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盛夏时节，甘棠挂满枝头......讹兽终于明白，心月每日照料树苗不是在浪费时间......只是......这个时间也太长了......
“这片林子，心月哥哥照料了这么多年，才结出这么酸涩的果子......不值当！”一边啃着手中褐色的小果子，一边说着，果子酸涩，酸得他面目狰狞。
“那你还吃？”有苏打了一地的甘棠，看着讹兽酸得扭曲的脸。
实在是太酸，讹兽将手中没吃完的甘棠扔了：“新奇嘛......这么难吃的东西，心月哥哥还种了这么多，半山腰全是......”
“我也搞不懂。”一地的果子，有苏挑挑拣拣，将品相好的果子聚成一堆：“不过春天的时候，这里还挺漂亮的......”
“你在干嘛？”讹兽见有苏捡回那些好果子：“这东西难吃的要死......你捡来干嘛？”
有苏捡起一个果子：“酿酒......”说着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口：“呸......也只能用来酿酒......”果子太酸涩了，扔了又可惜，烂在地里的来年做肥料，这些好果子......还可以酿酒......
“什么是酒？”听到一个新鲜的东西，讹兽三两步凑近有苏问。
“一种消遣的好东西......”有苏斜眼看了看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
“怎么弄？怎么弄？”讹兽才分辨不出有苏眼神中的鄙视，有新鲜的事物，他就想凑个热闹。
有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有苏指着那一堆果子：“你先把他们煮了......”
起锅烧热水，将果子全部倒入锅内，看着锅内的水开始冒泡，果子在水中翻腾：“要煮到什么时候？”讹兽聚精会神的看着，问有苏。
这时的有苏，看着一锅热水，还有一只兔子......一瞬间差点没压抑住狐狸的本性......唉......扔进去一起煮了吃多好......
见有苏没有回答，讹兽抬起头看向他，发现有苏在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看着自己，讹兽一惊，小心试探了一声：“有苏？”
听见对方在叫自己，有苏才回过神来：“嗯？哦......煮烂就行了......”好险......刚才真的差点把他扔进锅里了......要是真扔了......心月那只老狐狸还不得杀了自己......嗯？不对......老狐狸现在还不是自己的对手......干嘛那么在意......想着，有苏余光又看了一眼聚精会神守着锅的讹兽......算了，山上又不是没吃的......
带汤汁沸腾，果肉软烂，讹兽着急的问：“有苏！有苏！烂了！烂了！”
“你才烂了呢！”有苏呛着，走到锅边：“刨点土，把火灭了。”一点也不想动手，有苏指挥着讹兽，还好这兔崽子听话。
讹兽顺从的刨着锅边的土，用土将火盖住：“然后呢？”
然后你跳进去......有苏心里想着，但没说出来，只是笑笑说：“等会，等它凉。”
“哦......”讹兽看着一锅果酱，伸手沾了一点，送入口中：“呸！还是那么难吃！”擦了擦手指上残留的果酱：“这东西能变好吃吗！”
有苏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弄......”说着环顾了一下这片甘棠林：“这么多树，这么多果子，总不能全浪费了吧？”
“后山的桃子也没见你这么宝贝......”讹兽嘟囔着：“桃子可比这破玩意好吃多了......”
话音刚落，讹兽感觉自己的脖子突然被扼住，有苏一脸阴森：“我看你好像更好吃些......”
“有苏......”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给点面子......”抬头一看，是心月，现在这副身体，已经灵活自如了，神识也在修复，气色也越来越好。
有苏松开讹兽：“开个玩笑，不会动你的宝贝疙瘩的。”
“这是什么？”心月走到锅边，停了下来，看着一锅深褐色的浆糊，捂着鼻子问。
“甘棠果！”讹兽欢快的回答：“有苏要用来酿酒！”
看了看锅中的烂泥：“太酸了？”
讹兽点点头：“难吃死了！又苦又酸又涩！”
心月没理会讹兽的抱怨，看向有苏：“烂在地里也无所谓，何必这么辛苦用来酿酒？”
讹兽看着心月从自己面前走过，没有理自己，有些彷徨，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吗......怎么就这么无视自己走掉了......
“谷物贵......”有苏回答：“试试这些没用的东西，能不能酿出些酒，就不用浪费谷物了。”
“真贤惠......”心月夸赞着。
“那是自然！”有苏欣然接受了夸赞，伸了个懒腰，自豪道：“整个青丘还等着我养呢！”舒展了一下筋骨，又问：“倒是你......在我的山头，种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是想干嘛？”
“你不觉得春天时，很美吗？”心月凑近，看着有苏的双眸，眼眸中似湖泊，若春季漫山甘棠花时，白雪般的花映入这眼眸，比酒醉人......
心月凑得太近，有苏后退了两部，慌乱地指着锅对讹兽说：“装坛......”
终于注意到自己了......讹兽点点头，搬出几个坛子，将锅中的果酱倒入坛中：“装完后呢？”
“封口放到洞里。”心月不耐烦的回答讹兽，然后自觉不妥，便上去帮忙：“酒坛放到阴凉的洞穴内，静置数日，滤去杂质，再数日......运气好的话，能有个一两坛能喝的吧。”
本以为这酒就跟饭菜一样，做好就能吃了，听完心月说的步骤，讹兽自暴自弃起来：“这么麻烦！早知道不玩了！”
“装好！”心月厉声道。事情做了，就不能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讹兽值得乖乖将一锅浆糊一坛一坛装好，封坛，又一坛一坛的搬到一个阴凉的洞穴中。
讹兽自己忙着，心月转头又走向有苏：“这些树本就是赏花用的，只要花开，便不是浪费......”
“您老人家还真矫情......”吐槽着，有苏招招手，示意心月跟上：“今日神识修复的如何？”
“还不错......”心月神情有些失望，活动了一下自己双手回答。
“那就好......”有苏说着：“一会再修补一下......”
二人的谈话，再没有提及鸿蒙紫气，好像有苏替心月修复，是他的义务......
经过数月酿制，讹兽迫不及待的来到山洞，将酒开坛，一股辛味从坛中涌出，冲得讹兽差点睁不开眼：“难道失败了？”
跟在讹兽身后的有苏，走上前来，闻了闻坛中的液体，是有些冲......此时坛中杂质已沉入潭底，他伸手沾了些液体，尝了尝：“没有啊......成功了......”
讹兽与有苏对视了一下，也伸手沾了一点液体，放入口中：“甜的？变甜了！这就是酒啊？”
有苏直起身来，命令道：“把酒滤出来吧！”
滤出的酒浑浊，缺也甘甜，讹兽很喜欢这个味道，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着，有苏也慢慢的品尝着。看着讹兽喝得急，劝道：“你慢点......小心一会醉了......”向来都是劝人喝酒，还是第一见劝人别喝那么急的......
讹兽不解，又干了一碗：“什么事醉了？”
见讹兽好像是把酒当果汁了，有苏冷笑一声：“一会你就知道了。”这酒虽温和，但像讹兽这样一碗接着一碗的，一会指定倒地不起......
就像有苏现在这样......本来是因为看着讹兽一碗接着一碗痛饮着，喝了这么多都没事，有苏不甘示弱，想暗暗一较高下，没想到自己却先倒下了......
讹兽看着一旁倒在地上的有苏，不知所措......怎么突然就倒下了......这怕不是受了风寒，生病了？想着，讹兽起身，用平稳的步子，走到有苏身边，推了推他：“有苏？有苏？狐狸？”没有反应......再看有苏的脸，双颊潮红......真的生病？讹兽紧张的站起身来，朝着山上飞奔着，边跑边喊：“心月哥哥！”
不一会，心月就赶到了二人喝酒的地方，看着躺在地上的有苏，和一地的酒坛，两个空碗摆在地上......心月现实急切的蹲下身，捧起有苏的脸，见那张潮红的脸，心月大概也知道了原因，正当他疑惑，兔崽子怎么什么事都没有时，手被有苏打下。
醉意正浓的有苏对着空气大喝：“兔崽子你作弊！”然后又倒在了地上。
心月回头问讹兽：“你骗他喝的这么多？”
讹兽忙摆手：“没有啊！”然后数着地上的坛子：“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喝的！他比我喝的少多了！”看着迷迷糊糊的有苏，讹兽又关切的问：“他......感染风寒了吗？严重吗？”
“没事......”心月打消了讹兽的疑虑：“只是喝醉了。”
“原来喝醉是这样的啊......终于知道了......”讹兽还单纯的说着，但字字句句像是在嘲讽：“有苏诚不欺我......”
打量了一下讹兽，心月心中更疑惑，这兔崽子......怎么这么能喝......喝了这么多，一点醉意都没有，好像刚刚他喝的全是水一样......想着，心月捡起一个坛子，闻了闻，确实是酒......又捡起了一个......都是酒......确认了这些坛中的都是酒，心月疑惑的看着讹兽。
见心月这样看着自己，讹兽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小心问：“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心月摇摇头：“下次别在激他喝这么多了。”心月知道，有苏这个人，不服输，一定是想和讹兽比，才把自己喝成这样......说完，伸手感受了一下甘棠林的风，入秋了，这里风是大了些，想着，心月将有苏横抱起，离开了甘棠林。
讹兽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心月走远，自言自语：“什么我激他......我哪激他了？”讹兽自然是不知道有苏为何这么努力的把自己喝醉......他捡起一个坛子，还有半坛酒，讹兽将酒一饮而尽......
将有苏带回他的洞府，轻放在他的床上，手指拨开落在他脸上的青丝，看着那张潮红的脸，感觉自己比他还醉......
心月情不自禁的俯身，双唇点了点有苏的额头，温柔道：“好好睡一觉......”说着正要离开。
却听见有苏迷迷糊糊的嘟囔着：“老狐狸......”
听见有苏叫自己，心月以为有苏醒了，回头问：“怎么了？”低头看见有苏仍迷糊着......才肯定他刚才只是在说醉话，但有苏说醉话都在叫自己，心月心中甚是喜悦，坐在床边，欣赏着熟睡的有苏。
狐狸是一种非常警觉的动物，醉意刚退去一点，有苏便感觉到身边有人，努力的睁开双眼，见是心月，才放下心来，迷迷糊糊的小声道：“老狐狸？”
“醒了？”心月小声问......许久又没有回应......这到底是醒没醒......心月俯身，凑近有苏的脸：“有苏？小狐狸？”
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有苏又缓缓睁开眼睛，迷离中看见了心月的脸：“老狐狸？”
“嗯......”心月的脸越凑越近：“是我......”
话音刚落，有苏就伸手勾住了心月的脖子，凑上前去，吻住了心月的唇。酒精在他的身体中游走着，燃烧着他的血液，有苏只觉得身体里一股灼热的气息，散不出去，烧得自己燥热难耐，微微睁眼见到了心月的脸，本就燥热的心，更是躁动不安......
心月原本只是想逗逗有苏，没曾想有苏竟然如此主动，被吻住的嘴角微微上扬，将有苏一把托起......
有苏借着酒劲，趁着心月身体刚恢复不久，翻身将其压到床上：“老狐狸，你的位置不对......”
洞外秋风萧瑟，漫山的绿叶也已经悄然变黄，开始飘落，地面铺上了一层金黄......秋风卷着落叶，从山前飘到山后，顺着英水，留下青丘......
讹兽仍在半山腰，一个个捡起酒坛，摇晃着，试图找到一个有酒的坛子，挨个翻遍，才确定之前酿的甘棠酒，已经被他喝光了......秋风拂过，讹兽不禁打了个寒颤，接着是一个喷嚏：“还是回去吧，不然我也要得风寒了......”说着看了看一地的坛子，有些可惜，可惜之前没有多酿一些，这么一点，根本不够喝......
回味着口中酒的甘甜，收拾着地上的坛子，在回去之前，至少得把这收拾好，不然被那两只狐狸知道了，又要唠叨......明年......得多酿一些......
也还好讹兽机灵，懂得将自己造的狼藉的现场先收拾干净，耗费了一些时间，他若是立刻回去有苏洞府，怕是真的要吃兔肉了......
收拾完一切，讹兽敲着自己疲惫的腰，正要回去睡一觉......刚到洞穴附近，看见一群小狐狸正围坐在空地上，点着篝火，烤着什么。
讹兽走近：“你们在干什么？”
小狐狸们先是一惊，然后抬头，见是讹兽，松了口气：“吓死我们了......”然后指指篝火上烤着的东西：“山鸡，要一起吃吗？”
“你们抓的？”讹兽自然的在他们之中坐下：“怎么只抓了一只？”
“不是啊......”小狐狸否认：“君主打的......”
有苏打的？区区山鸡，还用他亲自打......讹兽看了看正在火上烤着的山鸡，伸手摆动了一下串着山鸡的树枝，这山鸡软趴趴的：“你们还给山鸡脱骨啦？”
“没有啊......”小狐狸又否认：“我们捡到的时候就这样了......”
捡到的？那就是有苏把这只鸡打成这样的？为什么啊......区区一只山鸡而已......讹兽回头看看山洞，洞内昏暗，按理说，这个时辰，洞内应该有烛火才对......又看了看火上的山鸡......讹兽耐不住好奇：“我去问问有苏！”
“唉！”几个小狐狸一把拉住了讹兽：“我劝你还是先不要去......”
“为什么？”讹兽更不解了......青丘上谁不知道他是心月照的，虽然心月偶尔对他严厉，但平日有苏都忌惮他三分，有什么事是他好奇而不可知的吗......
小狐狸们一把把讹兽拉回篝火旁，戳了戳火上的山鸡，拔下一支鸡腿塞给了讹兽：“你就听我们的把，先别回去了，陪我们聊天上月，不然你会跟这山鸡一样的......”
讹兽接过鸡腿......连腿上的骨头都是碎的......剥开肌肉，骨头渣子都嵌在肉里......这只山鸡到底做了什么，让有苏这么生气......也罢......要想吃这支鸡腿......这骨头够讹兽挑一整晚的了......
洞穴内，有苏骂骂咧咧着：“老狐狸......死狐狸！老不死的！”
心月则一脸得意：“你不是说我位置不对吗......我改，我在下面，但你没说我不能再里面啊......”
“狐狸还是老的奸......”骂完后，有苏变了语气：“老狐狸......”他柔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青丘所有的狐狸都姓有苏......”、
“当然知道......”指尖轻抚有苏的腰，心月回答着。
有苏借着问到：“有时我会分不清你在叫谁......”
心月明白了有苏的用意：“你想我给你起个名字？”
有苏点点头，俯下身去，趴在心月胸前，九条白尾垂落在心月腿上：“不可以吗？”
心月摇摇头：“不是不可......是我不太想......”
有苏抬起头，仰视着心月：“为什么？”
“我不想你被一个名字束缚......”心月说着，伸手抚摸着有苏的青丝：“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也没见有谁能被名字束缚......但还是不太想......”
有苏不悦：“我也不想你叫我的时候，和叫其他人一样......”
随后......安静了许久......心月才低下头，看着有苏的眼睛，唤了声：“阿离......”
喜欢码一些情情爱爱......没那么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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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青丘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