖。

“我不发表任何意见，因为我卡里现在只剩下五百块……”徐明看了一眼自己手机的余额，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是，南许你不是说不会走捷径的吗？沉总都送你十四万的相机了，你都有这么有钱的男朋友了，还奋斗个什么劲儿啊？”王柯文只怪自己真的信了南许的鬼话。

“不是的，你们误会了。”南徐不会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他想起沉长风曾经说过的梦想，让他去记录世界的美好。

“是沉总借给我的，我以后会还给他的。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发给他用手机拍的照片都太糊了，所以他就买了相机借我拍。”

如果是大几千，一万块的礼物，三位室友可能不会相信南许所说，面对如此庞大的金额，没有接触过上流社会的年轻人终于还是相信了南许的话。

南许隔着相机的塑封摸了摸，不忍心在绿皮火车上撕开，仿佛需要置身在舒服，稳定的环境下才可以放心把玩。

长风沉沉：「南许，上火车了吗？」

沉长风已经坐上了回程的专车，他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来解决午餐。

南许：「你送的礼物好贵重，下次就还给你。」

沉长风第一次送礼物，却面临要退回来的风险，他一时不知所措，找不到措辞。

南许：「你在忙吗？」

长风沉沉：「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收下它，对不起，是我太过于自我了，没有考虑到你收到礼物时的压力。」

这也是沉长风许久没有朋友的原因。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太过于复杂，要考虑到对方的感受，在这一点上他连及格分都拿不到。

南许：「那就当我向你借一年相机使用权可以吗？一年过后，我就把它还给你。」

南许说不想要相机是假的，他无数次想要拥有一台。

长风沉沉：「一年太短了，你拍不了什么景色。」

长风沉沉：「五年，好吗？」

五年。

南许已经过完四个完整的五年，沉长风已经过完六个完整的五年。

一个人的一生或许只有十六个五年。

南许：「五年太长了，也许我们一年之后就不联系了。」

车厢里弥漫着离别的悲伤之情，难免传染到南许。

开始了总是想到结束，重逢了总是想到离别，开心时总是想到难过。

长风沉沉：「南许，不会的。」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做简历？”张帆已经打开各个招聘软件，翻看了起来，他收藏了几个感兴趣的岗位，不过简历只做了一半，还有些内容没有填。

“哎呀，真烦。我想想脑袋就头疼，你们准备找什么工作？”王柯文自知逃不过，干脆把烦恼平摊一下，他心中的压力也能舒缓下来。

“其实导游也挺好的，我们不是考了导游证吗？可以带团去各个地方玩，还免门票呢。”徐明的志向并不伟大，他当初选择旅游管理这一专业也是为了能够在上班时也能旅游。国内带团也挺好的。

“是啊！还可以跟满车的大爷大妈们在车上聊天。”王柯文心中豁然开朗，徐明说的没错，大不了去做导游。这么一想，他立刻下载了招聘软件游览了起来。

“南许，你呢，你有想好去做什么吗？”张帆时不时低头在简历模板上输入文字，向南许问道。

“现在短视频行业很发达，如果做旅游博主会不会有出路呢？”南许是被沉长风提醒的，能够一直寻找世界，不被困在办公室里只有做自媒体。

可惜他的想法也只是停留在初步的设想之中，他没有经验，没有金钱，甚至没有去过几个地方。

“南许，你确实太理想化了。如果你真的要做自媒体这一行，不如私信几个你感兴趣的旅游视频账号？”张帆的意见是诚恳的，南许听得出来。

他点了点头，看向窗外快速移动的风景，想要记录的心情带动着双手，撕开了新的世界。

南许：「你想让我用新相机拍的第一张照片是什么？」

南许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仪式感很重，可沉长风言之凿凿说的五年，让他有了给予对方特殊权力的冲动。

长风沉沉：「南许，我想要你的照片。」

他说，南许，我想要你的照片。

南许打开相机，看见屏幕上清晰的图像映入他的眼中，翻转了机身。

“张帆，你可不可以帮我拍一张照片？”南许想起来时，向张帆借的相机。现在正好，可以让张帆也感受一下新相机。他也一定很想试试吧。

“好，没问题。”张帆的语气中难掩兴奋，起身双手接过相机，鼓捣了几下，掌握了最基本的操作。将南许框定在了屏幕的右侧。

左侧是车窗。

南许不知怎的，面对镜头有一丝害羞与害怕，眼神在镜头中躲闪着。

“南许，看镜头，大方一点，拍出来很好看的。”相机的屏幕上光影重叠，将时光定格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

“南许，你其实很上镜。”张帆能够说出这句话不是吹的，他只用过自己傻瓜式操作的入门级数码相机，再用南许昂贵的相机，许多数值是没有动过的，都保留的原始设定值。

南许就是这么上相，青春，洋溢，甚至连眼神中的那一瞬情感都被牢牢抓住了。没有人能看见这张照片眼神不为之停留。

南许代表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一群与他相似的大学生群体。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以全貌出现在照片中，南许将这张照片转至手机中向沉长风发了过去。

只是照片，没有发送信息。

长风沉沉：「是你的室友帮你拍的吗？」

南许：「嗯嗯。」

长风沉沉：「我可以把照片保留在手机相册中吗？」

手机相册？沉长风要把自己的照片保存在手机相册中？

南许把发过去的照片放大，再放大，检查了角角落落，检查了自己的仪容仪貌，松了口气，都没有问题。

他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紧张，朋友之间保存照片这样轻易的事情，对于沉长风来说好像不一样。

因为对方是集团的执行总裁吗？身份特殊，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高质量的内容与产品，他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确认，自己的照片是否有瑕疵？

南许想了一会儿又自顾自地摇头，否定了，他找不到确切的语言来形容内心涌动的情感。

南许：「沉长风，我也想要你的照片……」

自知理亏，但还是勇敢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长风沉沉：「我……你再等我十分钟到宾馆，好吗？」

南许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回了一个「好」字。

什么时候回「好」字，也渐渐传染到他了。

周围安静下来，又是熟悉的火车行驶的声音，连聊天声都寥寥无几。

他抬头扫视了一圈大家都睡了下来，安静的躲在被子里玩着手机。他本是轮到上铺的，王柯文不在乎，就把下铺让给了他。

南许抱着相机一边看说明书一边把玩着，新鲜感如涨潮，迟迟不肯退去。

十分钟后，手机在雪白的床铺上颤了一下，他有些紧张地拿了起来，点开了与沉长风的对话。

长风沉沉：「发来一张照片。」

长风沉沉：「南许，你收到了吗？」

证件照。

沉长风穿着西装，身后是宾馆通体雪白的墙面，也不知他是在哪儿取的景。像极了从摄影棚中拍摄的证件照，背挺得板正，表情又肃穆不自然。

“沉长风他真的……像是没有拍过照片的样子。”南许眼睛含笑翻了个身，不知不觉盯着沉长风的照片看了足足有五分钟。从对方的眉眼看到发稍，从对方的鼻子看到下颌骨，从对方的嘴唇看到喉结……

脖颈处与白色衬衫的交界处，有经脉隆起，阴影打上来，越发的性感。

没有任何美颜功能的加持，人体细小的肉质纹理也能在双指之下看得一清二楚。

南许觉得口渴，起身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水，润了嗓子，才发现沉长风问他的问题，没有回。

长风沉沉：「南许，你收到了吗？」

南许：「嗯嗯，收到了。我也可以保存在手机相册里吗？」

长风沉沉：「可以，不过最好放在私密相册里。」

沉长风把握不住朋友与恋人关系的尺度，他不想自己的照片被别人看见，这么对南许嘱咐着。

南许：「那我的照片，你也是放在私密相册里吗？」

在这一点上，南许也好不到哪里去。

长风沉沉：「嗯，需要密码输入才可以打开的私密相册。」

南许：「让我猜猜，你的密码不会是……出生年月加生日吧？」

长风沉沉：「……」

沉长风十分惊讶，南许怎么能一次就猜中了他所有的密码，这未免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了。

长风沉沉：「南许，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许的回答更加意外。

南许：「因为我也是这么设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