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京突然遇到这么一位长安城里的故人,李泽天挺惊喜的,她连忙让妙玉帮忙泡茶,用以招待姜冶,她见随姜冶来的那些兵士们个个都饥肠辘辘,还让妙玉去找几个手上没什么活儿的妇人,去将捕猎队猎来的肉给炖成肉汤,用来招待那些兵士。
当初从长安城出来的时候,她走的比较急,银票都没带多少,哪里会带茶叶这种精细物事?
李泽天现在让妙玉泡的茶是在南疆一座山头上寻到的野生茶树,味道同那些进贡给皇宫的贡茶根本没得比,口感上要略苦略涩,妙玉都不怎么愿意下嘴,李泽天倒是觉得这种茶提神效果挺好,喝了之后,感觉身上的火气都能败去不少,才坚持让妙玉炒了茶,连着喝了许久,竟然觉得这种山茶也别有一番滋味。
姜冶出自禁卫署,每月都能领一大笔的俸禄,就算他喝不到朝廷的贡茶,但也绝对不会喝这种便宜东西,他见到拿绿油油的茶汤,第一反应就是这茶有毒,可是见李泽天喝得津津有味,每喝一口还会闭着眼睛享受一番,才鼓足勇气抿了一小口。
这种茶与长安城茶馆里的茶根本就不是一种路数的!
长安城茶馆里的茶有高低贵贱之分,依照着价格的不同,味道也从醇香变得涩口,茶汤的品相也会从清亮变得浑浊,但归根结底,味道都是那么个味道,然而李泽天让妙玉冲泡好的这种茶喝了之后,就如同饮了一块冰一样,冰冰凉凉的感觉在唇齿之间炸开,咽下去之后,感觉从嗓子眼凉到了肚子里。
如果不是在李泽天面前,姜冶能直接把这一口茶汤吐掉。
姜冶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要比这茶汤还绿了,他在心里发誓,此生再也不碰这茶汤,结果就听到李泽天问他,“这茶的味道怎么样?”
不好!
十足的难喝!
这是姜冶的真心话,但对上李泽天那眼神,他哪有胆子说实话?只能干巴巴地笑着,“这茶的味道挺别致的,饮完一口下去,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李泽天如觅知音,招呼姜冶道:“还是姜禁卫识货,这种山茶的提神功效要远超过贡茶,泽闵日日温习功课时,我就给他冲泡上这种茶,头脑都要比之前清醒许多!姜禁卫既然喜欢这味道,那就多喝点,赶紧趁热喝完这盅茶,我让妙玉再给你冲泡。等你回长安的时候,我再给你包上一斤!”
姜冶被李泽天的豪气给吓得连连咳嗽,“一斤?不了不了,就不麻烦长公主了。”
李泽天惋惜道:“这茶叶乃是山茶,甚是难得,寻遍那周边几座山的山茶树,全部炒干之后,一共只有三斤有余。此地百废待兴,不及长安富庶,还请姜禁卫不要嫌弃一斤的分量太少,实话说,不少了。”
姜冶知道李泽天会错了他的意思,有心解释一两句,但又担心李泽天继续同他在这茶叶上绕弯子,便用袖子擦了擦嘴,把话题切入到正题中。
“长公主,卑职此番前来,是带着陛下的口谕来的。陛下欲召长公主回京,辅佐太子,护佑我盛唐江山基业。陛下说,若是长公主答应,可以封长公主为本朝第一女侯。”
李泽天脸上的热情寡淡了许多,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问姜冶,“我要第一女侯做什么用?不稀罕。”
姜冶立马跪下,“恳请长公主三思!如今北疆有反贼兴兵作乱,朝堂之上吵成一团,陛下迟迟拿不定主意,盼望长公主回京分担。”
李泽天站了起来,冷笑连连。
“姜冶,你可知,当朝长公主已经暴毙于撷芳殿,诏书中写得明明白白,天下人都知道了!”
“不需要我的时候,他可以眼睁睁地看我撞死在金銮殿上而无动于衷,如今需要我了,让我回去?凭什么?当我是什么?”
“辅佐太子,护佑盛唐基业,我一个暴毙而亡的公主,有什么资格护佑盛唐基业?百官骂我牝鸡司晨时,辱我碧血丹心时,他在哪儿?若无他的默允,何人敢如此侮辱当朝长公主?”
“他不是看中太子么?不是看中皇子么?现如今怎么不倚仗太子,不倚仗皇子了?”
“盛唐基业是兴是衰,与我何干?”
“我若是他,便是贼子攻破长安城,都不会低这个头!食用朝廷俸禄的武官何在?将士何在?我不信,盛唐百万将士,连那北疆五万不到的草莽都评定不了!若盛唐百万将士真的平定不了那五万草莽,不如早早亡国,将这大好的河山交到明君手中,也好免得山河破碎,百姓遭罪!”
“长公主慎言!”姜冶叩首在地。
李泽天笑出声,“慎言?南疆之地本就不归盛唐,如今我自建天府,过着与世无争、衣食无忧的日子,何须慎言?我想说便说,想骂便骂,何人能管得了我?我随是一介女流,亦知选贤任人应当唯才唯德,他元宗帝一句顾忌祖制,便将我数年心血尽数糟践,你让我慎言?滑天下之大稽!”
“妙玉,喊兵士来,将人逐出去,此后不允再进去玉京。那只脚踏足玉京,便将那只脚打断了!”
姜冶:“……”
别说是拿走一斤山茶叶了,姜冶连茶杯里的那半杯茶汤都没有喝完,就被人架着丢出了天府,还被人如同撵鸡赶鸭一样狼狈地撵着走。
姜冶大喊,“长公主,若是你觉得陛下所提这要求不满意,还可以再提,何须撕破脸?若是真惹恼了陛下,只消派五千人来,便可以踏平你这山寨!”
一柄闪着森寒凛光的长剑自天而降,直直地插在姜冶面前,吓得姜冶一个哆嗦,连动都不感动了。
姜冶不敢抬头,只敢向上挪了挪眼珠子,就见一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高墙上,面容冷峻,“若是再放狂言,今日便叫你身首异处!”
杵在他面前的那长剑似乎有灵般,居然跟着嗡嗡震颤了起来。
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直接颠覆了姜冶的认知,他倒吸一口凉气,颤着声音道:“姑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晚莲懒得同姜冶动手,挥手间,将小鱼剑召回身上去,原本三尺长的小鱼剑化作手指大小,藏入她的袖口,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吓得腿还在打摆子的姜冶,冷哼一声,自数丈高的高墙上跳下,消失不见。
那森寒凛光的长剑牢牢地印刻在了姜冶的记忆中。
他突然想了起来,长公主离京之后,三皇子突然遭到刺杀,据三皇子所言,便是有一把剑上雕琢有鱼鳞图案的长剑自天而降,而后又遁入空中不见,原先所有人都在背地里笑三皇子是被吓傻了,如今想想,三皇子说的话,极有可能便是真的。
刚刚出现在他眼前的那柄长剑剑身上,可不就雕琢着鱼鳞图案吗?
再想想三皇子与长公主面和心不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当初长公主狼狈离京,知情人都说三皇子笑了三天三夜没带停,后来三皇子就遭了那事……极有可能是长公主动的手。
想明白这些之后,姜冶突然感觉□□里有点凉,他夹紧腿麻利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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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冶是走了,但他走之前同李泽天说的那些话却变成一根刺,扎进了李泽天的心里。
同盛唐的百万雄兵相比,如今看着欣欣向荣的玉京只不过是一碰就碎的鸡卵,若是元宗帝想要采取一些手段,若是不将晚莲算上,玉京之地的五六十名兵士根本不是一合之敌,就算将那些从各山寨里半威胁半哄给骗下来的从良土匪算上,也不过一二百人,如何能与装备精良的盛唐百万雄兵相比?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李泽天揉了揉眉心,将晚莲与孟莫喊进来议事。
晚莲听了李泽天的忧虑之后,亮出了自己的小鱼剑,自信道:“莫说是百万雄兵,就算是千万雄兵,又能如何?人力始终是人力,不用等他们进入玉京,只要他们踏足南疆,我就能集南疆水脉之力将他们冲回长安去。百万雄兵又如何?我这一并小鱼剑,便能蹈血千里,伏尸百万!”
李泽天问晚莲,“造下这般杀孽,对你修行无碍?”
晚莲没吭声,那自然是有碍的,李泽天道:“我们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总不能开山需要你,打猎需要你,翻地需要你,修房上梁还需要你……能用人力与智慧解决的问题,尽量不要麻烦你,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坏了你的修行。”
孟莫开口说,“我有一计!”
“哦?说来听听。”
“我们以梦而召来的那些人,便是一处毫无灵气的荒芜文明,但那个世界上的人相当顽强,通过智慧,研制出许许多多神奇的玩意儿,别看那些人手无缚鸡之力,亦无飞天遁地只能,但据我所知,他们已经能够借助工具飞天遁地,还研发出了一种堪称破解金乌之力的武器,若论威力的话,比小鱼剑法还要更甚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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