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府

天乌压压的，甄府后院里，各房的女眷们都哭成了一团。

侯氏被这哭声搅的愈发的心烦意乱，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就道：“好了，都给我退下，没得在我面前惹我心烦！”

她到底做了当家夫人这么些年，这一声厉声呵斥之后二房三房的太太们，都戚戚然的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退出去之后，侯氏急忙让嬷嬷把如今能拿出来的珠宝首饰都拿了出来。

一旁，甄婉看她这个样子，哽咽道：“母亲，怎么会这样？舅舅怎么会突然攀咬起父亲来？”

甄婉这些日子和太子正浓、情、蜜意着，尤其前几日朝臣谏言皇上趁着太子殿下大婚大赦天下，她这心终于是放在了肚子里。

可谁又能想到，这才不过几日，甄府竟然步了侯府的后尘。

侯氏历来最疼侯雍这个弟弟，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又如何能不恨。所以若论不解，若论伤心，她该是第一个。

可比起在这埋怨，她知道当务之急，该是想法子把女儿送出府去。

女儿这些日子一直侍奉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不出意外，肚子里也该有动静了。

而这也是甄府如今唯一的依仗，所以说什么，她都不能让女儿有任何的差池的。

可还没来得及想了法子送女儿出去，却听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待侯氏看见四个面生的嬷嬷走进来时，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可还没等她开口呼、救，两个嬷嬷便大步上前，一把塞了汗巾在她口中。

一旁，甄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连连往后退去。

为首的长春宫里的戴嬷嬷，看她吓成这样，不由叹口气，道：“甄姑娘，您也别怪娘娘心狠，娘娘是最容不得别人背着她背地里玩手段的。可姑娘倒好，竟然敢暗中勾了太子殿下的魂儿。这娘娘如何能不震怒。”

甄婉本就受了惊吓，这会儿听着戴嬷嬷这话，更是吓的腿都软、了。

她和太子殿下早有苟且，可这些日子，宫里未有任何的动静的。所以她一直以为，这事儿她做的没留了任何的蛛丝马迹。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不仅知道，而且还如此沉得住气，等到今日，才出手。

想着这些，甄婉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着道：“求嬷嬷怜惜，帮着婉儿在皇后娘娘面前请罪，婉儿真的不是故意勾、引殿下的。”

看她吓的话都说不利索，戴嬷嬷嘲讽道：“姑娘这话还是留着给阎王殿下去说吧。”

戴嬷嬷话音刚落，其他几个嬷嬷便大步上前，拿了毒、酒灌入甄婉口中。

“不！不要！放开我！”

“你们这些刁奴，我肚子里可是有太子殿下的孩子，你们怎敢毒、害皇嗣！”

甄婉拼命的挣扎着，可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会是这几个嬷嬷的对手。

所以，没等多久，甄婉便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看着地上狼狈至极的甄婉，戴嬷嬷开口道：“甄姑娘，你怎么如今还不明白呢？娘娘为什么派了奴婢来，不就是担心您肚子里有了孽种，到时有损殿下的名声不说，等着皇孙出生，更是殿下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

甄婉身上的毒、药已经发作，直痛的打滚。

可听着这些话，她还是满目不甘的瞪着戴嬷嬷。只可惜，她毒、药早已伤了她的嗓子，她再是有怨气，有委屈，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侯氏看着女儿被这般折磨，一时间也被吓的尿了裤子。

看着她眼中的惊恐，戴嬷嬷道：“甄夫人，这做人啊，可不能太自以为是，太贪心了。若非你自作聪明，侯府怎会被抄，又怎会连累甄家到这般地步。”

听着戴嬷嬷的话，侯氏早已是泪流满面。

戴嬷嬷看她这样，也没再多话，直接便从托盘上拿了毒、酒，亲自给侯氏灌下去，“甄夫人，你也别怕，这黄、泉路上，你们母女作伴，也算不得孤独。”

“而且等大理寺把案子审完，甄府这上上下下的人，怕是一个都逃不过死罪。到时候，夫人便更不会孤独了。”

戴嬷嬷看着侯氏在她面前一点点的失去气息，终于是松开了侯氏。

另外三个嬷嬷则有条不紊的整理了屋子，仿若眼前的侯氏和甄婉，都是惊惧之下自服毒药。

而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戴嬷嬷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里面装的是整整十个金元宝，仍给另外三个嬷嬷，道：“从今日起，你们便再不可踏入京城一步。否则，后果是什么，你们该清楚的。”

那三个嬷嬷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哪里有说不的，连连发誓道：“嬷嬷放心吧，今日之事，奴婢们都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等到这日晚些时候，姜虞便听说了侯氏和甄婉服、毒而死的消息。

闻着这消息时，正在屋檐下逗弄着鹦鹉的姜虞，不由身子一僵。

一旁，阿盏看她呆愣的样子，低声道：“公主，甄姑娘毕竟是做过准太子妃的人，即便甄府女眷能逃过一死，可也难逃充入贱籍，入教坊司的。所以奴婢倒有些理解甄姑娘，为何会这么做。”

姜虞听着，一时也有些感慨。

要知道甄婉因着和太子哥哥的婚事，自幼便被无数人讨好，可谁又能想到，她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而且，姜虞和甄婉自幼也算是相识，虽因着姜妧的缘故，算不得好友，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突然去了，如何能不惹人唏嘘。

不过再怎么唏嘘，姜虞毕竟重生一世，也没再因着这事儿为难自己。

东宫这边，太子闻着这消息，却是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甄家才被抄家，即便是三司会审，至少也得三个月的时间，甄婉怎么会这么想不开，连求救都未求救，就这样没了。

太子便是再愚蠢，也知道这里面有猫腻的。

而且唯一可能这样迫不及待下杀、手的，除了母后，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想着这样的可能性，他大步便要往长春宫去。

太监赵秉看他气冲冲的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劝着道：“殿下，您这个时候找娘娘去，又能做什么呢？而且，娘娘这样做，也是为了殿下您啊。您想想，若这个当口，传出甄家姑娘有了身孕，朝臣会如何想，皇上又会如何想？”

“到时候，一句私德有亏，殿下怕是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了。”

太子紧紧咬了咬嘴唇，胳膊上早已是青筋暴起，看着赵秉道：“你是说，这件事情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太子看来，他是东宫储君，更是父皇唯一的嫡子，谁不得小心翼翼的讨好着自己，他从未想过，他这太子会当的这样窝囊，被逼到这样狼狈的地步。

可他却又不能不承认，和甄婉的事情上，确实是他大意了。他如今羽翼未丰，若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丑事，这私德有亏四个字，足以让父皇生了废太子的心思。

到时候御史弹劾，又有多少朝臣，暗中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转而投向老大和老三。

这晚，太子因着这样的颓败，一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长春宫里，高皇后是头一次感觉到，儿子还有救。

看她眼中的欣慰，薛嬷嬷低声道：“娘娘，这接下来，您就安心给殿下挑太子妃吧。等太子殿下大婚，东宫有了子嗣，如今这点儿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高皇后却是轻抿一口茶，道：“本宫十八岁就嫁给皇上，原想着能和皇上相敬如宾，没想到，这一入紫禁城，竟然落的互相算计，互相提防的地步。”

“嬷嬷你说，有那么一日，本宫会和皇上连这仅有的夫妻情分，也没了吗？”

薛嬷嬷也没想到自家娘娘会说这样丧气的话，忙开口道：“娘娘，您得记着，您如今已非雁北王妃了。您为的不仅仅是太子殿下，更是成国公府。否则，今日的甄家，怕就是明日高家的结局。”

转眼间，便到了西苑狩猎的日子。

紫禁城也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

因着是皇上登基第一次西苑狩猎，所以早在半月前，礼部和内务府便早早备起来了。

可一开始，礼部和内务府是拟了章程，帝后同辇从宫里出发。

可如今甄府出了这样的事情，更不用说前些日子朝臣们谏言皇上趁着太子殿下大婚，大赦天下。一时间，内务府和礼部的人，都头痛极了。

所以，想来想去，便改为了皇上的龙辇和皇后的凤辇。

这内宫的人都是人精，这样的变化，又有谁能看不出来。

可大家又岂敢多说什么，最多不过暗中嘀咕几句罢了。

可等到内外命妇给高皇后行了礼，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姜虞看着父皇把手伸向了母妃。

不待淑妃拒绝，就听嘉德帝大笑道：“淑妃如今怀着身孕，今日西苑狩猎便同朕一起。”

姜虞也知道，母妃怀有身孕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的。可她却从未想过，父皇会以这样的方式公布于众。

高皇后也直接愣住了，可好在她没有太过失态，反应过来之后，看着淑妃道：“淑妃妹妹好福气，竟然又再次有了身孕。”

听着高皇后这话，淑妃哪有不怕的，下意识便要请罪。

可没等她开口，嘉德帝便看着皇后道：“皇后向来贤良，所以，这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后可得看顾着些长宁宫，朕就等皇嗣顺利出生了。”

高皇后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恭敬道：“皇上这话说的，臣妾既是六宫之主，定不会让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