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出言不逊的那个女子身边空出了一大块，女眷们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撇清干系，生怕惹祸上身。

梁雁给她留了点颜面，也不想因为她而影响了生辰的心情，只是让人客客气气地把她请了出去。

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妇人大概是她家里的长辈，见状上前赔笑道：“长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她年纪小，不懂事乱说话，您别往心里去，若是为了这点小事惹得您不愉快，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了。”

姿态放得低，语气却听起来毫无悔改之心，甚至不觉得这事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梁雁本就没想追究，老妇人这么一说，反而心有不悦。

年纪小不懂事？她怎么瞧着那女子梳了妇人发髻，都出嫁了人了，一句年纪小不懂事就能盖过她的不知轻重吗？

而且，老妇人看似赔笑道歉，实际上却是先一步把她追究的话堵死，定论这是小事，她若是往心里去了，便是气量小。

可偏偏她说话的方式和姿态都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错来。

梁雁没由来地想起了当年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言辞，心头不悦。

江清晏把她的每一分毫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而后看向老妇人的眼神便冷了下来：“长公主心软和善，自然是不会计较，那我呢？”

老妇人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家儿媳那句话还牵扯进了另外两个人，尤其是江清晏这尊不好惹的大佛。

老妇人见江清晏冷着脸，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下糟糕，以这位的心气，被说成了长公主的“男宠”备选，后果可不妙。

老妇人连忙堆上笑脸，然而还没开口，江清晏便先行道：“长公主不计较是她心善，听了你那‘暗藏玄机’的话，怎么让人觉得不计较是理所当然，计较倒是她的不对了？”

老妇人这招用了一辈子，百试不爽，没想到会被当场戳破心思，在众人的目光下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还是将军敢于直言不讳，这位夫人也请回吧。”梁雁难得享受到了被回护的感觉，心情立刻便好了起来，连之前那点别扭都烟消云散了。

请走了闹事的，生辰宴上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只有馨乐长公主还畏首畏尾地躲在后面，不敢靠近，时不时朝江清晏的方向张望一眼，生怕自己之前没忍住的笑声也被拎出来做文章。

昭平默默地白了她一眼，觉得当初会把这种蠢货弄过来当“棋子”的自己真的是心态好，才能一直容忍她的蠢。

不过，比起这个，昭平不动声色地望了望江清晏，从进门到入座，江清晏的目光一直住在梁雁身上，时不时就会看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前世江清晏一直主动与梁雁保持距离，偶尔提起也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这一次却有了这样的转变？

之前西南王世子入京就偏离了前世的轨迹，难道这也是另一个偏离？昭平不禁开始忧虑，自己拥有前世记忆的筹码到底能有多大的作用。

昭平咬了咬唇，心下决定，不管如何，接近惠王的动作还是要加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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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几日之后，西洋的使者入京，觐见皇帝。说是觐见，却有形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傲慢的不适感。

朝会上不好撕破脸面，朝会之后，梁熠宁留下了丞相和江清晏，与西洋使者在殿中交谈。

“大梁皇帝，”使者先行开口，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此次前来，是奉国王之名，请求与大梁两国交好通商，互通有无。”

使者略微一停顿，继续道：“当然，民间通商一直都在进行，更主要的是，请求大梁皇帝准许我国商人在大梁租地生活，以便更好地通商。”

“通商倒是没什么，租地就有些过分了吧。”江清晏轻笑一声，目有不屑。

使者仿佛这才看见江清晏也在这里，夸张地一仰，行了个西洋礼节：“喔，久闻将军大名，只是我一直有点好奇，在大梁，是不是不用上战场，也能成为将军？”

使者话里的嘲笑再明显不过了，又嘲讽了江清晏不过是个空架子，又嘲讽了大梁的实力。

江清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梁熠宁先拍了下案，不悦道：“使者此言差矣，将军征战过北方，征战过西南，谈何不上战场？”

江清晏一愣，看向梁熠宁的眼神有些微妙。站在旁边一直没有插话的丞相也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将军征战过北方不假，可西南？西南虽然一直包藏祸心，但也只是包藏而已，再说，今年西南蝗灾，世子都送进了京城作为人质换粮食，短期之内哪还有叛变的可能？丞相在心里摇了摇头，大概是皇帝一时气急，说错了吧。

梁熠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也没有察觉到江清晏看向他的目光，他本来还想着若是西洋有诚意，通商又能促进经济，互利互惠也好，可如今看来，西洋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大梁的底线，看看自己能捞到多少好处。

这么想着，他也失了耐心：“既无交好的诚意，使者便请回吧。”

而后摆了摆手，不等使者再说什么，侍卫便上前“请”走了那使者。

使者走后，丞相也告退离去，江清晏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梁熠宁问。

“没什么，只是在想西南和敬王是怎么勾结上的。”江清晏语气如常，像是随口一句感慨，却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梁熠宁的神色。

先前梁熠宁的那句话让他起了疑心，江清晏便想着，趁他没有防备，试探一下究竟如何。

以现在这个时间点来看，西南和敬王之间有没有勾结上还不清楚。若是梁熠宁真的只是说错了话，那么定然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说，到时候也可以说是自己的猜测，从而顺理成章地查一下。

相反，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梁熠宁也是重生回来的，那么……

梁熠宁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到江清晏的话有什么不对，他刚打发了那个让人不悦的使者，心神松懈了下来，下意识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敬王最擅长笼络人心，当年在皇城里就如此，只怪我没有早些留意到。”

江清晏：“……”

江清晏忽然沉默下来，梁熠宁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奇怪地抬头看他，而后忽然整个人一僵。

艹！大意了！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互相接受了对方真的是重生的，而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发现的事实。

梁熠宁甚至还在想，自己是单方面说漏了嘴，若是江清晏不这么明显地试探，自己还会被蒙在鼓里……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又败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