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话那边,是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岳灵是很喜欢火上浇油的,所以她继续问道,“小灼儿怎么不说话了?嗯?”
小灼儿当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想起了那些被按在地上锤的日子,所以才沉默了的。
“是不是想起来从前那些被姐姐疼爱的日子了?”但是岳灵继续往他身上扎刀子,哪壶不开偏偏就要提哪壶,还特意加重了“疼爱”这个词的语气。
“……”岳灼继续沉默。
“我跟你讲啊,小灼儿,刚刚我带那孩子参观地下游泳池,你都不知道他的眼睛有多亮。”岳灵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岳灼的回答,她便继续开口,“可惜他都没来得及游两圈,就被叫走了。”
这回岳灼终于有反应了,“他为什么走了?”
岳灵不说话。
“……姐?”这个字,听上去像是岳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好像是说,要去听朋友的演唱会。”得到满意的称呼后,岳灵才刻意学着岳灼说话的方式,语调慢悠悠地告诉了他答案。
等了一会儿,面对依旧一片安静的手机听筒,岳灵等不下去了。
“嗯?”
“……谢,谢,姐。”是比刚才更加明显的咬牙切齿。
“嗯。”听着岳灵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语气,就知道她对此相当的满意。
岳灼不由得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本来岳灵还打算再逗一逗弟弟,她却看见,有一个下属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岳局长……”岳灼只在手机里隐约听到了这一个称呼,对方就直接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手自然松开,手机从耳边滑落,顺着枕头的边缘,无声地溜了下去。
岳灼仰面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困意全无。
.
从协管局离开时是下午三点钟,网约车沿着滨海公路,绕过市区,带着海望舒来到了胡九意举办演唱会的地方。
从《白日梦想1 1》毕业以后,凭着优秀的街舞比赛成绩,胡九意在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以后,顺利出道,今天就是他出道以后的第一场演唱会。
也是由于这个选秀节目,让胡九意变得十分的忙碌,也让他完成了从练习生到唱跳爱豆的彻底转换。
海望舒在拍戏间隙也曾联系过他,但因为节目组规定过手机必须上交,胡九意好不容易逮到休息的机会,拿到手机给海望舒解释过,两人也就暂时断了联系,直到今天。
虽然已经参加过一个直播综艺,拍过一部电视剧,海望舒却还是没有习惯作为艺人的生活,帽子眼镜口罩一样不戴,就这么直接在会场附近的临时停车点下了车,步行前往后台入口。
明明距离演唱会检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会场外就已经有人山人海的趋势了,拍照的,卖货的,等朋友的,发小视频的,干什么的都有。
其中大部分的粉丝,都是之前的综艺节目吸引过来而成为铁粉的,她们在群里自豪地称自己为“开朝元老”。
而海望舒行走在这样高强度网上冲浪的粉丝之间,其代价就是,他很快就被直接认了出来。
随着一声“快看是海望舒”的惊呼,附近的视线开始集中在了小人鱼身上,像水面上的涟漪一般,越扩越大。
胡九意的粉丝们开始向这边移动了。她们没蹲到小九儿,却意外看见了海望舒,这怎么能不算赚到呢!
而海望舒面对这些粉丝的第一反应,却是朝着后台入口的方向,撒腿就跑。
恍惚间,他又回忆起了之前在机场中被堵住的那场刺激。
只不过这一回,没有岳灼拽着他的手,在池蜃的帮助下,一起逃往更安全的车上了。
虽然粉丝们人多,但海望舒跑得飞快,几个呼吸间就与她们拉开了距离,甚至还有功夫一边跑,一边从手机里找出胡九意发给他的二维码截图,锁定屏幕并调到最亮,对准了闸机上的扫码口。
“叮!”
闸机开门,海望舒丝滑进入,门口的两个跟谷仓门一样又高又宽的保安则对视一眼,在海望舒进入闸机的那一瞬间,就同时朝着闸机的中线跨了一步,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唯一的入口。
几乎是他们堵住后台入口的下一秒,粉丝们就蜂拥而至,吵吵嚷嚷地喊着想要再看小月亮一眼,能帮我们把他叫出来吗等等。
他们两个人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完完全全地过滤掉了粉丝们的离谱言论,只当自己是聋了。
在推门彻底进入后台之前,海望舒抓着门把手,回过头去,正好与一个蹦起来向这边看的高挑粉丝对上了视线。
粉丝的脑袋消失了,很快又重新出现,并且手里多了个相机。
第三次跳起来,海望舒对着她的镜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喀嚓!”这个让人见之难忘的回眸一笑,被彻底地定格在了粉丝的相机中。
她没有再蹦起来,而海望舒也推开这扇门,彻底进入了后台。
与门外突如其来的混乱相比,后台则可以称得上一句是“永恒混沌”。
吵吵嚷嚷,嘈嘈杂杂,人来人往,有那么一丁点秩序的痕迹,占主导地位的,却依旧是乱七八糟。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演出,无论演出队伍是大是小,即使是从头至尾只有一个人的表演,后台的混乱都不会被改变。
各种打扮各种年龄的人来来回回,步履匆匆,每个人从动作到表情,都在告诉身边的人,“我很忙”。
以至于海望舒甚至抓不住一个工作人员问一问,胡九意的化妆间在什么地方。
于是,小人鱼给胡九意打了个电话,才终于知道要见到他,到底该怎么走。
七拐八绕下,海望舒推开化妆间的门,就得到了胡九意一个十分热情的拥抱。
“小月亮我好想你啊!”胡九意声音不小,足够屋子里的经纪人,助理,化妆团队,所有人都听见他对海望舒的想念。
“我也好想你啊,小九。”海望舒的声音就小了很多了,只有离得近的那几个人听到了。
“她们在给我做发型,现在就要开始化妆了。”一边带着海望舒往化妆镜前面走,胡九意一边说着,还半真半假的抱怨,“我从来都没想过,原来登台演出之前还要做这么多准备啊。”
“不过,他们比我提前得更早,也更辛苦,我若是还抱怨来抱怨去的,就显得太不识好歹啦!”
但他最后却说了这么一句话,也让海望舒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安慰,彻底没了用处。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便像遇到了微风的炊烟,瞬间便消散没了踪影。
“是哦。”海望舒笑着附和。
发型师开始给他洗剪吹,胡九意乖乖地被发型师摆弄,嘴上跟着海望舒闲聊。
两人工作上没什么交集,他便从共同的话题开始,“你最近有关注过那两个人的消息吗?”
“啊?谁?”海望舒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
“就是周至杭和江望,一个粉毛,一个蓝毛。”胡九意道。
“啊……”海望舒想起来了,“没有,没关注过,不知道。”
前两个多月他天天泡在片场,像块扔进水池里的干涩海绵,不停地吸收着各个演员们的演技,导演对表演的指导,以及跟怪谈差不多的“片场生存潜规则”。
剧组的八卦每天都听不完,海望舒自然便把一起参加节目却始终都不对付的两个学员给忘到脑后去了。
如果不是胡九意提起来,可能过段时间,他即使偶然刷到了有关他们的消息,还要反映一下,这都是谁。
“他俩怎么了?”海望舒的好奇心成功被胡九意勾了起来。
“上周的今天,江望也开了场演唱会,听说票只卖出了八成,前面内场只坐满了一半,硬着头皮把三场演唱会开满,基本盈亏持平,其他工作人员都拿了工资,只有江望自己,纯属白干。”
胡九意大概也是看他们两个不顺眼,越说,话中的幸灾乐祸就越浓,“还有周至杭就更离谱了,他不是唯一一个挑战失败的吗,得罪了连哥又提前跑了。听说过了一个月,他拿上一大堆看上去就很贵的玩意登门拜访,结果连小区的大门都没进去,被好多人看到,又丢了回脸。还在热搜上挂了大半天呢。”
海望舒回忆一下,发现在自己浏览热搜的那几天,都没有看到过与周至杭有关的词条,大概是他恰巧就错过了吧。
“那他以后要怎么办?”海望舒不禁问道,搞砸了节目,又得罪了前辈,看上去周至杭在娱乐圈的道路,已经变得无比艰难。
“不知道。好像从那天开始,娱乐圈就查无此人了。”胡九意耸了耸肩,又被发型师掰正了脑袋。
“唔……”海望舒说不上什么感觉,觉得可惜吗?好像不至于。幸灾乐祸吗?似乎有一点点,但不多。
总之和他没什么关系,即使以后在什么场合碰到周至杭了,他们两个大概也指挥室点头之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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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钟十三分,在经历了两次安可之后,座无虚席的胡九意首场演唱会,便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海望舒在演唱会开始之前陪着小狐狸化妆穿演出服,又站在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仰着头,看完了全场的演唱会。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为舞台而生的,在台上蹦蹦跳跳的胡九意,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演唱会结束以后,海望舒却没有跟小狐狸一起离开会场。
本来已经在后台等粉丝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十一点半,海望舒和胡九意也准备离开,小狐狸的经纪人却给他打电话,自己带着一个歌手老前辈,正往这边赶过来。
老前辈似乎有收徒的打算,胡九意当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他只好满脸抱歉地跟海望舒解释。
海望舒当然就愉快地答应,改天再约,然后独自离开了。
戴着胡九意送他的渔夫帽,海望舒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
哎呀,居然把晚饭给忘了。
虽然错过了协管局食堂的海鲜盲盒,不过听说那里的夜宵也十分好吃,馋虫作祟,海望舒又花费一个小时的车程,重新回到了他下午离开的地方。
出租车停在协管局大门的马路对面,还没下车,海望舒的余光就瞥到一个背影,一闪便进了协管局的大门。
海望舒的眼睛蓦地就瞪大了。
是他看错了吗?那道身影,怎么那么像岳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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