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驿站被董承龙赶开了,白昭宁跟了一会,然后又回到了满是玫瑰色烟雾的花田里。
白昭宁和白六相对而立,中间是还在微弱的呼吸着的董承龙。
董承龙死死的盯着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吼着:“走啊!你回来干嘛?!快走!”
白昭宁一动也不动,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董承龙仿佛也明白了,他愣愣的,甚至是有些颤抖的吐出两个字——
“——牵机?”
白昭宁总算有了点反应,她抬抬眼皮:“嗯。”
牵机,就是白昭宁。也不知道是谁先这么叫的,反正她给白六打工之后没多久,“牵机神使”就是人们对她的称呼了。
牵机,剧毒。
董承龙倒伏在地上,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号。
为这多日以来的信任与保护。
白昭宁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气的想把这一片的玫瑰全给白六薅了,还想把白六头发一块薅了(白六:??!)。
可是白昭宁毕竟是天选的打工人,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外交官应有的平淡。
“没有我的事,我就走了,方点他们生疑的话,我可混不下去。”
“走什么?”白六止住白昭宁,“身份被发现之后,不好意思见熟人了吗?”
白昭宁停下脚步。
白昭宁咬牙切齿。
白昭宁感受到来自老板的死亡视线。
白昭宁感受到来自前教官的死亡凝视。
白昭宁决定服从命运的安排。
白昭宁微笑。
“那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了吧?”白六示意她看向董承龙,笑着说,“我送给你的礼物。”
此刻应该配上一阵乌鸦的叫声。
嘎——嘎——嘎——嘎——
白昭宁:“??”
董承龙:突然懵逼jpg.
董承龙反应过来之后暴怒大吼:“做梦!”
白六微笑:“他以后就由你看管了,别让他跑了。”
白昭宁皱眉。
白六意思就是说不用杀董承龙,看守着就行,这是个好事,但……
为什么要用这种说法啊?!
然后白昭宁就把董承龙的灵魂薅出来,直接打包回了噩梦神殿。
被关在海底大玻璃罩里的董承龙灵魂:“???”
白昭宁在噩梦神殿只待了半天就抗着董承龙刚脱离的“尸体”回了总局。
她还给自己弄了点伤,一副英勇奋战,好不容易才抢回董承龙尸体的样子。
整个异端处理局兵荒马乱, 到处都是被搬运回来瞳孔里倒映玫瑰,正在痛苦凋败枯萎的队员。
白昭宁每走一步, 都觉得自己踩碎了一片从血肉里凋谢出来的花瓣, 耳边全是撕心裂肺的惨嚎和痛哭。
方点举着血迹斑斑的重剑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央,抬起头看向白昭宁,瞳孔急剧缩小:“你把他带回来了?!”
“嗯,”白昭宁一脸疲惫委屈,“对不起,我没把董队救好,是我的错……”
方点连忙把董承龙从她身上接过来。
“你先去休息,剩下的事待会再说!”
“来几个心理素质高,不会轻易被异端影响发疯的队员过来, 我们需要快速寻找缓解干叶玫瑰瓦斯的解药!”
有十几个队员都举手报了名,陆驿站是第一个举手的。
白昭宁在医务室待了一会,还是不想自己在那待着,于是又跑出来了。
白昭宁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着异端储存室里被数千根荆棘从心脏穿刺出来,一向怒睁的眼睛已经变成灰白色,嘴巴大张着的董承龙的尸体。
“异端6071,玫瑰干叶瓦斯,收容物:【十字审判军】成员董承龙的尸体。”
方点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弱点以及缓解方式,弱点为心脏,缓解方式为剥离从其尸体中生长出来的玫瑰荆棘段,让被玫瑰干叶瓦斯污染的队员吞服,即可缓解。”
“异端处理局被玫瑰香水污染队员一百一十二名,请大家现在切开董承龙队长的尸体,把他身体里的荆棘剥离出来送往医院那里让被污染的队员吞服。”
方点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不要告诉那些队员这个荆棘是从哪里来的,我等下会把玫瑰香水的档案列为一级机密。”
“现在请各位速度动作吧。”
陆驿站垂着头攥紧制服口袋里的氧气面罩,那是他逃跑之前董承龙给他摁在脸上的,现在被他用力过度的手指攥得快要变形。
陆驿站咬牙切齿地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他抬起泛红的眼眶,看到白昭宁半跪在董承龙面前,提起刀切开董承龙的皮肤,剪下他身体里那些还在扭动的荆棘。
“还不快来剪?”白昭宁转头对那些呆在原地的队员出声呵斥,“没有精神!”
方点站在门外看了一会,下意识觉得白昭宁很奇怪。
沉着理智,进退有度,下手狠厉,毫不犹豫,甚至是从邪神的手上抢了一具尸体。
这真的是一个18岁的小姑娘吗?
三日后,玫瑰工厂事宜已平息。
白昭宁在一个拐角处遇到了陆驿站。
“怎么了?”白昭宁问。
陆驿站抬头:“你伤好了?”
白昭宁稍微沉默一下,然后回答:“好了。”
陆驿站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跑到一半看见你没有跟上,真的吓死我了……”
“方队在那边。”白昭宁示意。
陆驿站看到吃完饭从这边路过的方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白昭宁没有回答,先走一步。
陆驿站鼓起勇气走了上去,举出自己的档案平递到方点面前:“方队,我想加入第一支队!”
方点略微讶异地挑眉:“但是今年已经过了招生季了。”
“我不走招生路线。”陆驿站缓缓抬起了身体,“我想直接申请加入【十字审判军】,顶替董队缺失的位置。”
“真是稀奇,【十字审判军】往年一份申请报告都收不到,今年居然收到了两份。”方点挥了挥手里的另一方档案,笑了起来,“还都是资质很好的优等生。”
陆驿站一怔。
方点说:“除了你,二队的岑不明也递交了申请,就算要收人我们今年也最多收一个,你们要不要先互相商量一下?”
于是陆驿站就来到了岑不明的病房前。
然后他又发现白昭宁已经在那里听墙角了。
白昭宁好像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到的觉悟,微笑着示意陆驿站过来一起听。
陆驿站听到了里面传来交谈声,先是一道声线有些干哑的年轻男声:“……二队去的人里,就我一个人回来了?”
——这是岑不明的声音。
另一道声音成熟些,应该是二队队员,对方沉默一下才回答:“……其他人都没有挨住试香纸的考验,没撑到我们去就被异化变成了怪物,被【十字审判军】击杀了。”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对方似乎是拍了拍岑不明的肩膀:“振作。”然后推开门走了出来。
陆驿站刚想进去,他就听到病房里传来了极其隐忍又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哭声,就像是把头蒙进了杯子里,一边疯狂地不要命地锤着床发泄情绪一边哑声嘶吼着的声音,然后发泄完之后又变成了很小声的抽泣声。
等在门外刚要敲门的陆驿站:“……”
“啧,”白昭宁评价,“你哭起来的声音比这位岑不明同学精神多了。”
陆驿站:“……”
如果你是在夸我,那我谢谢你。
等到二十分钟之后,里面的声音还没停的时候,陆驿站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今天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结果他刚转身要走,白昭宁就转了一下门把手,但没有打开。
咔哒一声脆响,就听到里面岑不明警觉地问了一句:“谁在门外?”
陆驿站:“……”
陆驿站幽怨的看了白昭宁一眼,假装自己刚刚到地推开了岑不明的门:“你好,岑不明同学,我是和你竞争【十字审判军】备选名额的另一个人,我是三队的陆驿站。”
陆驿站友好地对岑不明伸出了手。
岑不明目光冷酷地一扫而过,并没有接过陆驿站的手:“你是那个笔试高我两分的人。”
陆驿站在心里叹口气,面上回:“是的,只是凑巧而已。”
“那倒是真的挺凑巧。”岑不明余光一扫,语气冷冷,“就刚好笔试那么一次凑巧考过了我,还凑巧考了满分,那你平时够不凑巧啊,只考七八十分——”
陆驿站认真地回答了岑不明:“真是凑巧,要是不凑巧我应该能每次考试都考过你。”
白昭宁:“……”
岑不明:“……”
眼看岑不明本来就哭得眼眶发红,被陆驿站这么一气眼泪又要咬牙滚出来,陆驿站挠挠头,真心安慰道:“诶,我真是没有故意压你一头的意思,我以为题这么简单,你也能考满分的。”
“你平时不都是满分吗?怎么这次就98?”陆驿站感到疑惑。
白昭宁不禁怀疑陆妈是故意的。
凑巧这次笔试失误了两分的岑不明气得眼珠子都开始红了,他冷冷地收回了自己的眼光:“滚。”
陆驿站也觉得今天可能不太适合谈事情,于是和岑不明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转身就准备叫上白昭宁走了。
“等等。”岑不明突然出声喊住了陆驿站,他声音骤然沉了下去,“刚刚二支队的人和我说,你是第一个从工厂里跑出来的,还把董队丢在了后面。”
“董队把我救了出来,是我无能废物,那个时候昏迷了不能协助他,但你,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跑了?”
“白昭宁一个姑娘,都有勇气把董队救出来。”
岑不明眼珠赤红地死死盯着陆驿站,他拳头握得很紧:“明明你要是留下来,说不定白昭宁就能更轻松一点了。”
“董队也不会死在那种地方!”
陆驿站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他意识到了岑不明以为是董队把他救了出来,所以才想加入【十字审判队】。
但看着岑不明那副咬紧后牙,满脸泪痕,极度不甘心的,痛恨自己的无能到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陆驿站最终还是把那句——【我当时背着你,救不了别人了】的解释的话给咽了下去,白昭宁皱着眉头要说话,陆驿站制住了她。
“因为我是个普通废物。”陆驿站挠挠头,笑了起来,“比较贪生怕死,所以逃跑了吧。”
岑不明眼睛彻底赤红,厉声嘶吼:“懦夫!逃兵!给我滚出去!!”
陆驿站眼疾手快地关上病房的门挡住岑不明砸过来的水杯,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
“为什么不说?”白昭宁问。
“与其让他自责,那还是恨我好了。”陆驿站微笑。
傻子才会做的行为。
白昭宁在心里点评。
白昭宁一直以为,人间的温情不属于她,在噩梦神殿里打一辈子工才是她的【Best ending】。
可是也许吧,和一群傻子待在一起,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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