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好不容易来到了狄山脚下,看着穿入云间的山峰,估算一下整座山的大小......卯卯有些生无可恋:“你能知道你父母在哪个方位吗?”
祸斗愧疚道:“我对此处的记忆,也是十分模糊......”
“狄山......是座火山吗?”卯卯看着山顶处冒着黑烟的方向,黑烟细长,飘飘荡荡。
祸斗顺着卯卯的目光看去:“不知......南方御火的精兽很多,但印象中从未听说过南方有火山......”
这难道就是主角光环吗?卯卯招呼祸斗:“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二人朝着黑烟的方向走去。好在这狄山,应该被人开垦过,上山的路畅通无阻,很顺利,二人就到了山顶。
果然山顶有个山洞,又是山洞......洞口被大石挡住。祸斗见山洞和巨石,像被触及到了逆鳞,狂躁地奔过去,口中吐出熊熊火焰,愤怒地燃烧着巨石,整个山顶被灼成深红,周围的草木渐渐枯萎发黑。卯卯站在一边,被周围炙热的空气呛得喘不过气来......他想上前阻止,勉强睁开眼睛才发现,现在的祸斗,浑身通红,身上的血管爆出,炙热的血液也在体内燃烧......
这可怎么办......怎么让它冷静下来,它再这样,我也会死掉的......卯卯找了块巨石,一步一步,缓缓移到巨石后躲起来,虽然这个地方还是很热,但想必在外面直接被灼烧,好多了......
躲在巨石后面,卯卯大声喊着:“祸斗!你冷静一点!”叫了好几声,火焰都没有停止......完蛋了......该不会被烧死在这里吧......卯卯仰望天空,自己所见的天空已被烧的通红......自己也不会御水......也不会求雨......唉,要是夫诸在就好了......心想着......天空真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不会真想什么来什么吧?卯卯从巨石后探出头,四处观望了一下,没有白鹿......而这雨只在山顶,越下越大,好像知道这山顶有火一般,直至周围的火被浇灭,祸斗的身体也被雨水冷却变回黑色,它口中的火焰也渐渐变小......
卯卯这才敢走出巨石,缓缓靠近祸斗:“你......还好吧?”话音刚落,祸斗恶狠狠地猛回头,瞪着卯卯,吓得卯卯直摆手:“你冷静点!冷静点......是我......”
见到是卯卯,加上被雨水浇透了身体,冷静了不少,祸斗才收起凶狠的目光:“这山洞,这巨石,和关我的地方......极像......”
“我知道......我知道......”卯卯软言软语地劝说着。当务之急,得先安抚祸斗,不能让他再发狂......
周围被祸斗烧尽的草木,被雨水冲刷着,灰烬流下山去,流入泥土。刚才被烧的通红的山石,也在大雨后冷却变黑,山顶一片狼藉。
冷静后的祸斗,在洞外长啸一声,此时同内也传来同样的呼应,听见洞内有回应,祸斗喜出望外,激动地喷出一口火焰,正中洞口的巨石。
卯卯见装忙上前阻止:“你冷静些!你这样也无济于事......你看看刚才......”
听了卯卯的话,祸斗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上前用身体顶了顶巨石,巨石毫无反应:“我听见他们的声音了,他们就在里面!”
卯卯也上前查看巨石,这巨石刚才被祸斗烧得通红,而后又被大雨浇灭,现在的巨石如炭般,黢黑,卯卯伸手摸了摸巨石,黑色的粉末粘在了他的手上,他指尖感觉到了巨石上有着被灼烧过后崩裂的裂纹。
他赶忙让祸斗上前:“你看,石头被你少过后,就裂开了。”
祸斗自己观察着眼前的巨石,又用鼻子嗅了嗅,用鼻尖感受着巨石上的裂纹。
卯卯继续说道:“若一直烧这块巨石,说不定它就能碎裂开来,你父母就能出来了。”
此时的祸斗,已经完全冷静,它点点头,接受了卯卯的建议,待卯卯退到藏身的巨石后,它便再次喷火,灼烧洞口的巨石。冷静后的祸斗,放出的火势也在控制之中,除了巨石,没有燃到任何地方。那倾盆大雨,也渐渐停下......
真奇怪,刚才也是在烧山,现在也是在烧山,为什么刚才祸斗发狂时,差点毁了这山顶,就突然就下起大雨来,现在祸斗冷静时......雨也停了......卯卯抬头看着碧空万里,空气中还有雨水冲刷后的泥土香,自言自语道:“大概是个巧合吧?”
前方的祸斗,一刻不停歇,用尽全力地烧着巨石,嫌巨石裂得太满,将巨石烧红后,还用嘴啃下,吃进肚中,如此反复,很快,巨石上便出现了一个小洞,透过小洞看入洞中,洞中的两只祸斗,也在拼尽全力地烧着那块巨石......
“好惨的一块石头......”看着就快团聚的一家子,卯卯感叹。
他朝着努力团聚的祸斗拜手告别,也不管祸斗有没有看见,便自顾自地下了山。卯卯都能想象得到,他们一家子见面后,痛哭流涕,以为在一起,然后祸斗相它的父母引荐自己,自己要跟他们一家子尴尬地寒暄的样子。想想就难受,还是趁机逃走的好。
刚下山,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毕方鸟,完了,自己刚才上山,光顾着山间奇特的风景,和祸斗放的大火,根本没想过毕方鸟那修成人身的法子......
见到毕方鸟单腿站立在那里,卯卯下意识还是觉得它会很累,正要上前关心,才想起祸斗说的,他们南方的精兽都对对方的奇异见怪不怪,若自己因为它本来就长这样而去关心它,反而是自己在看不起它。
想着,卯卯自然地走过去:“你就这么迫切想要一副人身?”
“你可知,我们精怪如何成神吗?”毕方鸟问。
卯卯没想到毕方鸟能问出如此有野心的问题,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要成神,从不关心如何成神,自然是不知道。
毕方鸟继续说:“精兽若想成神,必须先修得人身,以人身修行......”
“等等......”卯卯听着它说这些,有些迷惑:“谁跟你说这些的?那如果这样,本身就是人,成神是不是就比精兽容易?”
“是这么个理。”毕方鸟干脆地回答。
卯卯在人族这么久,那些人,要么去求西王母的长生仙草,要么垂涎那个鸿蒙紫气,从来没听说过谁要修行成神的:“我......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是在狄山偶然得知的。”毕方鸟回答。
卯卯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山,又回看毕方鸟:“这座山?”
毕方鸟点点头:“此山有灵,因当年尧帝与帝喾就葬于山中,尧帝在阳,帝喾在阴,此后山中便汇聚灵气,与日俱增。当年火烧狄山的两只祸斗,也是山中灵气感知,将其二人引去山顶关了起来......”
难怪刚才祸斗火烧山顶是下暴雨了......原来是这座山在自保:“那此山灵气这么强,为何你不在山上吸收山间灵气,这样你化人形的日子不是更快些到来吗?”
“我每日都进山!”毕方鸟激动地说:“但这灵气根本就不能帮我化人,我也想不通,为何都是灵山,青丘可以......狄山不行......”
毕方鸟的这个疑问,让卯卯有些愧疚:“那个......实不相瞒......我就是青丘的......我生来就是人形......与青丘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见毕方鸟惊讶中还带着点愤怒的看着自己,卯卯忙解释:“但是!我们青丘的狐狸,是真的几百年就可化作人形的!”
毕方鸟想刀人的眼神慢慢收回:“那为何狄山不行......狄山有二位人皇坐镇......怎么就不行呢?难道青丘比狄山灵气还强?”
见毕方鸟如此想要一副人身,卯卯好奇:“你......为什么想成神啊?”
毕方鸟答:“许是我太脆弱,见过了生老病死,就一直很害怕,后来听说成神,能免去生老病死......”
“就着?”卯卯不敢相信答案就这么简单。
毕方鸟点点头:“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就是怕......”
卯卯想了想,扯住自己一缕银灰色的头发,朝着毕方鸟的喙伸去,猛的一回拉,鸟喙便割断了他的头发:“你帮过我,我也答应过你要告诉你长生之法,但你要长生之法是为了成人,那我直接帮你成人,也算没有食言吧。”说着他将头发递给了毕方鸟:“你拿着我的头发去青丘,找青丘的君主,就说卯卯让你去找他的,他有修尸补身的本事,兴许可以给你换一副身躯。”毕方鸟接过头发,卯卯继续说:“不过你可能要受一些皮肉之苦,你自己可要想好......”
听完卯卯的提醒,毕方鸟坚定的点点头,它这成人的信念,还真是一点也不动摇啊......
完了......又给有苏添麻烦了,卯卯自觉自己面子还是能让有苏接纳毕方鸟的,只不过下次回青丘,免不了有苏的絮叨和责骂了......
七
别过毕方鸟,卯卯如释重负,终于自由了......啊不对,他现在还是殷商的傅说......得回殷商交差......唉......又要赶路,千里迢迢的从殷商来到了南方,现在又要千里迢迢的从南方会殷商......辛苦,真辛苦。
来时的路陌生且漫长,卯卯觉得走了好久好久,去时的路熟悉,但感觉短暂,走得感觉,比来时快得多的多。
回到殷商,还是那副人民安居乐业的景象,如今铜矿充足,城内还多了冶炼场地,铜箭头,铜剑,铜矛,还有一种单边开刃,又宽又薄的铜器,他们唤这东西叫刀。
卯卯刚进城时,还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殷商,不养闲人,大家手里都有各自忙不完的活,生活需要用铜贝换,而铜贝,需要他们的劳作换得。
在城中走着,看着,突然不知谁注意到了卯卯,赶紧低头跪下叩首:“傅说!”
被那人这么一喊,城中的人纷纷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同样跪地叩首:“恭迎傅说!”
这一幕让卯卯不知所措......怎么回事?多日不见,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又升了几分?
傅说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子昭那里,子昭一刻不停,立即出宫相迎,见到卯卯那一刻,子昭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着,感叹:“我傅说真乃上天赐给我的神人!竟能毫发无损降服凶兽祸斗!简直是神迹!”
原来自己降服祸斗的事迹已经在殷商传开了,难怪一回来被发现,大家就纷纷跪地朝拜,大概是觉得自己在膜拜神人......想想也惭愧,自己也没做什么......还给有苏添了点麻烦......唉......非万不得已,不能回青丘了......
子昭将卯卯迎回宫中,在大殿设宴为其洗尘,桌上各种狩猎得来的山珍,和丰收的粟米与黍子制成的粥,还有粮食酿的没酒,极为丰盛。
子昭还命人抱来自己的王子,原来王后已经顺利生产,自己竟然离开殷商这么久了......之前在殷商时,也没觉得时间可以这么快,外面的世界果然有意思,去了这么久,也没感觉到乏味无聊。
“王子可有名字?”卯卯随口一问。
子昭自豪地说出王子的名字:“卩。”
子昭对儿子骁勇善战的愿望,全部寄托在了这个名字上了......
酒过三旬,子昭开始面露难色。卯卯自打认识子昭,就没有一天不见他思虑的。
见子昭不再用欢乐掩饰自己,卯卯自觉地问:“王,可是有心事?”
子昭抱有歉意:“本来傅说回城应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烦扰着我,实在是对不住傅说......”
又要换那副人的皮囊,说人的话术了:“王哪里的话,我身居傅,本就应当为王分忧,王有忧虑,我之前竟浑然不知,如今才回到已是我失职了。”
子昭摆摆手:“不不不,傅说本就是提我去寻铜矿,如今铜矿已寻得,还降服祸斗,何来失职一说......”
“那王如今忧心何时?不知道我能否替你分忧?”最好是那种可以出远门的差事,王子还小,王后这一时半会无病无灾,不多出去走走,得闷死在殷商。
“最近城中纷扰,有传言王族与贞人联合,蒙骗民众,为的是有更多的人可供祭祀,向天神求得更多的赏赐供王族与贞人享用。”
向天神求赏赐?看看句芒那副样子,是求他就能有赏赐的样子么......卯卯内心嘲笑着,嘴上安慰:“但如今城中人民依旧安居乐业,并未有什么异样啊......”
子昭叹气:“那是我早先吸纳了平民入朝为官,加上从不苛扣铜贝,才能稳住局势,但那谣言愈演愈烈,祭祀想来是人族与天神沟通的重要仪式,不可缺少,我们有自己的祭祀人牲,从未动过一个殷商子民,即使是大祭祀,用的也是贵族,这样才能表达诚意......用子民祭祀是个什么道理!”
这些话,子昭说的理直气壮,在当下这些事,也是情理之中的,卯卯知道,在殷商,最高级的祭祀,当然是用王的身体去献祭,其次是王族,贵族,普通祭祀则用异邦人牲,确实从不会动自己的子民一分一毫......这谣言想必在殷商时没什么人信,就怕他不停地传,不停地说,说得殷商子民都动摇了......那还真是不好办了......
卯卯问子昭:“王可知,这谣言的出处?”
子昭答:“汾水河畔的巴方,一直觊觎我殷商铜器、矿石和冶炼技术,想以这谣言瓦解我殷商。”
“已查明?”卯卯又问。
子昭点点头:“不久前我已收服隔壁的沚方,沚方已查明,确实是巴方传出。”
那就奇怪了:“小小方国竟能如此大胆?”卯卯不解。
子昭却好似见怪不怪:“正是因为小小方国,才更容易异想天开。”
而毕方鸟,拿着卯卯的头发来到了青丘,绚丽的羽毛太扎眼,小狐狸们纷纷下山阻拦这个陌生的怪鸟。
毕方鸟将卯卯的头发亮出,小狐狸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派人上山请了有苏过来,有苏下山,一见这华丽的怪鸟,便知道它是南方的毕方鸟,心月曾与他讲过,见毕方鸟衔着卯卯的头发,赶忙上前,抢过头发,凶狠地瞪着毕方鸟。
毕方鸟背有苏的眼神吓得楞在原地,正当有苏举起爪子正要打在毕方鸟身上时,它刚好回过神来,大喊:“是卯卯让我来青丘的!”
虽然有苏讨厌这个名字,但知道这个名字,那就是与自己的兔崽子相识,有苏停手:“那兔崽子想干嘛?”
毕方鸟见有苏这个态度,有些怀疑起来,在卯卯说来,他与青丘君主应该是熟识的,怎么这九尾狐如此嫌弃他......毕方鸟拿不准,小心翼翼地说:“卯卯让我来找青丘之主......”
“我就是。”有苏依旧没好气。
毕方鸟接着说:“他说你有修尸补身的本领......能帮我化副人身......”
死兔崽子......出去以后,好事从不想着青丘,出事闯祸,有事帮忙,全推给青丘......有苏扶起毕方鸟:“想来你也是帮了他什么大忙,他才让你来找我的......”
见有苏态度好了些,语气中好像还愿意帮自己,毕方鸟终于松了口气。
有苏将毕方鸟扶上山:“化副人身给你不难,但你得受不少皮肉之苦,你可知道?”
“卯卯跟我说了......”毕方鸟回答。
有苏点点头:“你为什么想化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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