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之中静悄悄的,武大有气无力的回答着叶安提出的问题。
书吏在边上用狼毫小笔飞快的记录着,叶安瞄了一眼顿时觉得自愧不如。
一支细细的狼毫笔在他的手中如同灵巧的“手指”,轻轻挥动便能在纸上工整的记下武大的一字一句。
能在空白的纸张上写的整整齐齐,叶安便觉得这便是一项不简单的本事,何况字迹清晰,工整的如同印刷一般。
程拱寿和徐用章有些无聊,但死活不愿离开,这件事他们也参与了,就等同于皇城司也参与了,即便是开封府的推官几次请他们出去用茶,这两人也是完全当做听不见…………
谁不知道剿灭左第二厢的无忧洞是一件大功劳?
尤其是在东京城中,论功行赏先不说,单单是在东京城中获得的好名声就足够皇城司挤破头争抢的了。
要想彻底剿灭左第二厢下面的无忧洞势力,弄死一个武大是远远不够的,在叶安看来即便是剿灭左第二厢下面所有的污烂人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除非剿灭东京城地下的所有污烂人,否则即便是武大这一方势力完蛋了,也很快会被其他的污烂人给填补上。
叶安想要知道的是一个完整的地下世界,无忧洞,鬼樊楼,甚至是丐帮他都要知道。
武大虽然半死不活的,但当叶安提出让他描述整个地下世界以及势力分布的时候,这货便来了精神,甚至带着狂傲的语气道:“侯爷,诸位官人,这地底下的事情可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地上是一个东京城,地下便是小东京!”
“放肆!一群腌臜的东西,也敢与天子脚下的东京城比肩?!”
宋推官的呵斥武大并不在意,瞥了他一眼便道:“宋推官,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总该知晓谁是花娘子,鬼樊楼那种地方你不是也去过?!”
“胡说!本官何曾去过那种地方?!”
武大咧了咧嘴:“我只是在鬼樊楼听了一耳朵而已,具体如何我也不知晓,但你总该知晓地底下谁说的算吧?想要剿灭东京城的地下世界,除非朝廷派出禁军,不顾死伤,如同笊篱一般的筛上几遍,否则根本就不能成!我无忧洞不过是地下的一处而已,我武大也不过是无忧洞中的一方头领,鬼樊楼虽只有一处,可若是想要剿灭…………嘿嘿!至于丐帮那些缺德东西人数便多了去,整个东京城的乞者都与他们有关,如何能够剿灭?!”
宋推官脸色难看,看傻子一般的看向叶安,能抓到武大,清剿左第二厢下面的污烂人就已经不错了,想要清剿东京城的整个地下世界?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一个经营近百年的地下城是那么容易被清剿的?想想也不可能!
叶安笑了笑,有些怜悯的看着武大,踢了踢脚下的水桶冷笑道:“那你是如何被抓到开封府大牢之中的?”
木桶被踢得来回晃动,桶中翻出的水花吓得武大肝颤,但还是小声道:“那是因为我贪图侯爷附上的富贵……”
“错了哦!”
叶安微微的摇晃着细长的手指道:“即便是你无忧洞自成一方世界又如何?问题却是你们没有办法生产资源,也就是说你们的一切都是从外界得来的,我想鬼樊楼和丐帮也同样如此吧?
相比无忧洞和鬼樊楼,丐帮和地面上的联系更为紧密!
一旦断了地上与地下之间的联系,你说地下会变成什么模样?大大小小的渠口在东京城中数不胜数,可将作监或是开封府该有较为详细的标注吧?再加上常在街面上行走的差人衙役,甚至是巡城虞候…………”
咕咚…………武大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他没想到地下世界最大的秘密和软肋居然被眼前的少年人给拿捏的死死地。
没错,地下什么都有,但也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个农人,没有一个匠人,甚至没有一个手艺人,所有的东西大多是靠从外面劫掠来的,只有鬼樊楼那种地方能够伪装起来从地面上买东西运到地下。
鬼樊楼虽在地下只有一处,可在地上却不知有多少处!它才是掌握了地下世界所有的物资和交易的中枢。
叶安坐在凳子上轻轻一笑:“鬼樊楼在地下也许难找,但在地上他们的窝点和伪装的铺面却能很容易找到,我会先对鬼樊楼下手,接着便是无忧洞,至于丐帮,就需要朝廷出面了!”
宋推官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叶安,再看向那两个皇城司的亲从官一时间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不过这口气当真是不小的。
“你若是能把地下清理干净,调动禁军也非不可!贵人说了,既然口气这么大,就要把事情做的漂亮,否则便不光是难看的事了!”
黑暗的角落里传出冰冷的声音,把宋推官和那个提笔记录的书吏吓了一跳,待陈琳从阴影中走出来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打算什么时候清理鬼樊楼和无忧洞?皇城司可全力相助!”
叶安微微点头,随即起身走向武大道:“明年春暖花开之时!”
陈琳并不惊讶,而是认真的点头道:“今冬奇寒,凌汛蛰伏已久,一旦春暖花开冰凌解冻,凌汛和春汛可能会赶在一起…………你打算用水倒灌沟渠不是不可以,但此举太过危险,至东京城中的百姓于何地?”
有条不紊的分析让叶安颇为惊讶,没想到陈琳居然对汛期的判断掌握的如此之好,但想想东京城这座水道密布又有黄河之患的城市,怕是东京城中上了岁数的老者可能都知道。
叶安摇了摇头:“下水道堵了,就要好好的疏通,这不是坏事,反而对东京城是好事,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前提是要做好防汛排涝的工作,这事情你们没有经验,需要帮忙就吱声,我会上劄子给圣人的。”
陈琳长叹一声,走近叶安低声道:“你不觉得自己身上揽的事情太多了吗?良种的推广,保幼院,再加上大相国寺和宗室,你倒是不怕事嘞!”
叶安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能者多劳,天家不就是要把我往死里用吗?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但相应的好处也不能少,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
“嘎嘎…………你倒是看得开!”
嗤笑一声,陈琳反而轻松了许多,只要有所求就好,圣人说了就怕他叶安什么都不要,那才让人拿捏不住,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圣人说:既有所求,便能所“囚”,只要他叶安有所求,那就与大宋脱不开关系,与天家脱不开关系。
便如此陈琳看着眼前风采出众的少年郎心中还有些默然。
他叶安实在是太过出众了,天赋异禀都不足以形容他,好在东京城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的能耐。
太过出众和冒尖并非好事,让同朝为官的人都成为傻子,只有你叶安才是聪明人?那天家置于何地?大宋自开国之初便定下的科举取士岂不是个笑话!
还好,还好………………
他叶安并未作出扬名立万之举,东京城的百姓们还是把他当成阳城夜郎来看待,这也许就是他的保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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