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衡醒来时,沈如卿已经背对着他了。
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今天是晴天。
家里多一位伤员,又要去医馆备药了。
回想昨夜睡前沈如卿的行为,林泽衡感觉不对劲。不过他作为医者,应当时刻以病患为先,病患开心了,病也能好得快。秉持这个观念,他始终对沈如卿处处迁就,就连昨晚的异常行为也没有制止,反而真的陪他睡了一夜。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风华正茂的我和意气风发的沈少主竟然再次共眠。这若是传出去岂非损毁名誉啊......”
他是真的很担心,以至于悄悄回房换了新衣服,大早上远离沈府就去春林医馆静静心。
药台林九见了自家小三公子满面红光,定睛一瞧,心中有了想法。
“嗯......谷主寄来的新鲜药材,公子看看是否需要?”
林泽衡一路上都在思考昨夜的事情,看着眼前的药材也没有了从前的激动,只是捻起一根干草。
他盯着这根草,时不时用指甲掐一下,好像心中有一团火难以发泄,只能在这出出气。
林九瞥一眼干草,再瞧一眼林泽衡,默默托腮等待。
林泽衡越想着昨夜的事情,脸越红,时不时还摇头咬唇。
良久林九才开口:“公子?你病了吗?”
林泽衡这时候想着昨夜沈如卿炽热的身体,听到林九的声音,如梦初醒般惊道:“好热。”
“啊?什么热?”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茫然,另一个也挺茫然,还带一些羞愧......
林泽衡清了清嗓子道:“把.....咳咳,极品血阳丹化灵云还有......”脑子里出现昨夜的场景,“清心丸!”
林九瞧他脸红成这样,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一脸坏笑着给他打包所需药物。
“公子慢走~”
林泽衡不做回应,只是低着头往前走,走几步就拿出一颗清心丸填在嘴里。
他拎着一堆药在街上踱步,迟迟不想回家,不知道怎么面对昨夜共眠的沈如卿。
接近镖局的时候,他朝里面看了一眼,莫恩正在和阿鸿交谈什么。
正要返回沈府时,一个小乞丐从路边冲出来撞到林泽衡身上,深色紧张。
“抱抱......抱歉......”
林泽衡身强体壮自然不会有什么感觉,看着这个惊慌的小孩子,安慰道:“哥哥没事,你没撞疼吧?
小孩子紧张,衣服脏兮兮脸蛋却是干净的,他手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背上背着黑布包起来的东西。
“你是李大哥的朋友吗?”
“李大哥?”林泽衡疑惑,难道是李元辰?
小孩颤抖地捏住手上的东西:“镖局的李哥哥,他经常......教我们......打架......”
林泽衡回想起从前偶然看到的画面:李元辰在小巷子里教一群孩子武功,于是对他笑道:“是,我认识他,小弟弟有事找他。”
此时,小乞丐身后巷子口的墙边趴了一群人,正紧张的盯着两人的动作。
流浪儿二银道:“大哥,他干啥呢?磨磨蹭蹭,给了就行呗。”
另一稍微强壮的大金:“说什么呢?李大哥才是大哥!看着就行了,都闭嘴!”
林泽衡偶然发现巷子里的孩子,看了一眼,那些人就慌忙躲藏。
小孩颤颤巍巍从破烂袖口下拿出一个破布包着的小盒子高高举起,面色终于舒缓。
“这个是李大哥的东西,请哥哥交给他。”
林泽衡结果,疑惑地扯一扯包裹的破布,发现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他想起在渝州时李元辰就是从这个小盒子里拿出簪子的,看来果然是李小哥的东西。
他收下,正想感谢小孩,刚抬头这小孩就没影了,只留黑布包着的东西。
“走了?”他四下环顾这周围再没有一个乞丐样的孩子,拣起地下的东西笑了笑便走了。
“哥哥还想请你吃个好吃的,怎的就走了......”
......
那些流浪乞儿看着他收下盒子,确定这人认识李元辰,就立马离开巷子,跑到大理寺附近汇合。
流浪儿二银指着背后问道:“哥,那是好人吧?”
说的是收下木盒的林泽衡。
“哥”大金说:“人家一表人才,起码比你像好人!”
“啊?”
这群人继续盯着大理寺,尤其关注后门,因为昨天半夜,李大哥就是从后门被运出来的......
昨夜,人烟稀少,流浪儿们流窜城中,对城中捡漏之处了如指掌。大理寺常常审讯刑犯,这里的人审讯没个轻重,尤其是对罪大恶极的人更是手下不留情。
大理寺地下还有地牢,专门关押朝廷重犯,大多是有钱且不听管教的人,哪个不听话便可直接动刑。人没了,小官对他的所有物挑挑拣拣总能剩下点东西,最后这些小东西便和尸体一同在半夜运道城外胡乱一扔。
流浪儿就专挑这些时候蹲守大理寺后门,盼望捡个什么东西,换一顿好吃的。
这群人里的大哥大金为首,蹲守在运尸体的车的必经之路。
“咯吱咯吱~”一辆满载的马车缓缓行来,车夫昏昏欲睡,时不时被马车晃醒。
“呜啊......吓老子一跳,又睡着了......”车夫从梦中惊醒,打着哈欠抽了老马一鞭子,“这点工钱还得从早干到晚,驴都不能这样啊!晦气,天天送一群死尸......肚子疼......”
一群流浪儿看着车夫骂骂咧咧从马车上晃进一个小巷子,心道机会来了!
大金:“小的们望风,老二跟我过来!”
二银:“是!老大!”
两人悄悄走到马车后,不敢点火,摸黑在一群死尸中寻找值钱的物件。
大金摸摸索索,摸过好些人的破烂衣裳,沾了一手血,只摸出个温温热热的软东西。
“这啥?”
“我瞅瞅。”
两人捧着这东西在黑暗中摸索,可终究没感觉出这时候什么东西。
“先装上,回去研究。”
两人摸过一个人再翻另一个人,无意中摸上这人的脸,发现还是热的。
“卧槽!”二银惊叫。
“嘘!”大金赶紧堵上他的嘴,“小点声,废物!”
“老大,活的!”
“管他活的死的,又不是没见过,找东西。”
两人又是一阵摸索,心里对这个“死尸”道歉,手上还是一刻不停摸索人家挑剩的东西。
大金摸着摸着就伸到这尚存余温的人衣服夹层里,忽然感觉手指一疼。
“我去!什么玩意儿?”
“哥,是把刀。这刀这么长,跟李大哥的差不多。”
“我摸摸,还真的,跟他的一样。我摸到这刻的东西,好像和他的刀真是一样的。”
“啊?”
这时候两个人都发现不对劲,李大哥说过他的两把刀是定制的,刀刃上刻的是“李”,这俩小孩虽然不大认识字,但李元辰交过他们这个字的写法。
大金摸索这人的头部,鼻梁高挺,脸颊瘦削,尚有一丝余温。
坏了,不会真是他吧?
两人慌忙合力将这人抬下马车,摇摇晃晃送进一口巷子。
二银蹲在巷子口,对外边吹了一声哨。
“啾——”
意思是完事儿该回了。
一群孩子汇集一起,大金跑到墙角下拿来个火折子映在这人脸上照照。
众人看清后,火折子差点掉在这人身上——真是李元辰!
满身都是血,脸上还划了几刀,要不是这些孩子和他很熟,简直认不出来!
众人听着马车走了,才商量对策。
大金:“大哥不是说回家了吗?怎么从大理寺出来?”
二银:“他是镖局的人,咱把他送回去吧。”
其他人也附和:“大哥死了怎么办?”
“大哥,你死的好惨......”
“不要啊!我还想跟他赚大钱呢......呜呜呜。”
大金细手一挥!心中有了定夺。
“大哥对我们安重入山!咱们讲义气!不能让他这样走,总得让他回家......叫什么......入土为安?”
众人纷纷点头。
大金深吸一口气,做起老大的派头来。
“小的们去跟着那车,老二和我送大哥回家!”
观察周围安全后,年龄最大的大金背起比他还要高一个头的李元辰,在二银的掩护下摇摇晃晃走向镇安镖局。
这一背起来,李元辰身上的伤口都打开来,鲜血顺着大金的后背流下,让他汗流浃背,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大哥摔下来一命呜呼。
此时夜半无人,倒也不用顾忌被人看见,就算看见又能怎样呢?他们一心救大哥,什么都不怕。
两人走了一段路,正巧遇上镖局的莫恩。莫恩刚刚给长安雇主送了一车货物,循着月光返回镖局。
莫恩自幼跟着沈幻,立志成为一名出色镖师,因此平日训练也很刻苦,耳力远超常人。那两个流浪儿一靠近莫恩就被发现了。
莫恩脚下放慢,悄悄取下腰后别着的鞭子。
“何人跟......”
“李大哥要死了!”两人直接冲上去,将满身是血陷入昏迷的李元辰给他看。
莫恩撩起这人的凌乱头发一瞧,好家伙,真是他。再一看,这血都滴了一路,身体冰凉。
于是莫恩指着沈府的路引他们过来。
“带他过来。”
三人外加一个昏迷之人很快接近沈府,临近沈府,忽地从天而降一个白衣人。
是个穿白衣的女人,挡在三人路上。
“把他给我。”这声音清冷却又有一丝亢奋。
“何人拦路,给我让开!”
莫恩抽了鞭子就冲过去,将她引向偏离街道的一边以方便孩子们过去。
这人只是侧身一躲,随后一掌击出与莫恩对上,两人平分秋色。
“他是我弟弟,让我看看他。”这女人仍然喋喋不休,可莫恩知道李元辰的底细,知晓他家中无人,哪来的姐姐?所以丝毫不留情面,使全力击退来人。
两人几招拉开距离,白衣人始终盯着远去的三人的背影,正欲上前却忽然转身向后看。
随后她便飞速离开,只留下一句“照顾好他,等我来。”
只留下气闷的莫恩,收了鞭子跟上那三人。
心想:“姓沈的得给我加钱!半夜给你干活还得救你的人,你倒是睡的安安稳稳。”
此时的沈如卿恰好从噩梦中惊醒......
快到沈府时换莫恩背起李元辰,将他送入西院。
两个孩子则是按照以往规律,赶到城北蹲守,寻找再次上车的机会,以便寻找大哥遗落的东西。
巧的是一众孩子都在城北躲着,等待老大发号施令。现在马车已经出了城,夜晚只有官家车马能出入,所以这些孩子今晚没机会了。
只能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再去城外乱葬岗扒拉好东西了。
好在幸运,这些胆大的孩子齐心协力,终于在一片腐臭中扒到一个同样沾了血的木盒子。打开一看,有几个极其精致银簪子,必然价值不菲,可惜上面点缀的都碎了。众人想着也许是其他完好的簪子被拿走了,这些幸运没被人瞧上。
“呸!这群狗东西!就会搜刮好东西。”
“大哥一向喜欢这样的玩意儿,肯定是他的!”
“拿走吧,我见过大哥拿这个簪子,指定是他的。可惜只找到一把刀。”
这些孩子从死人身上扒了些稍微完整的衣服在小河里洗干净将刚刚拿到的东西包起来,打算送到沈府。
“大哥他唉......究竟能不能活?”
“就算不能,咱们也得讲义气,大哥的东西就是大哥的!就算死......就算那啥也得烧了!”
众人一阵附和,回到城里,便选了个小孩将东西送回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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