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她对郑思说了刻薄话,陈瑶对这件事依旧历历在目。
她那十人面首的传闻也是由此而来。
现在在看,她也不禁觉得自己自视甚高,将郑思看轻了。
陈瑶不禁感慨这人脾气是真的好,可生起气来,也怪吓人的。
算了,想他做什么。
陈瑶片刻后又把对方驱逐出了脑海。
我捐钱捐物,让边关将士还有他好过点,即尽了皇室人的力,哪怕当做赔礼也算有诚意了。
陈瑶闷头喝完一杯后,就见陈弘起身冲众人说了一番体恤之言,接着拿起酒盏致意道:“有诸位是景国之福,朕敬各位。”
众人纷纷起身致意,与君王共饮。
一片祥和之下,将士家眷们带了些无声的叹息。
陈瑶看着本应由皇后出席的场合,如今身旁确是苏晓晓。
而说着鼓舞人心之言的君王,身伴绝色美人,冷落贤良淑德的皇后。
这是他们的一国之君。
这是她的兄长。
这几年她也进过宫,与他也见过几次面,就那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上次两个人说心里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陈瑶自己都记不得了。
想到她与兄长如今已如此生疏,陈瑶无奈一笑,不自觉也多喝了些。
她感觉头有些晕沉沉的,为了不让众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陈瑶便打算避开宴席上的人,从另一条通道里离宫。
她从偏殿旁走了过去,绕到拐角时,一不小心跟人撞了个满怀。
这条路本就人迹罕至,哪能想到还能与人碰上。
陈瑶直接撞到了那人怀中,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赵……德?赵将军?”
看到对方认出了自己,赵德有些吃惊,接着往后退了几步,冲陈瑶作揖。
“赵德见过公主。”
陈瑶对他如今做了将军之事,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景国在战场上终于有可用之人了。
想到自己看重的人逐渐有了成就,陈瑶心理也是有些满足的。
“本宫也是没想到,将军今日竟有如此作为。”
赵德是性格爽朗之人,可在陈瑶跟前,总觉得自己话少了些。
面对对方的夸赞,他低着头听完,除了感谢她的提拔之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陈瑶看了看这周围确实偏僻,“若是进宫见陛下,也不走这边。”
赵德本想实话实说,说自己这次是密旨进京,只是碰巧在这里与公主碰上。
可又觉得若这样一说,或许公主就这么走了。
“我……迷路了。”他蹩脚的找了个理由,“第一次进宫,让公主看了笑话。”
陈瑶神色略微有些惊讶,接着又带了一些调侃的语气:“你既是将军,看地图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会找不到路?”
赵德此时也觉得自己的理由有些蹩脚,也只能继续笨拙的说:“第一次进宫有些紧张。”
“也没什么。”陈瑶笑了笑,“本宫刚来到这皇宫时,也是有些找不到道的。”
她四下望了望。
“你走这里,应该是奉密旨入京了。”她看着赵德,“将军随我来。”
赵德低声道谢后,便跟在了她后面。
陈瑶感觉自己安安静静的在这条路里走了很久,但在赵德眼里时间过的很快。
“将军在这里等吧。”她将对方领到一处宫殿前。
陈瑶知道军队之事不可过问。可一想到那人,还是想旁敲侧击的问一下。
“这次就你一人回京吗?”
赵德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探寻,直言道:“这次只有我一人。若有想问的,还请公主直言,赵德会尽量回答。”
陈瑶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郑思呢?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男人神色微微一顿,眼眸片刻低落后,坦诚回道:“大人这两年过得很是艰辛,也是多亏大人的谋略,我军才能赢对方几次。”
陈瑶轻轻点了点头,冲赵德认真的说道:“愿诸位能给景国一片安宁。”
接着又从自己头上拿出那枚上好的簪子。
“这簪子还是值点钱的,大人替我捐给众将士吧。”
赵德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簪子,小心翼翼的接着过去:“谢公主。”
“那就祝赵将军凯旋。”
陈瑶递过簪子后,主动给他见了礼,接着离开了宫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赵德望向手里的簪子,小心的将它收入怀中。
***
景**营里,灯火摇曳。
郑思读完探子写的密信,心里也有了几分胜算。
蛮国开始慢慢式微了。
蛮国首领图可多正值壮年,但去年开始,身体却逐渐抱恙。自己的位置被身边人虎视眈眈的盯着。
既有所求,便有弱点。
蛮国人从小便信奉神明,郑思借此发挥,在蛮国人的祭天仪式中,用了些手段,使图可多认为神明是对他不满,才会惩罚他的身体。
而为了获得神灵的谅解,就要修建宫殿,为神明献祭更多的牛羊马匹。
蛮国首领大兴土木,不断消耗着蛮国资源,也献祭了不少牲畜。
时间久了,他愈发不得民心,也让觊觎他位置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蛮国首领身体日益衰落,已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探子写信来报,说图可多的两个弟弟杀了他,夺了权。
图可多死后,这两位统治者便将蛮国的领土一分为二,各自担任了南蛮与北蛮的国主。
虽实力仍不容小觑,却已没有了以前的坚不可摧。
郑思估计,不出三年,蛮国或许不会再成威胁。
再熬三年,一切就能真正好起来。
再过三年,就能看到她了。
想到陈瑶离开前的那番话,现在听来,他也不再觉得生气。
自己的心上人就是这样,不想嫁人什么话都敢说。
也不知现在过得好不好。
“大人。”
士兵匆匆进了营帐,打断了他的所想。
“宫里刚才送来口谕,要大人即刻回京。”
郑思一边烧了密信,一边也生了些不好的预感。
赵德还在从燕京回边关的归途中,眼下又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备马,即刻动身。”
郑思下了命令,带着些忧虑扎入夜色里。
***
-燕京皇宫
郑思读完手里这份南蛮国主图赞写给景国皇帝的书信,抬头望着天子,半晌不语。
“爱卿读完,作何感想?”
陈弘与郑思对视着,想从对方的表情里再读出些什么。
“臣斗胆,想问问陛下的想法。”
郑思语气平静,手里却将书信微微攥紧了些。
“朕觉得如此便好。”陈弘说着,目光始终锁定在郑思身上,“大人认为呢?”
郑思放下书信,冲陈弘郑重作揖道:“臣认为,蛮国人骨子里便是天生的掠夺者。和亲只是他们的权宜之计,并非上策。如今我军士气正高,更宜对南蛮实釜底抽薪之策,以绝后患。”
“爱卿说的不无道理。”陈弘坐下来,抬眼看着他,“只是我朝如今国库空虚,再打几年,百姓也受不起。”
郑思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有些讽刺了。
国库空虚不假,百姓难也是真的。
可宫里的衣食住行却从未削减用度,反倒愈发奢靡起来。
朝廷到底剥了多少银子作战,这其中又有多少银子真正用在了打仗上,天子与丞相,想必一清二楚。
陈弘看郑思没有说话,对他的反应也并不意外。
他将自己如今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给了眼前这位臣子,向他再阐述了一些理由。
郑思伫立在原地,听圣上说完后,只愈发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当今圣上,因蛮国多年的屡屡进犯,已对蛮人生了畏惧之心。
而朝廷中本就有主和派与主战派,若全力抗蛮,有些平衡便会被打破。
一旦成功,天子担忧赵德日后权力过大,会影响文官武官间的平衡。
郑思想起,陈瑶以前曾问过自己,如何看待当今圣上。
那时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有两字。
平庸。
郑思并不认为,天子平庸会有什么致命性的问题。
平庸之人虽能力受限,但若能博采众长,心系百姓,至少也是一位明君。
可眼前的君王已经逐渐被权势所困,无心再顾及什么天下苍生了。
或许是因为彻底看清了帝王的这一面,郑思看着被放在一旁的书信,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陛下是决定让公主去和亲了吗?”
陈弘淡淡叹了一口气,接着不置可否的回道:“为了大局,朕也只能这样了。”
书信里,南蛮国主图赞对陈瑶的觊觎让郑思分外厌恶。
他说天子妹妹乃少有的绝色美人。若景国愿意将长公主送去和亲,南蛮便承诺,十几年之内不会开战。
郑思清楚蛮国人的意图。
无非是蛮国一分为二,目前国力正逐渐低落。要是再继续打下去,景国战胜蛮国,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位南蛮国主图赞,郑思之前也有耳闻。
此人性格残暴,又好女色,听闻最喜欢在床上折磨女子。
历来和亲的人选,皆是没有嫁过人的女子。甚至多数情况也不会送真的公主过去。
赐好看的宫女一个头衔,当做公主也便可以。
而此人在书信里,不顾及长公主嫁过人的身份,点名要景国真正的公主过去。
郑思觉得,此人比起求和,更多只是垂涎美色,想霸占皇室中人罢了。
他压着情绪,面色平静的与圣上说话,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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