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定睛看着柳安通不再熟悉的脸,心头猛地一酸。
她还记得小时候,柳爷爷总是带着她到演武场,教她握剑的姿势,说要把她培养成姜国最厉害的女将军。
可如今,他不仅瞎了眼,还要困在这方擂台里。
温执心中虽愤懑不平,但还是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拱手躬身,声音多了几分尊敬:“见过柳将军。”
柳安通虽失明多年,但凭借过硬的实力和坚持不懈的训练,如今听觉与感知力早已远超常人。
温执略微调换的呼吸频率,以及话音里那丝转瞬即逝的惋惜,都被他精准捕捉到。
柳安通微微侧过头,白翳覆盖的眼睛对着温执的方向,浑厚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探究:“阁下,认识老夫?”
不等温执回答,他便收回思绪,抬手示意兵士:“凡揭榜挑战皇城榜高手者,皆不论生死。”
“但需先与老夫交手比试,撑过一炷香时间,方才有资格挑战被揭榜的人。”
两名兵士立刻捧着香案上前,随时准备着用火折子点燃线香。
柳安通面向温执,言语之中带着郑重问道:“阁下,可曾准备好?”
温执并未回话,只是走向擂台一旁。
将随身携带的七尺长木匣放在擂台角落,木匣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柳安通听到声响,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几分惊讶与欣赏:“阁下如此自信?竟不出剑,便想在老夫手中撑住一炷香?”
温执走向柳安通对面,依旧语气平静:“烦请将军赐教。”
士兵听闻立马点香。
线香的青烟缓缓向上飘着,擂台之上,一老一少对立而立,一场没有兵器的较量,即将开始。
青烟刚飘到半空,柳安通便动了。
他左脚向前踏出生风,右拳裹着浑厚内力直冲温执面门,拳风凌厉如刀,竟带着当年北地战场的杀伐之气。
即便年暮力衰,这股气势依旧震慑全场。
温执脚尖轻擂台,身形如快如闪电向后闪出一尺,不多不少,但恰好避开拳风。
柳安通脚下生风,前进一尺,堵住温执退路。
紧接着变拳为掌,掌风扫向她腰间,温执又下腰侧身,衣摆轻划过擂面,再次轻巧躲过。
接连数次出击都落了空,柳安通的动作明显慢了几分。
气息也微有些急促,空有当年的威势,却没了往日的速度与力道。
温执始终只守不攻,像片被狂风刮起的叶子,乘风而动,御风而行。
看似惊险,实则见招拆招,总能精准避开柳安通的所有攻击。
演武场最高处的阁楼里,王公贵族们正凭栏观望。
三皇子姜韩枫随意的摆弄玉骨折扇,带着几分看乐子的语调说:“好久没见人敢揭皇城榜了,今日倒有几分看头。”
身旁的六皇子姜天穹却皱着眉,满脸都写着可惜:“好不容易能看柳老出手,这江湖人竟只躲不打,实在无趣!”
他盯着台下两人的打斗,忽然眼睛一亮,心生一计,转头向姜韩枫说:“不如我们打个赌?赌这江湖人能不能撑过一炷香,这样才有意思。”
姜韩枫看着自家武痴弟弟,忍不住笑:“真没看出,你这榆木脑袋也能想出趣事。”
虽然觉得自己的武痴弟弟想不出什么好玩的,但也假装得有几分兴致。
“说吧,赌什么?”
姜天穹随即从怀中摸出个青瓷瓶,放在桌上,满脸得意的说:“这是妙会堂新制的凝气丸,一枚能回复七成内力,可谓是打架出行必备良药!”
姜韩枫竟然真对这凝气丸来了点兴趣,“那便赌!”
“既然要赌,不如赌点大的。”
一直靠在窗边沉默观赏的长公主姜明夜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擂台上频频闪躲的玄色身影上。
“我赌柳老会输,赌注是京都西城的甲级商铺一间。”
她的冷眸扫过姜韩枫兄弟二人,两人瞬间背后发凉,对视一眼后心领神会,姜韩枫连忙应道:“臣弟赌柳老赢!凝气丸当彩头,我再添一块西域玄铁!”
擂台之上,柳安通看着始终闪避的温执,忽然明白了什么。
只要撑过一炷香,她就能挑战裴舟戟,根本不必拼尽全力。
可这份“敷衍”,却彻底触怒了柳安通。
“擂台亦是战场,岂容你一退再退!”
柳安通沉喝一声,对着台下高喊,“刀来!”
兵士立刻将一柄宽背长刀掷上擂台。
温执见他握刀的姿势,心头一紧。
她太清楚这把伏虎刀的威力,当年柳爷爷曾用它斩过敌军主将,猛虎下山刀,刀出必见血。
温执见状况不对,连忙解释:“柳将军,只是我这有个规矩,凡出刀便有胜负,有赢家便有输家...”
柳安通也是骄躁之性,不等温执说完,直接毫不犹豫的一刀劈向她,“那你我便决一胜负。”
温执再无退路,指尖凝聚内力,竟在指间形成几缕淡蓝色的气刃。
“而输家的刀将归赢家所有。”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柳安通,“黄口小儿!”
画风骤变,柳安通挥刀劈出,刀风带着呼啸声直逼温执。
温执不再闪避,指尖刃迎着横刀而上,“叮”的一声脆响,气刃与刀锋相撞,竟迸出火星。
她借着反作用力向后跃开,随即以台面为借力,主动攻向柳安通下盘。
方才一味防守的人,此刻竟发起了凌厉反击。
“不错!这才是比试该有的样子!”
柳安通白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握刀的手更稳,招式也越发迅猛。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与气刃在擂台上交织,看得台下众人屏息凝神。
线香渐渐燃到尽头,一缕青烟消散在风里。
“时辰已到——”
负责计时的兵士高声喊道。
柳安通收刀而立,气息虽乱,却依旧挺直脊背。
温执也收回内力,指尖的气刃渐渐散去。
两人对立相望,比试到此即是点到为止。
谁都看得明白,温执出刀后已稳稳压制住柳安通。
这场比试,是温执胜。
柳安通收刀而立,心中满是欣慰。
“年纪不大,便能凝气为刃,已达半步二品天境,。”
柳安通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言辞中满是畅快,“许久没打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比试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指尖摩挲着伏虎刀的刀柄,手掌拂过刀身,“是老夫败了,老夫愿赌服输,这刀跟着你是它的服气啊!”
话音稍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忽的柔和了许多:“你和我的一个后辈很像,都有股不服输的劲。但你的刀气里,藏着太重的杀伐,老夫送你一句话。”
“万物皆为刃,全凭执刃人。”
温执深知柳将军的好意,可当年那场血仇留下的心魔,哪是一句话能解开的?
她终究成不了能掌控刃的人。
温执强压下异样的情绪,只轻声道:“多谢柳将军。”
柳安通也看出她不愿多言,加之自己刚比试过,气息未平,便不再多留。
他对着台下高声宣布:“一个时辰后,江湖散修温执揭榜挑战裴府裴舟戟,比试照旧,不论生死!”
说完,缓步走下擂台。
只留下伏虎刀倒插在擂台中央。
阁楼里,姜天穹早已把凝气丸递到姜明夜面前,佩服的向她恭祝:“祝贺长姐,见识了一场好比试。”
姜明夜接过瓷瓶,指尖轻轻转动着,目光却看向一旁的姜韩枫,眼神中满是提醒,语气却又尽显温和:“三弟可别忘了,方才说好的西域玄铁。”
“自然,择日便让人送到长公主府。”
姜韩枫躬身笑着应下,可袖中的手却悄悄握成了拳头,直到指甲深嵌入掌心。
指甲深深插进肉里的疼痛惊醒着他,不能杀了姜明夜。
他看着柳安通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心中默默盘算着,“本殿动不了姜明夜,还动不了你这个小小的演武都督吗?”
皇家演武场的都督,是时候该换人了。
一个失明的老头,连个江湖散修都打不过,还丢了刀,哪还有资格守着这武场?
姜明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点破,只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目光重新落回擂台上的温执身上。
她倒要看看,这个藏着秘密的人,接下来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演武场的厢房里,空气刚因温执的调息泛起一丝沉静,窗外忽然掠过一道极轻的风声。
她眼皮未抬,指尖已凝聚起淡蓝色气劲。
下一瞬,六枚泛着寒光的梅花刃便破窗而入,直指她心口、咽喉等要害!
温执身形猛地向侧翻滚,同时屈指连弹,气劲精准撞在梅花刃的刃尖上。
“叮、叮”几声脆响,暗器悉数被弹落在地,她旋身站定,目光冷冽地扫向门口:“暗器既出,何不现身?”
厢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白衣身影逆光而立。
来人手中还捏着剩余的梅花刃,语气平淡:“温执侠士,长公主有请。”
温执运气拾起地上的暗器,随后指尖运力,六枚梅花刃瞬间如离弦之箭,直指对方心口、咽喉等要害。
“皇城司冬官,武婧雪。”
武婧雪早有防备,真气在身前凝成淡白色屏障,梅花刃撞在屏障上,尽数落回她手中。
她挑眉看向温执,别有意味的点出温执的身份:“看来器武神并不惊讶。”
“皇城司冬官武婧雪,独门暗器梅花刃,更有‘满天散花刃’的绝技,能在一息之内同时射出三十六枚暗器,江湖中谁人不知?”
温执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话锋一转,“既是长公主相邀,那便带路吧。”
但武婧雪并未动,只是拿出一根红色绸缎。
温执略有些诧异道:“这是何意?”
武婧雪将姜明夜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温执,“我们长公主殿下说,现在有些地方不便器武神知晓,日后定当知无不言。”
温执在看见红色绸缎之时,便已经在心中默默盘算,即便自己蒙着眼睛也能全身而退。
况且姜武国的长公主不会武功,天下人皆知。
温执犹豫片刻,便假装无可奈何地将红色绸缎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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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揭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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