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已经抓到,对于叶安来说既解了心结又多了新愁,线索断了,豢养死士的幕后黑手要远比自己想象的难以对付。
陈琳的出现在叶安的意料之中,虽然他不在现场,但估计所有的细节他都了若指掌,毕竟皇城司的逻卒也不是一般人。
“亲切”的拉着叶安的胳膊,这已经是陈琳能表现出最为热情的方式了。
“叶侯觉得还有何线索?”
叶安除了长叹一声便没有更多能表达内心的想法,随着陈琳向皇城司走去道:“从一开始幕后之人便把周仓当作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来使用,现在也不可能与周仓有任何交集,至于南土桥旁的小亭子,怕是早已没了任何线索。”
陈琳微微点头,亲手推开了小门道:“皇城司正门轻易不开。叶侯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的真知灼见?”
不知道为何老倌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但叶安还是沉吟一声道:“恐怕幕后之人要比我等猜测的更为可怕!”
虽然没有了线索,但之前的种种迹象也让叶安获得了一个信息,幕后之人的手段不简单,便是说其手眼通天也不为过。
在这一点上陈琳显然是和叶安一样的态度,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还是要从那几个死士身上下手,叶侯近日与辽使针锋相对,按理说不该留你在皇城司,但事关重大,还请叶侯说说自己的所见。”
叶安有些莫名其妙,该说的自己都说了,还有什么所见?
陈琳却道:“你这小子在某家面前还要藏着掖着?多少事情你都能看的入木三分,怎生在某家面前还要隐瞒不成?!”
被陈琳拖着进了签押房,徐用章在边上端上了极好的小龙团,当初在王温那里喝过之后叶安便永远也忘不掉这个股清香。
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微微一嗅觉,顿时脑袋清明许多,但叶安还是微微苦笑:“陈大官,您真当我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了?实话与你说,原本小子猜测祁国公赵宗说乃是谋害我之人,因为小子自从进入东京城后,便唯有得罪他了,但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
陈琳微微一笑,饮了口茶道:“哦?叶侯怎生改主意了?你之前不是早已认定就是祁国公想要你的命吗?”
叶安大骇,愣愣的盯着陈琳道:“长生不知陈大官此言何意……”
话没说完却见陈琳微微冷笑:“怎么?叶侯当初下手可是不轻,现在倒是忘了?你做的一切某家都看在眼中,圣人也看在眼中!从无忧洞开始你便打算把祁国公揪出来,放在这东京城的滚滚民心之下炙烤!你可知为何武大招供如同石沉大海?因为圣人刻意压着!你只想着为自己出气,可曾想过天家的颜面?!可曾想过大宋宗室的颜面?!”
呼…………内心有一股怨气,叶安原本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但到了大宋之后便要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藏起来,而现在看来,即便是想藏起来,也会被人给发现。
果然阴谋这东西在聪明人眼中就是不存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阳谋。
“此事本就与祁国公有所牵连,难道宗室犯了错就能原谅,升斗小民却要被绳之以法?国朝律法若是如此,那《宋刑统》如何约束天下百姓?何不束之高阁呼?!”
“放肆!我大宋律法煌煌如日,昭明天下!”
“那就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陈琳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人,眼神中的冰冷越来越浓重:“你还太年轻,许多事情还不知道,这世道并非是你想象中的非黑即白,人与人也并非是一样的,天潢贵胄,终究是天潢贵胄……”
理想再次被现实所击败,老陈琳的话如同一柄大锤,瞬间砸醒了叶安,让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什么是阶级!
起身一礼叶安直直的看向陈琳道:“叶安知晓了,陈大官寻我便是为了让我与宗室和解?!叶安无法与天家悖逆,既是圣人说项,那也只能把他们当作一个屁给放了!”
陈琳再次皱起眉头,但他知道这是叶安的怨气所在,长叹一声道:“宗室终究是一些皇亲国戚,虽然身份高贵,但并无实权,也无法干预国事,把他们守在东京城中,让其安安稳稳的一辈子便比什么都强!”
朝着皇宫拱了拱手叶安面色严肃道:“圣人英明!”
这话中充满了敷衍之气,噎的陈琳再度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年轻气盛是好事,只是要审时度势,这是圣人告诫你的话,当常挂心中。”
叶安不再言语,他现在知道自己是太想当然了,把这个时代当作是一个理想时代,把这个时代当作是古代文明中最为完美的时代,可只有真正的到来,融入其中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太过一厢情愿。
在理想被现实所击溃的时候,叶安终于认清的一个事实,陈琳与自己说这么多,实际上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在武大这件事上追究下去,也不要再与宗室之间产生矛盾和冲突。
好一句“天潢贵胄”,好一句“天家颜面”!
因为这两个词,叶安自己就要吃闷亏,他感觉就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后,别人居然还高高在上的要自己不要纠缠,且自己就不应该纠缠一般。
程拱寿和徐用章早已离开,叶安盯着眼前的茶水这才道:“大官寻我便是为了这事?”
陈琳却摇了摇头:“本该是老蓝来寻你的,但他有要事在身走脱不开,那些循循善诱的话某家说不出来,你也不要觉得某家苛刻,道理是一样的!”
见叶安点头应下,陈琳松了一口气这才道:“周仓一事已经查清,但却也断了头绪,这幕后之人叶侯觉得是谁?”
叶安苦笑道:“连皇城司都找不到蛛丝马迹,难道不是手眼通天?越是如此便越证明其危险,能在东水门巷豢养死士,那就能在别的地方豢养死士,能有一个周仓,就能有十个数十个周仓!东京城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安定,到底是谁在暗地里豢养死士?陈大官心中难道没有些猜测吗?”
陈琳默然许久后才道:“东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错综复杂,各方势力都有,但死士就是这般,不出手的时候几乎难以找到,眼下皇城司已经盯着他们了,更是不可能露出破绽,当初圣人也想过要按兵不动一面打草惊蛇,但还是放弃了,前些日子是叶侯遇袭,但之后便不知道是谁了,万一是朝堂中相公,甚至是宗室或是外戚天家,圣人不可能冒这个险,只能大鸣大放的查,让其不敢有所动作。”
叶安翻了个白眼,说了半天就是啥线索也没有呗!
通过陈琳欲言又止的模样,叶安也猜到,其中有许多细节和阴私之事被他这样,不愿告诉自己。
信任这东西本来就是相对的,陈琳不信任自己的根本原因就是出自于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担心自己再次把宗室牵连进来,但此时的叶安却不会了。
在内心深处他已经对刘娥有了些成见,种进心中的种子一旦开始发芽便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参天大树!
他现在只能一遍遍的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君主制的封建时代,原本脑袋里的天真相反要完全的抛弃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会被这个时代,不会被刘娥抛弃掉。
现在的叶安除了警惕之外便只剩下警惕,吃一堑长一智,在认清现实之后他便以“深思熟虑”为座右铭了。
至于这个时代,管我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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