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般,李长思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分不清自己是在持续坠落中还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有意识却睁不开眼睛,这种感觉就像鬼压床一样让她感到不适。
混沌中,李长思感觉到一个个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像走马灯似得涌入她的脑海。
是“李长思”的记忆在与试图她融合,顿时她的脑海一片剧痛,这辈子是和头痛过不去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一样的脸,却是在看别人的故事,像是李长思本人进入了一场身临其境的剧本杀。
天启二十八年冬,“李长思”作为嫡公主降生于西陵国皇室,西陵国子嗣不多,在“李长思”到来前仅有五个皇子,一个公主。
二皇子和五皇子在夺嫡之战之中死去,三皇子身负残疾,皇帝心痛不已,疾病缠身,决心退位,与嫡公主迁居尚明园,享受天伦之乐。
四皇子以太子身份登基后,大皇子便也长驻封地,庶出的大公主联姻远嫁。
后来太上皇偶然发现“李长思”的气力之大远大于常人,只有两岁孩童的身体,却有六七岁男童的气力。
这个发现让太上皇大为惊喜,越是年老越是相信鬼神之说的太上皇一再认为“李长思”是上天降生的神女。
从三岁起,“李长思”就被太上皇请来的各种武术名师教授武艺,甚至暗卫统领也说,公主乃练武奇才,竟能轻易地掌握内力。
公主的天赋流传至民间,更是传的神乎其神,乃守护西陵国的神女。
皇帝当即顺应民心,把“李长思”封为当朝的长公主。
许是出于太上皇和皇帝的溺爱,“李长思”那过于淡漠的感情,甚至可以说是近乎无情和残暴的性格都被忽视过去。
习武过程中,“李长思”曾多次打伤武师,不少武师因此落下残疾,但是她并不以为然,伺候她的宫女侍卫也因为她的嗜血残暴往往伤亡惨重。
直至八岁时,太上皇崩逝,长公主在皇宫之中只剩下皇帝一个亲人,宫中的武师已经完全不是“李长思”的对手,再也教不了对长公主有用的技艺。
皇帝便把“李长思”安排到江湖中的武学名门云龙山庄学习武艺,武痴“李长思”自然无不同意。
直至十四岁,西陵国边境告急,在皇帝皇兄的急召之下,“李长思”回到宫中,进入了军中准备带兵作战。
席狄大陆被划分为四个国家统治管辖,西陵国无论是在国力还是土地面积上都只能算是中等,且西陵国多年苦于在带兵打仗的领域缺乏领袖人才,军队虚有人数,实则一盘散沙。
如今西岐国集中力量,大军压境,西陵国不得不严阵以待,作为皇帝理应御驾亲征,但皇帝子嗣尚还年幼,实在不宜出征,群臣谏言不断。
皇帝只能召回长公主,赋予她全部兵权,望她能解决西陵国的困境。
长公主初入军营之时,曾因为容貌昳丽和娇小的体格被奚落和看轻,直到“李长思”,不眨眼地杀掉两个在她面前放肆的将领时,全军雅雀无声。
谁也没有料到看着人畜无害,柔软美丽的长公主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杀掉两个体格健壮的男人。
有了这出杀鸡儆猴,长公主的治军之路才得以继续。“李长思”在云龙山庄除了学习武艺和修炼内力以外,还在封沥的教导之下习得了兵法和军策,这让她在战争中无往不利,大获全胜。
天启四十三年,“李长思”在解决西岐国进犯,军队也在“李长思”的治理之下重获新生,成为了四国都赫赫有名的联军,驻守在边境,从此再无他国敢再犯。
“李长思”班师回朝后,皇帝大喜过望,为西陵国有长公主这样的将领感到无比高兴,国家从此可以长治久安,特赐长公主封号“骁仪”,“李长思”对此并不感兴趣。
在“李长思”十七岁以前,一路都算顺风顺水,直到皇帝病重,不得不考虑传位于几个皇子之一。
手握兵权的“李长思”自然成为了抢手的香馍馍,皇子们都想要拉拢“李长思”,把她当作夺嫡的筹码。
“李长思”本就对他们都没有兴趣,她看在她的皇帝皇兄的份上对他们还算客气。
直到后来夺嫡之战过于惨烈,再这样下去连一个健全的继承人都保全不了,于是在皇帝的授意之下,帮了四皇子李珏一把。
四皇子李珏登基之时仅有十四岁,尚未及冠,担心他根基不稳固,皇帝留下遗旨,册封“骁仪长公主”为西陵国“骁仪大长公主”,负有摄政与监国之责,御影七卫也交到她的手上,供她驱使。
御影七卫是历代皇帝为后代精心培养的暗卫,无论出现何种情况,绝对仅忠于皇帝一人,皇帝崩逝之时也是一代御影七卫落幕之时,新的一代御影七卫将会誓死忠于新帝。
皇帝原以为看在大长公主在夺嫡之战的相助,李珏登基后至少会对大长公主心存一丝感激,在他及冠前共同治理西陵国。
皇帝驾崩前还为“李长思”择了一位驸马,左相孙砚之子孙戚,在李珏及冠之年成亲,成亲以后便把兵权与御影七卫交到李珏手上。
“李长思”并无他念,对于皇帝说的话,她总是会听的。
不曾想,这竟成为了“李长思”的催命符,李珏还是迫不及待对她下手了,更没想到孙戚为了权势也背叛利用于她。
御影七卫交到她手上后并未启用,“李长思”不知道的是,这是皇帝给她的,最后一道能够保护她的护命符。
所以,她死了,死在了她一手扶持的李珏手上,最后一幕便是李长思曾附在她经历过的死亡的一幕。
也许是李长思太抗拒这段记忆,四周的环境开始崩塌,她的意识开始剥离出来,重新坠入到了黑暗之中。
......
她捂住胸口,心痛的感觉十分强烈,不知道是“李长思”的情感还有残余还是李长思自己对她的心痛和遗憾。
过了好一会,李长思才平复下来,开始关注起她现在的处境。
昏暗的环境,此时应该是坐在床上,她伸手撩起眼前纱帘层叠的帐幔。
四周烛火通明,透过烛光的照映。
“李长思”就寝时喜静,并不留人伺候,此时殿内空无一人。
殿外宫女们耳朵灵敏,听见殿内声响,便询问道:“公主醒了?可需要奴婢们伺候?”
“不,不必。”李长思第一次听到自己现在的声音。
房中书案、画案齐备,雕刻着繁复的图案的巨型玉制壁障前,贵妃榻左右两端两个半人高云纹鹤形的铜制熏炉里正飘出丝丝白烟,沁出令人心境平和的香气。
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精致摆件、花瓶错落有致的堆满了各个角落,整个外间简直可以用极尽奢华来形容。
走到梳妆台前,琳琅满目的妆匣首饰映入眼中,李长思走到铜镜面前定住,紧紧地盯着镜中的人。
及腰的长发,身穿的素白色里衣,还是觉得有点恍惚和僵硬。
看着那熟悉的样貌,和随着自己一同摆动的动作,才忽的生出已经穿越的实感。
天色还暗着,李长思靠在贵妃榻上梳理着脑海中庞杂的信息。练武奇才,李长思脑海中忽的闪过这个念头。
记忆中的“李长思”是练武奇才,那她呢?穿越过来的她还有这样的能力吗?李长思内心隐隐期待起来,在脑中搜寻着关于练武的信息。
她定了定心神,手脚慢慢地循着脑海中的招式比划起来,身体比她想象的要轻盈,出拳扫腿时也带着劲风,虽然招式略显笨拙,但是也挺像这么回事。
体内一股气劲循着全身的经脉游走,有股暖洋洋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李长思微微喘气,激动难抑的笑了起来,这可是她在现代从未有过的体验。
李长思不知道的是,此时一道身形高大的黑影正在不远处的屋檐上静静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露出了微微不解的神情。
倏地两道身影出现在树下,是大长公主府的暗卫,看来她半夜出来惊动到了府中暗卫。
“大长公主有何吩咐。”两个暗卫半跪着道,远处巡逻的侍卫也有往这边匆匆而来的迹象。
她捕捉到了关键词“大长公主”。
既然她已被册封为大长公主,那说明她的皇兄景帝已经崩逝了,总算对现在的时间点有了模糊的认知,陆珏应该也在她的支持下登基了。
那就说明,距离记忆中的死亡威胁又更近一步,究竟陆珏为什么如此恨她,要恩将仇报。
“无事,先退下吧。”思及此处,李长思望着黑沉沉的天际,心里有了打算,掠回内殿。
“来人,洗漱更衣。”李长思循着记忆道。
两排身着统一浅蓝色宫装的侍女鱼贯而入,她们各自手捧手帕、水盆,有条不紊地伺候着李长思洗漱。
另一旁两名侍女正小心展开今日要穿的衣裙,给李长思穿戴。
大红色的宫装,腰间一条金色与黑色交织的腰带,外面披着一层同色的薄纱,宽大的裙摆处绣着牡丹的样式,尽显雍容之态。
侍女取来象征身份的玉佩,紧紧挂在腰间。
被簇拥着坐在梳妆台前,大侍女疾雪正在给她挽发髻,李长思正微微出神,突然头上一痛,她“嘶”了一声,是疾雪插发饰时扯到了头发,李长思抬起头看了疾雪一眼。
见状,侍女们一下子全部跪倒在地,疾雪正不停地磕头求饶道:“长公主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反而是李长思吓了一跳,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她眼神有那么凶吗?就这么怕?
随即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受之前“李长思”残暴的个性影响的原因。
她叹了口气,开口道:“起来吧,继续。”
几个胆大的稍稍抬头,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今天为何大长公主如此反常,平常这种情况,疾雪应该免不了一顿板子。
李长思微微沉下声音:“还要本宫说第二遍吗?”
名叫疾雪为首的宫女们说着不敢,一股脑地爬起来,手脚麻利地给李长思梳妆,大气都不敢出。
梳妆完毕后,李长思看着镜子里的人,凌云发髻高高挽起,精致的金钗对称插入发间,金凤衔珠步摇稳稳悬在发髻间,流苏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高贵华美,耀眼夺目。
熟悉的花钿和妆容,一样似水的眼眸,长时间看着人时仿佛能让人陷进去。
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气质似乎变得不同了,宫女们心道。
李长思对这个装束显然十分满意,不禁叹道,果然人靠衣装,容貌都比从前胜上一筹。
“疾雪,现如今是何年何日?”李长思盯着铜镜里的人问道。
“回殿下,今日是天启四十五年六月,新帝登基第三个月初。”疾雪摸不着头脑,声音微微颤抖道。
已经上朝两个多月了,记忆中却并没有人来请过“李长思”,李长思嘲讽地笑了笑,这新帝才刚登基,连装都不装了。
若是从前的“李长思”,确实不会计较,怕是也根本懒得上朝,乐得自在,所以才轻易让李珏收拢势力,把自己陷于孤立无援之地。
想来也是当真离谱,身份尊贵、战功赫赫的大长公主,满朝文臣竟没有一个人愿意配合武将保她一保。
也是时候去探探当前的局势了。
“本宫因身体抱恙已久缺席上朝许久,今日精神稍好,也是时候去看看钰儿了。”李长思摸着腰间景帝赐给她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道。
一众宫女顿时把头低下去,不敢直视李长思。
“备车,进宫。”李长思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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