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冉有些歉意地望了宋钺和桑青折,请他们在这里稍候,又指了后头书架的位置予他们解闷,便就有几分怒气冲冲地朝外头走。
宋钺和桑青折都是头一次见小公主这般发气模样,于前者面无波澜的神情不同,爱看热闹的桑大人显然对外头发生的事情起了好奇和兴味。
他站起身,俊秀面上带有几分关切,“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大事?不知微臣能否帮上一些忙?”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情,算起来还是一件家事,不过人多眼杂的,听闻是已经闹了起来,想来明日里也会叫碎嘴的传得到处都是,乐冉就没有拒绝桑大人的好心提议。
她想着若是有外人在这里,那一位怕是也不敢有多放肆。
从内殿往前殿走,还不曾拐过前头那个廊弯,就有嘈杂的吵闹声涌进耳朵里。
乐冉忧心绿芽,不自觉得走了快一些,将不紧不慢,犹如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的桑大人落在身后面。
她提着裙摆,迎着风,不顾耳边绿柳叫她走慢些的忧心言语,匆匆前行,一拐过那个弯,便眼尖地看见一堆人围在殿前空旷的院落处。
为首的那一人已经高高扬起巴掌,像是正准备朝谁人脸上招呼过去,看得乐冉胆颤心惊。
“乐梓欣!你放肆!”
一向似棉花般软糯的嗓音猛地拔高了调子,刀子似的寒风当即扑涌进嗓子眼里,叫她呛得猛咳了几声,咳得绿柳在一旁胆颤心惊。
乐冉心下着着急,步子未停丝毫,只捂着嘴咳着朝前走,生怕绿芽受了外人欺负。
“你在这里胡闹些什么?”
她难得拿出了长姐的气势,声音里有一些哑,显然是方才的猛咳伤到了喉咙。
来人正是听闻宋钺来乐央宫的乐梓欣。
她视线在匆匆而来的乐冉身上一顿,又看向她身后慢上几步的桑青折,面上显而易见地滑过一丝错愕,心里咯嗒了一下。
不,不是说进宫的是宋钺的马车吗?右相,怎么会是右相在这里?
乐梓欣忽然就有些慌神,掩在袖下的手蓦然攥起,指甲刺入未愈合的旧伤,刺痛感袭来。
此时的雪相较方才已算是落得小了一些,却仍旧纷纷扬扬的,乐冉没从正路上绕过去,只蹙着眉从旁小道上一头扎进雪地里。
一旁的绿柳尚来不及开伞去遮,小公主就已经置身于廊亭外了。
纷扬着的雪片瞬时落了她满身满发,又落在眼睫上挡了些视线,乐冉随手抹了一把,抹下一片冰凉。
她有一些生气了。
乐梓欣平日里怎么瞧她不顺眼都没有关系,总归她也不能叫所有人都瞧着她顺眼,乐冉自问自己脾气已然算是好的了,往昔见着她都相让着,也不去同她去争那几个口舌。
可最近几次,这人却一次较一次的过分,当真就将她当了没脾气的软柿子,任意揉搓,竟带着人闹上门来。
她板正着脸,大步走上前,朱唇紧抿着,满脸都写着‘我很生气’。
乐冉拉过来前头的绿芽好生打量了一下,见她除了衣裙有些凌乱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明显伤处,心才放下来一些。
她将人护在身后面,气势拿捏得十足,“你到我这里来撒什么泼?规矩莫不是都叫你喂进狗肚子里了不成?”
她往昔从未有一时如今日般,十分强硬的同乐梓欣讲话,另本就有些错愕慌神的少女又愣了一下,方冲上脑子的妒忌和恼恨,也被这漫天的冷冽风雪吹散了一些。
庭中吵闹声随着乐冉的出现消失,小公主站在中间,精致的眉眼间满是愠色。
叫一向看不起的人当着诸多下人斥责,乐梓欣深感丢脸,尽管她此时底气已经有一些不足,但让她对乐长安低头,绝不可能!
乐梓欣深吸一口气,毫不服输地昂起脸,她指着桑青折,“私会外臣,乐长安,你好大的胆子!”
她此时已然忘记,凭着乐冉摄政长公主的身份,足以令她光明正大地召见任何臣子来宫。
在看见那张同小公主有几分相似,但眉眼韵味全然不同的脸出现时,桑青折就晓得这一场闹剧的缘由了。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就是他宋明衡。
这位梓欣公主的母妃苏贵人,当年是教唆皇帝废后的卫贵妃一派,没少替卫氏在床笫间吹先帝的枕边风,和宋老将军的死脱不开几分关系。
身为其女,又受尽先帝宠爱的乐梓欣,在宋钺眼中,自然就成了捅向他们最为合适的一把刃剑。
桑青折望向乐梓欣的眼底浮有几分同情,再看她身旁的乐冉时,又多了几分探究。
他着实看不太明白宋钺对这位殿下的态度。
难不成真是因为乐冉同他那年雨中所遇之人有几分相像,才叫他当成一种寄托了吗?
“咚。”
茶碗底搁置在案几上发出轻微一声响,宋钺起身掸了一下石青袖襟上泛起的折痕,凉而淡的目光环顾四下,焚香静谧,只闻炉火灼灼烧烫萝炭的几声炸裂脆响。
将他一人留在这里,倒真不知是太过放心还是过于信任了。
这种感觉有些稀奇,宋钺起了些兴致打量着屋中陈设。
在他活过来的这二十些年里,也就十五岁之前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自他官拜相位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提防和揣测。
从没有人一边对他战战兢兢,却又一边对他满心信任。
横隔外室同书卧的晶莹珠帘被撩了些,宋大人欣然应了小公主的邀请,去她书案旁转悠了一圈,见了满案散着的凌乱纸张,高堆文书,到底没忍住笑了一声,神情里难得浮现几分愉悦。
他随手将带进来的折子撂在批阅过那一堆里,正欲找上几本,替小公主分一分,视线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宣纸下露出的模糊字迹。
宋钺动作顿了一下,修长手指拨了拨上头铺盖着的杂乱纸张。
深色案几上,白纸黑字密密麻麻,最上头写着五个直白又显眼的大字。
招驸马计策。
预收:《一念朝朝》
顾绾绾三岁那年,顾家遭人陷害,满门抄斩,她被当年还无甚权利的谢玉珩用尽手段保下偷养于家中。
三岁的孩童不知是非,只整日粘着俊秀的青年叫爹。
叫坏了谢玉珩一桩又一桩的姻缘。
谢玉珩不怒反喜:再叫一声。
顾绾绾:爹,爹爹抱
从此再无媒人踏入谢家府宅半步。
世人皆知,谢家二公子扬言,此生仅此一女。
后来,果真又当爹又当娘,将小丫头拉扯得亭亭玉立,费尽心思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再后来,提亲的踏破门槛,又如数被谢玉衡打了出去。
昏暗床帐中,威名赫赫的谢二公子将小姑娘拥在怀里,一向冷冽的眸底充斥疯意。
“朝朝,你的仇,我替你报了,叫我的名字。”
被迫改名改姓的谢昭昭翻了白眼: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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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九条鱼儿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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