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卯卯手脚绑着,被关进一个木笼中,和夜市上的笼子一样。好在这是个大笼子,横躺着毫无问题,不好在......手脚还是被绑着:“你都把我关笼子里了,还绑着干嘛?”
“那不行......”鄂丝吉身披一件皮毛斗篷,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把你关在过冬的地窖里,你都能跑出来......我可不敢松绑......”看着远处热闹的高楼:“都是你,害得我要跟你在这吹冷风......”
这荒漠的夜晚还真是风大......昨天集市人流密集都没发现,被锁笼子里才感觉到......白天烈日当空,热得不行,现在硕丰凛冽,又冷得不行......卯卯吸了吸鼻子:“是挺冷的......给我加件斗篷呗?”
鄂丝吉想了想,挥手示意手下,手下走后,她拢了拢自己的斗篷,给自己斟了杯热酒......酒壶放在小炉上烧着......从壶嘴流出的酒,是浓稠的乳白色,鄂丝吉倒了两杯,将一杯伸进笼子:“喝点?”卯卯伸伸自己被绑的手,无奈的笑着。鄂丝吉将杯子又伸进去了一点:“嘴凑过来就行了......绳子我是不可能解开的。”
看来是没办法了......保留体力要紧......卯卯凑了过去,干了鄂丝吉手中的酒,酸酸甜甜,一股奶香......醇和爽净:“这酒味道不错啊!”
“我们西边的酒......”说着鄂丝吉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见手下拿来斗篷,鄂丝吉接过,将披风塞入笼中:“自己穿上。”
皮毛斗篷盖在自己身上,卯卯总算觉得暖和了些,他又朝着鄂丝吉伸伸手:“怎么穿啊?”
“那我不管......”鄂丝吉悠然自得的斟着酒:“你神通广大的,我可怕了你了......”说着端着酒杯伸进笼子:“要不要再来一杯?”
卯卯凑过去,又干了一杯,将斗篷使劲一甩,覆在了自己身上。厚厚的皮毛包裹着自己,风透不进来,卯卯终于舒服了。
鄂丝吉挑了挑眉:“不是披上了嘛,你看你,这么厉害,我哪敢放了你啊?你这里路过来,可是见到了蜃市和鬼楼的了......可不能再让你跑了......”
原来那个也是和那座高楼,是蜃市和鬼楼......原来什么啊......又不知道那些是干什么的......反正听鄂丝吉的意思就是......这地方很隐秘,不能被发现?卯卯倚在笼中,看了看鄂丝吉的小桌:“有没有点吃的?饿......晚饭光顾着逃走了,啥也没吃。”得先填饱肚子,补充点体力再说。
“你要是不逃,现在不就不饿了?”鄂丝吉从小桌上拿起一个团子,扔进笼子。
团子掉在了地上,卯卯埋怨:“哪有这样给人吃东西的?”
“关在笼子里的,就不是人了。”鄂丝吉也拿起一个团子放进嘴里:“笼子里的都是牲口,你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卯卯没在争取,俯下身去,用嘴叼起那个团子,吃进肚子:“因为我们是同类,所以我比其他人好些?”
鄂丝吉瞟了一眼卯卯,又扔进一个团子:“对啊......我人美心善,最是怜惜同类......看你这样关着,和那些牲口一样,我于心不忍呢!”
看着那双血红的双眸,那张本应天真无邪的稚嫩脸庞上,透着邪气的眼神和笑容......呵......人美心善......卯卯俯下身去,又叼起地上的团子吃下:“你们知道我们什么来历吗就把我们抓了?”吃了点东西,卯卯有点力气了,又开始试探起来......
“我管你们是谁呢?”鄂丝吉又给自己斟了杯酒:“关在笼子里的,都是牲口,你......如果真能赚钱的话......是特级......”说着指了指远处明亮的鬼楼:“那个......是仙品......”
卯卯噗嗤一笑:“你知道她是谁吗?就仙品牲口?”
“我说了......”鄂丝吉将酒杯伸向笼子:“我关你们是谁呢......”说着,手中的酒杯伸进了笼子:“还要吗?”
这酒温补,最适合这个天气暖身子,卯卯又将酒一饮而尽,尽管鄂丝吉说不管他们是谁,卯卯还是要试试说出来:“她可是殷商的商王后!”
听了妲己的身份,鄂丝吉并没有卯卯所希望的那般惊讶,虽然瞳孔有些放大,但表情还是镇定的:“我管她是谁......关在笼子里了,就是牲口了......”
她竟然没反驳商已覆灭......看来殷商没了这件事......还有很多地方不知道......看她都吓得瞳孔振大,说明殷商在这里,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卯卯继续说:“一个仙品能卖几个钱?大商给的可不止卖个仙品那点东西!”
“跟我说也没有用啊......”鄂丝吉指尖来回划着杯口,显然是在思考:“我就是个领命办事的,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看着你,不让你跑了到处乱说。”
“那你把这件事告诉你主人啊!”卯卯所指,是刚才在殿上看到的,与鄂丝吉说话的那个高位者:“不然.......左边的那位,挺烦人的吧?”与那高位者对应的,左边还坐了一位,这座位,应该就是互相制衡的左辅右弼,有竞争,卯卯就有生机。
鄂丝吉愣了一下,狡辩:“什么主人?我就是这的主人!”说着伸手指向那些看守。
“我建议你还是去说一下......”卯卯乘胜追击:“殷商强大,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你们这看上去奇人异事多......但论武力,论财力,论正统,都不及殷商......”
鄂丝吉冷笑:“呵......我们羌戎还怕了殷地不成?”
原来这里是羌戎......羌戎与殷地之间征战自古就激烈,怪不得他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小城邦,听到殷商的时候,都为之一振,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别人是牲口,当年自己也是殷商的人牲呢......
见鄂丝吉紧张的喝着温酒,再看了看她腰间的钥匙,卯卯微笑:“唉......”他叫鄂丝吉:“酒还有吗?”鄂丝吉斟满一杯递过去......卯卯又是一饮而尽,抬头看看天:“你们西域的月亮,真漂亮......”
“和你们中原的不是一样的么?”鄂丝吉不屑道,表情仍然凝重,说明刚才的话,奏效了。
卯卯笑道:“眼看一样,心情不一样......如今我被你关在这里,心如死灰,看这月亮,有种绝境的美......”说着,又试探:“而且陇地的月亮,与西南荒的月亮,更为不同......”听到这话,鄂丝吉又怔了一下......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月亮......看着看着,噗嗤一笑,自嘲道:“我怎么会信了你的鬼话......”说着又饮了一杯:“你消停点吧......同类!”这个同类,加重了语气。
几杯酒下肚,加上这荒漠的冷风,鄂丝吉面色已经开始潮红......卯卯本来还担心,同为讹兽,鄂丝吉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千杯不醉,现在看了是自己多虑了。他又招呼着:“你自己喝多没意思,坐过来点我陪你!”说着,还不忘装出一副微醺的样子。
真的有些微醺的鄂丝吉,笑着递给他一杯:“以为你可以跟我套近乎?我是怕你冻死在这里......”
“光喝酒多无聊啊......”卯卯将头伸过去,把酒喝了:“唉......你是怎么背井离乡到这来,谋了这份差事的?很赚钱吗?”
“赚!”酒过三巡,鄂丝吉有些迷糊了,靠在笼子上,开始语无伦次:“能活着到我这个级别,当然赚!而且这里锦衣玉食的,多好!”虽然嘴上说着好,但眼中看着月亮,眼神陌落......
卯卯也装着醉醺醺的样子:“这么好!那怎么才能到你这个级别啊?”
“首先!”鄂丝吉神秘兮兮的说:“别被吃掉!”
“哈哈哈哈哈!”卯卯笑着,试探道:“你以前该不会也是个牲口吧!”
鄂丝吉指着卯卯:“不许瞎说!”说着看了看周围,一挥手,示意守卫的守卫退下,手晃晃悠悠的指着卯卯:“那么多人呢!给我点面子!”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啊......卯卯还在愁怎么把那些人也支走呢......他笑着绑着的双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着凑上去,神秘兮兮的说:“那些人是被绑来的?”
鄂丝吉摆摆手:“顾来的,只不过顾来了,就别想走了!”
“这是什么道理?”卯卯也大致猜到这个地方的情况,还是故作惊讶:“既然是顾来的,自然是给钱工作,拿钱走人!怎么还不能走了!”
“道理?”鄂丝吉饮了一杯:“谁位高,谁就是道理!费尽艰辛爬到这么高,是为了跟你讲道理的吗?”
“看来你这一路过来,很艰难啊!”卯卯懒得安慰,敷衍着,继续问:“所以......你也是被绑来的?”
鄂丝吉白了一眼,吞了口酒:“不是!我自己来的!”
“西南荒离这里很近吗?”卯卯自然地问,没发觉自己问的问题有什么不对。
虽然已经醉了,但鄂丝吉的警觉性还是很高的,突然就警觉起来:“西南荒离这里进不进你不知道?”
哎呀......说错话了......得想个法子折回来:“我自幼在中原生活,中原待太久了......已经不太记得西南荒的路程......我记得......好像很远吧?”
“不远......”鄂丝吉醉意正浓,无暇思考,卯卯说什么,基本她就认什么。
“哦~哈哈哈~”卯卯借口道:“那兴许是我出西南荒时还太小,记错了......”见鄂丝吉不在追问,卯卯继续试探:“那你家现在在西南荒一定很有钱吧?”
“不知......”鄂丝吉看着月亮,一杯一杯的喝着......
“不知?”卯卯继续问:“你没回去看看?”
鄂丝吉摇摇头,卯卯越说,感觉她越发郁闷,酒喝得越凶......
“你现在华服在身,这么近都不回去看看?”见鄂丝吉心情欠佳,他语气也小心起来。
还好她醉着,醉醺醺的她,脾气好像也好了许多:“回不去......怎么回去?你带我回去?”
“怎么回回不去?”卯卯凑近,看着鄂丝吉腰间的钥匙,又观察了一下鄂丝吉的状态......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命被锁在这儿啦?”
鄂丝吉欣然的点点头:“差不多吧!”
卯卯嘲笑:“那你这高位,也不算什么嘛!和我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我在看得见的笼子里,你在看不见的笼子里......”
鄂丝吉也自嘲了起来:“是啊!看不见的笼子......”说着敬了卯卯一杯:“你们中原人真会说话!”
“谁给你关的笼子?”卯卯伸头喝下那杯酒,问。
鄂丝吉回头看了看鬼楼,无奈道:“没谁,我自己关的......”
哇偶......看来有故事啊......呸......还故事呢......卯卯看了看自己被绑着的双手,故事个屁啊......再不跑,自己可能明天就凉了......想着,他假意安慰鄂丝吉:“唉......这世间处处都是牢笼,还是这酒好!一醉解千愁.......”看着鄂丝吉不再都多说,卯卯轻轻推着她,轻声唤着:“鄂丝吉?”她仍没有动,卯卯才长吁一口气:“呼......终于醉死过去了......”
还好刚才跟她聊天,她聊得尽兴,靠在了笼子上,不然这会还要找东西够钥匙.....卯卯捡起地上的石块,割断了束缚住自己手脚的绳索,伸手够到鄂丝吉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笼锁......终于自由了......他正要走,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睡在笼边的鄂丝吉......一阵寒风吹过......虽然她身上已经披了斗篷......但这地方......晚上着实寒冷......加上她醉酒昏睡在这里......很容易被冻死......想着,卯卯将身上的斗篷解下,盖在了鄂丝吉身上......
“就当是同类的心心相惜了。”自言自语完,卯卯便朝着鬼楼走去。
来到鬼楼外围,卯卯只敢躲在暗处,观察着里面的情况,天际已经开始微微亮起......鬼楼内的宾客也都陆续离开......那些舞姬们应该是跳了一整夜,舞步已经开始有些飘了......而中间那个精致的大笼子,还好好的放在那里,里面的人,还是原样......
为什么......难道一整晚,他们就把妲己摆在那观赏?也好,没被卖掉就好......眼见着天越来越亮,宾客越来越少,陆续走出的宾客都在议论纷纷......终于,卯卯听到了他能听懂的几句话......将零散的几句中原话拼凑起来,大概意思就是,妲己虽然美艳,但美人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即使美得稀罕,但妲己这样呆滞,无神,也不值得那个价格......所以当晚......流拍了......
看来这美貌,也不是万能的嘛......还好她被吓得呆滞......不然被买走了,卯卯现在也不知道上哪找人去了......
带宾客散尽,鬼楼的灯火也完全熄灭,楼内漆黑黑一片,外面的太阳也升到了空中,照亮了外面的世界......卯卯下意识回头看向昨天的夜市,那边已经变得一片荒芜,昨天的热闹完全消失了......和他昨日被骗到这里事一样,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飞扬的黄沙......这地方还真神奇......
鬼楼那边......卯卯转头看向鬼楼......昨天灯火辉煌,还以为是一栋精致华丽,装点富贵的楼,白天一看,那个外观,就是一栋土楼......墙面粗糙......做工也粗糙......整栋楼就是土砖垒成的,胜在一个结实抗风吧......但门窗却是严严实实的......严严实实的关着......
宾客都走了,不知道这栋楼的主人住哪......是已经走了,还是还在楼里......还有昨天与鄂丝吉说话的那些高位者......是不是也都走了......
想着,卯卯小心翼翼的躲闪着,接近鬼楼......走到能看清整栋楼的地方,卯卯叹了口气,这楼外,围了两圈守卫......整整两圈......要保障这些人的温饱......得花多少钱......不过这鬼楼接待的宾客,也配得上这么多的守卫......本以为这天亮了,有机可乘,没想到白天守卫也这么森严......刚才看见出来的只有神州华府的人,未见舞姬和所谓的货品......妲己应该还在里面......守卫在森严......也得想办法进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