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君臣

“不是。”魏长沁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抬起脸对上孟听寒的视线,心中五味杂陈。四目相对,她丝毫不闪躲,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魏长沁感觉到对面那人渐渐放松下来,眼中的情绪在决堤前退潮。

“好啦,我叫店家把东西包好,我们先出去逛逛。”她这次终于拉动了他,在店里耽误许久,早集已经散了,街上只剩稀稀拉拉几个行人。二人一前一后地慢慢走着,时不时在摊位前停下来看看。

长公主兴致缺缺,与上次不同,这次逛了很久什么也没有买。就好像只是为了找一个借口,和他一起散散步。

她拿出铜板买了一只草编的小兔子,捧在手里,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小玩具,一直盯着出神。

“小姐。”孟听寒挡在她身前,既是阻隔人群,也是拦住她前行的路,魏长沁这时才终于肯停下脚步分给他一个目光,“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魏长沁看了看四周,日头高照,街上已经几乎不剩闲逛的人,有些不耐烦于他的催促:“我不想回去。”

不等孟听寒回答,她又追了一句:“况且,我也不喜欢你总提到林擒风。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谁才是你真正该在意的人。”

“臣知道。”孟听寒微微俯身,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臣从来只在乎殿下一人。”

魏长沁知道他是故意含糊话中的意思,扯住他的胸口的衣襟,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近:“我是君,你是臣。你要牢牢记住,我们之间只能有这一层。”

只见她的表情严肃,面若冰霜,可马上眼中却又带了笑意,说罢便装作无事般松开手,撤出距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走吧,回珠翠阁。”

她一路仿佛踩在棉花上,接下来她是怎么回到公主府的,她都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坐回到床上时,她这才有自己活着的实感。

将孟听寒前世说过的话,一字未改地奉还给他,心中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魏长沁闭上眼倒在床上,柔软的铺盖将她稳稳接住,仿佛身处云端一般飘飘然。

她抬起手,往空中一抓,什么也没抓住,却不知为何笑出了声。魏长沁翻过身,把脸埋进被子里,过了许久才重新起身,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重新坐回梳妆台前,她呆呆看着珠翠阁独有的楠木包装盖盒,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又在低声地笑了。

还好身边没有人,否则长公主失心疯的流言恐怕早就传遍了。魏长沁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对银镶紫宝石耳饰,宝石被切割成花瓣状拼在一起,组成一朵盛放的睡莲,睡莲下还坠着几缕银丝作流苏,流光溢彩。

耳坠上面,是一个同款花样的编织抹额。魏长沁将抹额拿起,比着镜子戴上,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她将抹额摘下放好,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孟听寒戴上它的样子。

那个紫玉扳指,自己已经让人送去给林擒风了,今天见识了孟听寒的醋劲,她可不敢再亲自送去了。

“我倒要看看,以后你还怎么插手我的事。”

一句轻声的呢喃在风中消散,不知送往何处。

魏长沁收到暗卫送来的情报,心情大好,好消息接踵而至,也该到她上台了。她将有用的信息整理出了后,拿着玉笛走到了花园。

这玉笛是个老物件,由普通的白釉玉做成。穗子是黄色的同心结,已经有些抽丝了,她却一直舍不得换掉。

她一路走到花园深处,四处无人,将玉笛横于唇前。虽一开始因久不结合而生涩胆怯,好在身体记忆始终牵引着,她很快便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笛声空灵轻盈,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她不知觉间便沉浸在了曲谱的情绪中。

一曲毕,不知怎的心神也跟着曲声飘远了,她望着朱红色高墙上的半截天空,自己死前也是看到的这片天。

同样的墙围,同样的天空。

“公主,您怎么独自在这。”

同样的人。

适时的,孟听寒从她身后走了过来,魏长沁回过头看着他,粲然一笑。

“出来散散步。”她握着玉笛,想再吹一曲,可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瞬间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扑了下来。

二人赶紧跑进了凉亭,好在动作够快没有被雨淋湿,他们就这么被困在了这片小小天地间。

眼看天公作美,气氛时机正好,她十分庆幸自己有把抹额带出来。

“你头发上好像沾了东西,凑过来些。”魏长沁随意找了个理由让他坐下,自己则从袖子里掏出抹额,为他系上。

孟听寒感觉到异样,下意识抬手去摸,正好摸到了那枚莲花:“公主…这是何意?”

魏长沁在他对面坐下:“自你入府来伺候体贴入微,本宫主赏你的。”

听见她这么说,孟听寒心弦一颤,连连道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一股脑将话全抖了出去。

“还有,端午那天你记得戴上。”看着孟听寒手足无措的模样,她心中更觉得高兴,抑制住自己想往上抬的嘴角,“一定要戴哦。”

她已经等不及想看孟听寒的反应了。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的耳坠与他的抹额上一模一样的睡莲时。

到时看你还敢不敢像在珠翠阁那般硬气。

“公主这么开心,是遇到了喜事么。”他还以为自己的礼物会是那枚扳指,果然自己猜的没错,那扳指是给林擒风的。

魏长沁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过头,轻咳两声暂缓尴尬,还没想好如何岔开话题,孟听寒倒是先挑起话头。

“公主手中的玉笛倒是别致。”

魏长沁下意识将笛子往怀里收了收,又发觉自己的动作实在惹人误会,想了想还是解释道:“这是我母妃的遗物。”

提到早逝的母亲,她难免心中悲恸,不过还是将心绪藏了又藏。孟听寒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心知自己是说错话了。

“我母妃你应该见过的。”魏长沁话锋一转,对上孟听寒的视线,“质馆与她的毓庆宫离得很近,可惜…她平日爱做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母妃是如何含恨而死,一遍遍重复值着胡话,到最后眼睛也不肯合上。从前那个敢爱敢恨的女人,被困死在四四方方的高墙中,被自己逼死。

“是臣不好,提到了公主的伤心事。”孟听寒见她神色不对,握着玉笛的双手微微颤抖,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将她从回忆里唤醒。

原来从前那位常常来质馆的娘娘,是公主的生母。他想起那时偶尔会看见一群宫女领一个小女孩在门口,或许正是孩提时期的魏长沁吧。

“有什么不好?若不是她去得早,我也不会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成为魏国长公主啊。”

从前她也总是这样宽慰自己,也从未怨过什么,好歹还有亲哥哥在身边。可后来亲哥哥也不在了,反倒是处处与自己不睦的敌国质子成了她的依靠。

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她命中注定独身。

“公主,您不要这样想。”孟听寒的声音将她的胡思乱想打断,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贵妃娘娘一定很爱您,她曾与我说过……”

“她说希望她的女儿,此生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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