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前元宵宫宴时，他被溜出来的长公主一眼相中。他是敌国质子身份特殊，不能做她的面首，魏王就把他塞进公主府做魏长沁的贴身侍卫。
这两月来，简直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清晨要早起伺候，其他时间都要陪在她身边，稍有不周就是拳打脚踢。
更何况自己不愿学面首那套阿谀奉承的样子，说话也不懂拐弯抹角，常常惹得公主恼怒。
孟听寒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另一边，魏长沁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重生了，但是自己的记忆一片浆糊，能够记下的事情少之又少，不过好歹还是想起了些。
她翻出一本册子将自己散乱的记忆写下，藏在床褥下面，躺下时脑海里依旧回旋着自己死前被哭湿的肩。以她当时的动作，眼泪也落不到那里去啊。
可是大仇得报的孟听寒为什么哭？
总不能是在与自己朝夕相处，备受折磨的三年里对自己由爱生恨了吧。她应该永远得不到答案了吧，自己将会做出和从前不同的事，当然也会结出不同的果。
或许自己可以让孟听寒三年后不回母国？这样是不是大魏就不会被攻陷，她也不会在多年后死在花园？
魏长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然坐起身，心也是快要跳出胸口。让他留下来…怎么样才能做到呢。
让孟听寒爱上自己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了？
兴奋一阵后，她突然感到无比迷茫。自己对孟听寒的了解，甚至没有对贴身侍女云泉多。
曾经朝夕相处了三年，魏长沁不知道孟听寒的生辰，不知道他爱吃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不对，她好像记起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孟听寒对自己袒露了心声。
可她那时的状态很差，或者说，已经有些疯魔了，记忆断断续续。
魏长沁努力回想，想起来他被灯笼晦暗的光照亮的脸，眼中似乎含着泪，河边弥漫着湖水草木的潮湿味儿。烟花炸开的声音震耳欲聋，她只能看见他的唇开合几下，而后她尝到了他柔软的嘴唇。
什么……？
谁和谁？？？！
第二天，见面时两人都顶着乌青的眼圈。
魏长沁在侍女伺候梳洗时困得又睡了个回笼觉，孟听寒不得不又在门外多等了半个时辰。
“公主昨晚可是没睡好？”孟听寒一边为她布菜，一边小心翼翼地发问。
魏长沁打着哈欠点点头，慢慢吃着早膳。她清醒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着筷子说：“你去备马，我要去外面一趟。”
昨晚翻箱倒柜时看见了自己闺中密友的邀约，帖子上写的约定日记就是今日正午，相邀于云锦阁天字一号雅间会面看戏。
“是，我这就去命人准备。”
出了门，孟听寒愈发不懂长公主现在是在干什么了。带自己去外面吗，他还以为自己和面首一样，也要被她锁在重重宫中呢。
两人坐在马车上，孟听寒时刻观察着坐在旁边的魏长沁，但她却一反常态，不像平时抓住机会对自己动手动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景色。
孟听寒只觉得再憋下去，自己就要疯了，便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公主，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好得很。”魏长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回到了刚与他相处的时光，连忙找补道：“啊，昨晚是有点失眠，身子有些乏。”
她的目光慌张地从窗外收回，移到身边，正正看见孟听寒的侧脸，下意识地伸手想拨开他的碎发，看得清楚些：“你也熬夜了？”
孟听寒被她碰到，仿佛被烫到一般赶紧别过脸，又装作无事发生似的回答：“没有。”
“你就这么怕我。”她一眼看穿了孟听寒的心思，收回了手。不过想来，以她从前的性子，恐怕没有人不怕自己吧。
“臣不敢。”孟听寒被她说中，却不能承认，怕她再想出什么方法折磨自己。
马车很快就到了茶楼云锦阁，魏长沁带着孟听寒施施然进了雅间，几位闺秀早就在此等候，连忙打趣她来迟。
魏长沁也放松了下来，谈笑间，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的少女时光。
“说来，公主得了新宠，想必这月的诗会您就不会去了。”
诗会？两人听到这个词，都愣了一下。魏长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搪塞了过去。
新剧目很快就开场了，魏长沁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得到邀请帖。因为这出戏的主演，真的很对她的胃口，看来是有人想投她所好，故意为之了。
“沁儿觉得怎么样？”一位女伴调笑道，“我见你目不转睛，一直盯着呢！”
魏长沁皮笑肉不笑，几句话便敷衍了过去，不时还瞥几眼在后边的孟听寒。
“沁儿是不是怕你的侍卫吃醋呀？”此话一出，很快就爆出了一片笑声，而身陷话题中心的孟听寒却毫无反应。
魏长沁心说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喝了口茶，坦然承认：“当然，我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此话一出，女伴们笑得花枝乱颤，哄闹起来。她们宁愿相信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相信魏长沁会就此收心。
虽然剧目很快结束，但魏长沁始终如坐针毡，找了个理由仓皇逃离了云锦阁。
“长公主…”马车上，孟听寒率先发问，“长公主欺辱臣两月有余，如今又说喜欢我，难道这又是什么新的羞辱方式？”
她还没从刚才的风波中回神，现在孟听寒的话更是让她不知如何回应。
孟听寒见她久久不答，还以为她是自知无话可说，语气里带了些许怒意：“长公主难道忘了，昨天您让我和面首一起陪您享乐，还让……”
“还让我学狗叫。”这几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孟听寒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魏长沁听他这么说，一时不止该说什么，只能暗暗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马车慢慢往前行驶，她思考了一会儿，打算先道个歉再说：“从前是我不对，可我说喜欢你，并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魏长沁观察着孟听寒的表情，看了半天，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读心的天赋，干脆放弃：“这几天你不用来我身边伺候，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你再过来吧。”
过了许久，孟听寒这才回话：“是。”
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吗。
不过接下来的小半月，孟听寒确实没有被长公主召见，也没有被安排任何事务。甚至每天都有人送来一些手作的糕点吃食，他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长公主亲手做的。
只不过这些东西他一点没吃，全倒进了泔水桶。
魏长沁那边实在懒得管他，因为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从云锦阁回来后，她便连夜给自己的发小修书寄了过去，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还好她有一个如今身在军营中的发小，可以教自己一些防身术，虽可能瞒不了多久，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其他的事情是不是也该着手准备了呢…
孟听寒很快注意到长公主总是早出晚归，持续了大半个月都是如此，甚是诡异。而更诡异的是，自己居然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被她折磨了。
不仅让他在公主府里自由移动，就连外出也不再被人跟着。孟听寒不止一次想在她回府时见见她，可每次都听侍女云泉说长公主拒绝见客，谁都不见。
今天他特意算好时间，与长公主的马车同时回府。
马车停稳，她刚推开车门，便看到那张久违的面孔。孟听寒在马车下给她请安，生生拦住了魏长沁。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车，十分自然地说道：“公主是否饿了？臣买了天香楼的糕点，正想给公主送去呢。”
“那就吃一些吧。”魏长沁笑着接过食盒，“你今天怎么来了？”
小样，我还拿捏不住你。
两人都是如此想着，各怀鬼胎地进了公主的卧房。
孟听寒给她沏茶，边忙边说：“臣不在公主身边，还请公主不要太过操劳。”
魏长沁从食盒里拿起点心，细细品味起来：“这是自然。不过你怎么去外面买糕点，是每日送到你房里的不爱吃吗？”
“这绿豆冰糕性凉，公主莫要贪吃。”孟听寒端来茶水，顺势拿走魏长沁手中的绿豆冰糕，“女子体寒，不宜多进，还望公主体量。”
他明知道劝了会挨打，这绝对是在试探自己吧？这些日子，她自己完全从别人嘴里了解了自己和孟听寒的相处模式。非打即骂，每天都是变着花样的折磨。
魏长沁忍着脾气，接过他手中的茶，气得手都在发抖：“嗯…多谢。”
她试着用茶水浇灭怒火，很快魏长沁就发现，一杯茶不够，还得多吃几个点心。
“公主，臣有一事不明。”在旁边的孟听寒在此抛出了话柄。
“但说无妨。”
“公主为什么突然对臣这么好？”
魏长沁被他的话搞的一时语塞，对你不好你要质问我，对你好了也要来质问我吗？
她心虚地喝了口茶，很快就想出了办法：“其实，上月出门时，有个老道看了我的手相。他说，我要体恤下属，这样对我的…”
她眼神乱飘，突然对上了孟听寒的视线，赶紧又低下头假意喝水拖延时间：“…对我的姻缘好。”
孟听寒当然是不信，脸上却不动声色，温柔一笑：“公主身份尊贵，自然能觅得良缘。不过，还是不要信这些江湖道士为好。”
“我找宫里的司天监问过了，他说宽厚待下确实对我的流年有所帮助。”她已经快要编不下去了，只希望孟听寒不要再追问，赶紧转移话题，“咳咳，你还没告诉我，我送你…我叫人送到你房里的点心合不合你胃口呢。”
“公主的手艺很好。”孟听寒依旧是一副笑颜，说出的话却冷冰冰，“不过臣身份低微，恐怕无福消受。”
魏长沁也猜到他许是烦了自己，才会主动找过来。他肯定和从前一样把自己送的都扔了砸了吧，她如是想着，嘴上随便应付了几句就算带过了。
接下来在孟听寒的贴心伺候下吃了晚饭，又在他的提议下来到了后花园散步。
魏长沁也懒得猜他的心思，干脆随着孟听寒的安排行动，他想做什么自然会做。果不其然，他终于认为时机成熟，开始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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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从长计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