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晴山的声音,杨明珠从对杜承元的心疼中抽身出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方才我想撮合你和五公主......就派人把他请来了......”
谁能想到,杜承元居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
“我现在出去,先打发他离开。”说罢,杨明珠用手帕给杜承元擦了擦眼泪,又道:“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屋子内没有回应,裴松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几分。
晴山也有些着急,又拍了拍门,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郡主,郡主您没事吧?郡主?”
房门猛然被打开,随即杨明珠走了出来,她顺手把房门关上,动作有几分急促,仿佛在掩盖什么。
“裴公子。”不知为何杨明珠有些心虚,“你来了啊。”
裴松月看着杨明珠,她的表情有些局促,雪青色的上衫全是不明褶皱。方才杨明珠关门太快,他并没有在屋里看到杜承元,可晴山说杜承元就在屋里。
这般遮遮掩掩,很难不让人往别处想。
裴松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尽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道:“不知郡主邀我前来所谓何事?”
即使他尽力克制心中的酸楚和痛苦,语气依然带了一些冷漠。
杨明珠刚想开口,想到杜承元还在屋内平复心情,他们在门外总归有些不合适。
“裴公子陪我走走吧。”杨明珠提议道。
“恐怕不行。”察觉到杨明珠的心思还在屋内,裴松月有些胸闷,说话也不自觉带了几分官腔:“在下公务繁忙,不日即将前往临津查案,近几日要尽快把手中的事务处理干净。”
最后这句话他抬高了声音,企图说给门内的杜承元听,但这究竟是在提醒杜承元还有正事要做,还是别有用心,只有裴松月自己知道。
杨明珠从未听过裴松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自觉也带了些委屈,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轻声道:“你要离开京城了吗......”
她问他是不是要离开京城,裴松月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想,也许杨明珠心里是有他的,她不愿他离开。
“这是年前定下来的,”裴松月解释道:“每年开春,大理寺的人都要去地方审理地方上积压的案件,今年是由我和承元一同去临津。”
“临津......”杨明珠喃喃道。
听到临津,杨明珠想起来,当初萧渐鸿便是在临津打了胜仗,带着军功归来,算起来,杜承元的父亲当初也是死在临津,怪不得他一心想去临津。
没来由的,杨明珠心口一痛,脚步踉跄一下。
一直走在她身边的裴松月连忙扶着她坐在廊下,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杨明珠摇了摇头,她隐隐有种感觉,似乎临津潜藏着许多秘密和危险。
一只灰色的鸽子突然扑闪着翅膀,在屋檐下盘悬着,最后落在裴松月的肩头,鸽爪上缠着细小的竹筒。
裴松月一眼认出这是裴氏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他心跳加速,匆匆解开信鸽脚上的纸条,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纸条上寥寥数语,却如同春雷般在他心头炸开:“临津遇神医,可治郡主眼疾。”
几个字跃然纸上,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猛然站起身来,“郡主,找到神医了!”
裴松月转向坐在面前的杨明珠,声音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振奋。
杨明珠抬起头,只见她眉头微蹙,漂亮的眸子里一片茫然。
目光所及之处,是无尽的黑暗。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她对裴松月口中的神医并未抱有太多希望,生怕自己太过贪心。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郡主。”裴松月心中一紧,察觉到杨明珠的疑虑与恐惧,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步履坚定地走在杨明珠,而后在她面前蹲下,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坚定道:“我承诺,无论天涯海角,定将神医请回,还你一双明眸。”
双手被一双厚实的大手包裹着,杨明珠似乎也生出几分勇气,她轻声问道:“真的吗?神医真的存在?”
“真的,”裴松月颔首,声音中满是承诺的重量:“我必会将神医请回,你只需安心等待。”
等......
杨明珠有些惧怕这个字,她在田家村等了许多年,才被三叔找到带回国公府,又在国公府等了许多年,结果被迫嫁进长信侯府。嫁人后,她还在等,等萧渐鸿凯旋,等他和离,等逃离国公府......
如今,裴松月让她等。
可她不想等了,她的人生理应掌握在自己手中,从前她不懂,只会等在原地,等别人的施舍。可如今,她不想等了,她要去争取,去为自己拼一个未来。
“我和你一起去。”杨明珠轻声道。
“嗯?”裴松月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杨明珠把裴松月拉起来,语气认真又坚定:“我要和你一起去临津,找神医。”
裴松月离开郡主府的时候,杜承元已经等在门外。
他已经收拾好自己,除了眼睛还有些泛红,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妥。
裴松月看到他时,又想起方才杨明珠衣服上莫名的褶皱,即使相信杜承元的人品,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沉默一直延续到回到大理寺。
杜承元率先开口道:“大人,下官先去忙。”
“嗯。”裴松月低声应了一声。就在杜承元一脚踏进大门时,他又咳了一声:“你今日去找郡主......所为何事?”
他问这话确实没有立场,杨明珠既然找杜承元,想必是找他有事。这是杨明珠与杜承元之间的事,与他无关,他自然也没有资格干涉。
杜承元一时有些语塞,他知道裴松月对杨明珠的情谊,他这么问,怕是生了误会。
思索片刻,杜承元决定坦白五公主的事:“我收到郡主送的帖子,邀我上门一叙。但我去了郡主府,才发现给我送帖子的人不是郡主,而是五公主。”
“五公主?”得知约杜承元的不是杨明珠,裴松月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又皱起眉头,五公主是淑贵妃的女儿,自然也是三皇子党。从前她与杨明珠并无交情,上次杨明珠生辰宴,她主动去给杨明珠庆贺已经很奇怪了,今日又假借杨明珠的名义约杜承元上门,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五公主与下官有些私事未了,”杜承元怕给李玄颂带来什么麻烦,连忙解释道:“五公主只是借郡主之名约我商议,并无其他目的,还请大人明察。”
裴松月半信半疑。他相信杜承元不会说谎,可对于杨明珠的担心大过一切。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杜承元走后,裴松月掐了掐眉心。很快,他叫来了竹心,杨明珠要跟他一起去临津,他得提前安排好一切。
街头。
李玄颂如同失了线的风筝,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繁华的街道上,她眼神空洞,任由行人匆匆经过她,热闹非凡的市井声穿透她的耳膜,街边的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马车的轱辘声,这一切嘈杂都无法唤回她的神采,只有那一缕情丝,如细针般刺着她的心。
杜承元的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我对你哪有什么感情?你以为我与你志趣相投,只不过是我为了接近你故意哄着你、顺着你,事实上,我跟你一点也不同!”
“为什么接近你?当然是因为三皇子啊!我想攀上三皇子这棵大树,而你,就是最好的垫脚石!”
“现在为什么不哄着你了?你以为我是那种以色侍人的废物吗?我明明可以靠着我自己的能力,登上当朝太子的大船,为何还要继续没有尊严地讨好你?”
......
李玄颂不相信杜承元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杜承元字字句句,像一把钝刀,直直刺进她的心脏,让她痛得喘不过气。
突然间,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挡在李玄颂面前。那人面带微笑,被束起的发丝黑得发亮,眉毛和胡须却泛着白色。
“姑娘,你似乎有心事,贫道有缘与你相遇,不妨让贫道为你算上一卦。”
那道士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抚平人心的力量,让李玄颂忍不住停住脚步。李玄颂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那道士摆出八卦阵,手指飞快地掐算着。片刻后,他长叹一声:“姑娘为情所困,情丝难断啊。”
“......”李玄颂被戳中心事,只觉得眼眶一热,哽咽道:“还请大师相助。”
道士勾起嘴角,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屑和鄙夷,只是李玄颂并未察觉。他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掏出来两张符纸,一起递给李玄颂:“此符可保你平安,挂在身上即可。”
“可我需要的不是平安——”
道士微微颔首,继续道:“另一张符纸,你交给即将远行的血缘至亲,她会带着你的情丝送到你命定之人身边。”
李玄颂愣愣地接过符纸,黄色的符纸躺在手心,带来一丝异样的安心。
她刚准备感谢道士,一抬头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那道士早已不见踪影。
若不是手中的符纸,她几乎要怀疑方才是她的幻觉。
她将其中一个符纸小心地收进内袋,看着另一张符纸,突然开始发愁。
即将远行的血缘至亲,还要跟杜承元有交情,哪里去找这样的人?
长公子:她有事瞒我,是不是不喜欢我[可怜]
还是长公子:她要跟我走,是不是喜欢我[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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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情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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