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为我所用

未央宫北侧乃是皇家藏书馆天禄阁。台基高耸,四下有斜坡台阶供人上下,斜坡上雕刻着一只狰狞的麒麟。张开大嘴吐出一册书。

其上多层楼阁之间互相咬合,上覆青瓦,墙筑朱漆,远远看去十分气派。

姜嫖到的时候外边下起了小雨。烟雨朦胧,竹影绰绰,倒真有几分清雅的意味。

放在外面的藏书大多都是抄录本,姜嫖的身量不够,只能拿起下边的竹简看了起来。

她边看,边往深处踱步。

直到看到一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影长身玉立,似乎看的十分专注。

姜嫖松了口气。她的膝盖磕到了架子,发出“吱呀”一声。

少年似乎被惊动了,缓缓转过头。

姜嫖看清楚了,那是一张极为出众的脸,一双眼睛像汪泉,薄唇微抿,发丝如瀑,好似一位小神仙。

少年措不及防,就与一双乌黑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就在那一瞬间,天地万籁都放缓了下来。少年的眼睛一点点睁大,表情错愕无比,好似从遥远的时间缝隙里窥探到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似与谁遥遥相望,一时失了神,神色也从惊诧变得慌张无措。

少年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下意识抬起袖子遮挡住视线。

“这这……三娘怎么来了?”

“小叔叔知道我?”这下诧异的人换成姜嫖了。

姜嫖记得很清楚,这位常山王和文姜长公主可是半点瓜葛都没有,再加上他久居封地,说不定压根没听过姜嫖这号人。

顾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复,只好道:“我略通些算数推演,自然是推出来的。”

“我竟不知小叔叔有这般的本事。”姜嫖露出仰慕的神色,“我那弟弟真是有福气,能得小叔叔真传。”

顾穆闻言皱眉:“此话何意?”

“小娘娘说要寻个机会跟爹说说,让小叔叔当阿玉的西席呢。”

西席便是老师。如若做了皇子的西席,那基本上就和这个皇子的势力绑定上了。

顾穆很显然不想参与任何斗争,就连今天的宫宴,他都嫌吵闹出来躲清净了。

“还请三娘代为转告,我才疏学浅,怕是要辜负姜荣华的一番美意了。”顾穆拱手欲走,姜嫖却开口叫住了他。

“久闻小叔叔乃国师关门大弟子,天文相术无一不精,侄女心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真是一位小神仙。不知小神仙可否为侄女算上一卦,了全侄女的心愿?”

“三娘想测什么?”顾穆面色和缓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

“小叔叔不如测测,这书里写了什么?”姜嫖举了举手中的书,眼睛因为笑容微微眯起,像只即将耍弄人的小狐狸一般。

闻言顾穆松了口气。测算并不是随意就能测,也不是什么都能测的,倘若姜嫖小孩心性,让他测一些小孩家的东西,他是测不出来的。可姜嫖让他测这书里写了什么,他就算不测也能倒背如流。

“此书名为《五代策》,出自前宋灵帝之后王姓之手,是王皇后集结一众女官收录整理的五代时期各名臣良将的治国策论和帝王治下之术。前宋覆灭后此书流落民间,直到太祖皇帝大兴文教,这才让此书重见天日。现在对外展出的是抄录本,原版藏于天禄阁深处,轻易不得外借。”

顾穆口齿清晰且流畅地说完后,眼底浮现一丝疑惑:“三娘问这个做什么?”

能做什么,她身子矮,顺手拿的罢了。

姜嫖尴尬地把竹简放了回去,又拿起了一册,也是《五代策》的内容,想来也是,竹简所书本就有限,一本论著有十册八册都是很常见的事。

不过。姜嫖快速看了几眼,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小叔叔恐怕是搞错了,这不仅是一本策论,还是本农书。”

“何以见得。”顾穆道,“天禄阁藏书,我十岁那年便已尽数背下,三娘所拿的那一排,都没有关于农业的书。”

“哦?可我怎么从中读到,不出五年,京城大旱,寒冷异常,粮价飙升,饿殍遍野。而匈奴必将南下骚扰边境,届时内忧外患呢?”姜嫖轻轻将竹简交到顾穆手中,“小叔叔若不信,不如待在京城,静待结果?”

顾穆接过竹简,就地翻阅起来。姜嫖也不着急,就这么拿起下一册读着,看完了就递给顾穆,然后自己再看下下册。就这样过了很久,顾穆终于从书本中回过神来,他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静了静神,然后才说道:“是我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出其中的奥妙。三娘为何如此笃定?”

“想知道?”姜嫖笑吟吟地扯了扯顾穆的衣角,“那不知,小叔叔可愿做我的西席?”

殷司越原本是好奇薛家那个小姑娘一脸苦瓜相地跑出去做什么才离席跟着的。

可那小姑娘似有所觉,七拐八拐竟然也甩掉了他。

他跟了一路不小心跟丢了,然后发现自己迷路了。

皇帝生日,再加上阴雨连绵,周围连个问路的宫女也没有。他走了好久,好不容易遇到个行色匆匆的红衣小姑娘,叫住她想问个路。谁知对方头都不抬,指了个方向后匆匆走了。

殷司越拿不定主意,思虑再三还是顺着小姑娘指的地方走了过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才发现自己没回到宴会上,反而是来到了天禄阁。

这里是皇家最大的藏书阁,修葺得气势恢宏。

看管此地的小吏问清来人后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嘀咕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往藏书阁跑,皇帝的生日宴会就这么无聊,这些贵人子弟的学习之情都被激发出来了?

殷司越此刻心情更加不好受。

那个小姑娘,闲着没事指什么路呢,还是错的!要是被他爹发现他太久没回去,还不得抽死他!

不过此刻雨势变大了,殷司越只好进来躲雨。

进来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人。只见一人端坐在案前,面前摆放着竹简,但他似乎正在纠结什么,怎么也看不进去。

这人身穿白袍,没有佩戴任何的头冠,端是一派神仙模样。殷司越几乎是立马想到了常山王顾穆,因为自幼跟随国师清修,不习惯佩戴任何冠饰。

看着面前的人,殷司越有股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应当出声搭话,说点什么,可见对方钻研得如此认真,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尴尬地和对方点点头,然后随意拿起一册书打发时间。

终于,顾穆像是下定了决心,合上了竹简,准备往外走。殷司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王爷在看什么?”

顾穆疑惑的目光投过来,殷司越赶忙自报家门:“家父殷哲渊,现居廷尉一职。”

“你是殷廷尉家的子辈?”

“是,在下殷司越,是殷家长子。”

顾穆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手中的书:“这本书你可曾读过?”

殷司越一看,是那本著名的《五代策》,于是回道:“自然读过。”

“那你可曾看出什么门道?”

这常山王不过长他几岁,说起话来怎么跟个西席一样?

殷司越暗自吐槽,但面上不显。

“《五代策》作为第五代的前宋灵帝之后主持修撰的著名策论,涵盖了政治、司法、农科、兵法等内容,是五代策论的集大成者,亦是‘五代’之名的来源,对大燕来说也是非常宝贵的财产。”殷司越说,“这其中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修撰者的身份皆是女子,修撰的书籍不仅内容详实,文笔细腻,角度和注解更是不同于历代士官,让人得以从全新的角度看待这些方法策论。”

顾穆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话,可他的面上还是有些失望。他不能明着说姜皇女给他出了难题,只委婉地说道:“方才姜皇女也在,她提出了不同的见解,竟然从中推算出未来之事。只是就连我也难窥其中门道。”

姜皇女?姜三娘?又是她?殷司越瞪大了眼睛,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刚才给他指路的小姑娘,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见一面姜皇女!

可惜方才他忙着躲雨,没有看清姜皇女的面容,不禁有些懊恼。

此时的殷司越自然不会知道,他与姜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面,以及他那迟来的一见钟情,要等很久很久以后了。

谢子期左手谢承泽,右手谢子眠,后边还跟着个燕十四,拖家带口地逛了没多久,就因为雨下得大了,不得不回去了。

刚回去支踵还没捂热乎,燕十四这边又出情况了。

他忽然激动起身,跑过去抓住了不远处的红衣小姑娘,道:“是你!”

小姑娘一愣,然后才恍然大悟:“哦,是你啊。”

这是什么语气,不是她让他在这个时候还她弩箭的吗?

小姑娘目光游移,敷衍地推了推他:“你先等等,等会我来找你。”

说罢匆匆走了。

“欸……”燕十四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对方往左边走去。

果然是皇女。

谢子期看了看那个红衣小姑娘,又看了看燕十四一脸失落的模样,心下了然。

“呦,小十四。”谢子期戳了戳燕十四,“你跟那姑娘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燕十四没好气道,“我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那姑娘……谢子期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也不认得。那姑娘长的并没有什么记忆点,但也还算娇俏可爱。只是浑身上下的气质不像寻常孩童那般烂漫,跟个大人一样。

在一众孩子中,成熟的那个总是更受欢迎,是以谢家的三个小孩一时间都有些好奇,那究竟是哪位姑娘?竟然让一向没什么小姑娘缘的燕十四念念不忘?

姜嫖这边自然不知道她被几个小团子惦记上了。

雨渐渐停了,雨声由大转小,最后悄无声息地散进了宫殿珠瓦琳琅里。

她表面上和姜珩谈笑风生,脑子里已经和系统撕了起来。

系统:你无耻!你修改剧情!

姜嫖:你不要瞎说,明明是你要我修改的,

系统:可我只是让你改变姜婉柔的命运,没让你打断男女主初见,也没让你偷你弟的老师啊!

姜嫖:我本来就没打算给我那个便宜弟弟找老师。我之前跟你提议说要找常山王当姜珩的老师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修改剧情?

系统:我那是没想到剧情会偏的那么厉害嘛!本来常山王应当在避完雨后去往占星台,在那里被男主的才华惊艳到,然后就是男女主星空下的初次相会……

系统:可是你干了什么!现在常山王完全没有了要去占星台的意思,抱着他那死书一坐就是一天!殷司越也满地找红衣小姑娘,和女主擦肩而过都没注意到对方!

姜嫖:啊?不能吧?不就随便给他指了条错路吗?至于追着我不放吗?

系统:我怎么知道!最关键的是女主,她没有男主救场,现在快要被推下湖淹死了!

这里的五代不是五代十国的五代,是我杜撰的

《五代策》也是我杜撰的,五代名字由来参考春秋战国因书得名

前宋是我杜撰的。

我杜撰的是不是太多了……不过本来就是架空,所以我还会继续杜撰下去(恶魔低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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