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昨天晚上怎么上了我的床?”沉长风低沉的嗓音说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南许为数不多的睡意瞬间被吹散了。
他先是在脑海中搜索自己是怎么去的沉长风房间,又是怎么掀起被子,爬了上去,睡了个安安稳稳的觉。
“昨天晚上打雷下雨的,又看了恐怖片。我走到你房间门口敲了门,看你没有出来,门又没有上锁。所以我就自己进去了……”笼统地复述了一遍,南许在潜意识中把过错从自己身上缓慢卸下,“对不起……”
沉长风倒是抓到了一个好时机,回道:“南许,我不喜欢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什么嘛!你这就是在以牙还牙!”南许听出了话中话,这明明是他说过的,现在对方终于找准了时机反击。
“南许,你把相机里的照片拷贝到我的电脑里,下个月15号我就把工资发给你,这是你的劳动所得,我们之前讲好的对吗?”
沉长风心中的乌云已经一扫而光,人不必自寻烦恼,顾汀芳也只有舞到他眼前才能真真实实的被对方气到,仅此而已。
“沉长风,昨天那顿中饭多少钱?我付给你,说好的是我请你的,如果你不要我的钱,那我就不要你的照片的钱。”
朋友之间的请客其实不用算得如此清楚,但两方经济悬殊之下,一方的过于大方会让另一位倍感压力,有来有往,不占对方便宜,也不做冤大头的关系才是最舒服的。
“好,好像是四千块。”沉长风算钱时看着南许的表情,他喜欢看这位小朋友突然紧张起来的样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用金钱来挑逗普通人是一项很残忍的游戏,即使他可以善后。
“我只有四千一百五十六块零八毛……发了工资再给你?”南许点开手机钱包,看着余额说道。原来毕业之后有这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人情往来的请客吃饭,请兄弟就路边摊,请总裁就高档餐厅。结婚份子钱,好兄弟要包个一千多打底,另外就是水费电费电话费……出门可以坐地铁,但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但这四千块南许一点都不心疼,如果没有沉长风向朋友推荐,他根本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这一点,南许是充满感恩之心的。
“从照片的工资里扣怎么样?下个月给你一万六。”沉长风选择了一项折中的方法,好让对方能够接受。
“好!”南许确实很开心,相机里的照片他来来回回看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会有新的感触。像是记忆的碎片呈现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拼凑出身临其境的画面。
发明照相机的人一定是个天才呐!
早饭过后,沉长风带着南许来到了二楼的另一间房间,面积是书房的一半,能看出来是办公的地方。周围的柜子整齐摆放着看不懂的打印文件和封存的牛皮纸袋。
“南许,桌子上的电脑你可以用来拷贝相机的照片,我用笔记本电脑处理文件就可以了。”
沉长风拿起笔记本电脑,将桌面上的台式机让了出来。
一个ID可以同时登陆电脑,pad,手机。他所有需要登录的设备都会同步在一整套系统内,包括台式机电脑。
南许坐在沉长风一直以来在家中办公的椅子上,从他的视角看去,就像是坐在一间公司的办公室中。
软背靠椅对他来说有点大,后脑勺枕不到椅子设计的脖颈凹陷处,他干脆挺直腰背坐了起来,开始导入照片。
南许在桌面新建了一个文件夹,一看照片数量才发现有三四百张之多。差不多的照片连续拍了有十几二十张,这么一检查也就不足为奇了。
室内还有一个小型的茶几和双人沙发,沉长风带着笔记本电脑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办公,两人的角度呈直角,电脑的屏幕互相是看不见的。
偶尔有鼠标点击的“kelingkeling”声从安静的房间里传来,南许偶尔会向沉长风所在的方向瞥一眼,但没有一次看见对方抬头看他。
沉长风工作时很认真,眼底能微微反射出显示屏中模糊的光影,聚精会神的模样有时让南许忘记收回目光。
原来那句,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是有据可考的。
即使是拷贝三四百张的照片,两三分钟也就能搞定了。在清晰的大屏幕上,照片陡然间被放大,细枝末节也能看得更加清楚。
整理完所有的照片,将重合的,拍的不满意的照片进行删除,挑挑拣拣后终于留下了两百多张觉得满意的照片。
两百多张中夹杂着南许的自拍,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沉长风,你是只要风景照吗?”
沉长风没有抬头,熟练地处理着邮件,双手在键盘上无声地敲打着,平静地回道:“你有拍其他的照片吗?我记得你很喜欢拍小动物,如果你有它们的照片,也可以留下。”
“小动物的也有,只是还有的是我的照片……”南许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躲在电脑后,暗中观察着沉长风的反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屏幕上的光也泛进他的眼里。
和沉长风一样。
沉长风抬头,对着他坚定地说了一个字:“要。”
他下意识从对方直率的目光下闪躲,面红耳赤地“哦”了一声,把文件夹中的照片全部都留了下来。
任务已经完成,但沉长风还没有完成手上的工作,南许想起一个多星期后的冰岛旅行,点开了下方的游览器。
游览器不是新开的,它被缩小放进了底下隐藏的菜单栏中,停留在两个页面上。
第一个是「风吹云动」的blog页面,第二个是启峰集团在十一年前矿场出事的报道。
南许早就知道「风吹云动」是沉长风的个人blog,但第六感终究是第六感和真凭实据的确认有着本质的区别。亲眼确认后,内心还是有一丝哑然。
他不记得上一次看到了哪一条博文,中间去J国的时间里,没有再进去这老旧的已经停止维修的网站。滑动鼠标滚轮,像是复习一般的,又将沉长风的内心窥探了一遍。
敏感多疑的,渴望自由与爱的,强大却又脆弱的男人已经长成了他所期望的样子了吗?
南许觉得是的。
2007年11月3日,晚上7点35分
「我讨厌冬季。寒冷让我的手指变得僵硬,厚重的衣服让我的行动变得笨重,冷空气进入我的呼吸道会经常发炎……又发烧感冒了,可顾汀芳却让我吃了药继续去学校上学……我好难受……」
2007年11月4日,晚上8点13分
「退烧药不管用,昨晚去了医院挂了将近三个半小时的盐水,只有张阿姨陪我。顾汀芳又去忙工作了,我的父亲也只是陪了我一个小时,就跟着他的兄弟走了。爷爷……爷爷在公司里,他也很忙……也许挂完盐水我就能好起来了。可病的究竟是我,还是他们呢?」
2007年11月5日,晚上8点45分
「终于熬到了星期五,周末两天我会好好把落下的课程补上的……」
2007年12月25日,晚上7点14分
「沉长风,祝你圣诞节快乐。」
「……」
2006年沉长风将近一年都没有发表博文,南许很难将生病需要安慰的沉长风和眼前的沉长风联系起来。
“南许?我这边的邮件快处理好了,你再等我一会儿就好。”
窗外的雨势没有变小的预兆,室内若是不开灯,显得很黑暗。
沉长风起身开了盏大灯,南许的视野瞬间亮了起来,他才发现从昨晚开始雨就没有停下过。
手机突然跳出几条短信,还有一条来自于H市发布的暴雨橙色预警。意味着暴雨可能会影响地面交通或是输电线路的中断,做好相应的防护措施。
寝室群:
王柯文:「南许,你还记得今天要给我们寄礼物的吗?@南许」
徐明:「哇靠,你们都回老家了还是在H市?这雨下得有点子可怕了啊,家人们!」
张帆:「我回老家了,但是我老家的雨和H市差不多,毕竟是一个省的。可怜的打工人,明天下暴雨还是得上班。」
王柯文:「我接的可是夕阳老年团,下暴雨肯定要把老年人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所以这两天我放假。不过不带团我没工资啊!!哭泣!」
徐明:「有个班上就不错了,你看看我,我还在家里蹲呢~」
王柯文:「对哦,徐明,你咋还家里蹲呢?不怕你爹妈揍你?」
徐明:「其实我家有栋楼收租……」
王柯文:「怪不得前两天看你在朋友圈晒了新买的车,果然毕业以后,大家都回到了该有的阶级了。有的人刚毕业就有房有车了,真羡慕。」
南许被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没有看过朋友圈,一翻还真的看见徐明提了新车。这车不便宜,就算不是顶配都要三四十万,这还不算保险费。
“沉长风,我可以叫快递上门吗?”南许看着瓢泼大雨实在是不想麻烦快递小哥一趟,可他买的都是食品的伴手礼,要是再不寄,最短的赏味期限只有十天,确实会坏。
“你急吗?不急的话,我明天带去公司让王言帮忙寄。”沉长风不重要的琐事都会交给王言去做,现在南许的琐事也变成了王言的「工作」。
“那就谢谢了,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伴手礼,差点忘了。”南许的行李箱被张阿姨擦拭了一番后,放在了他所在的客房。旅行回来就没有打开过行李箱。
旅行回家后分三类人,第一类超强执行力,把箱子中的衣物丢进洗衣机进行清洗,其他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不会在行李箱里留任何一样东西。下一次再出发时,行李箱可以直接用。
第二种,第一天不会打开,之后的一个星期也不会打开……直到被妈妈说一顿,才会开始收拾。
第三种,只收拾旅行中换洗的衣物和新买的衣服,至于其他的等到要用到的时候再从行李箱里拿。时间一长,行李箱也能够收拾得七七八八。
南许是第一种人,可沉长风的家他只住一天,所以干脆就不收拾了。
可窗外的雨像是在给沉长风机会似的,不停地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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