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喊,旁边那人就知道不妙了。
此时正是宵禁,声音在静夜里本就明显,这么一大声,不吸引巡逻兵都难。
那人迅速反应过来,顾不得指责他,忙拉他起来,急色道:“快走快走,等会儿把人喊来了。”
被石子砸中的男子也不再东张西望了,找背后那人是小事,自己犯夜禁被抓到是大事。
于是几人话也不说了,急急忙忙互相搀着就走。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若是犯夜禁被叫住不停步的,巡逻兵是可以就地射杀。
于是那几人身影登时僵在那,不敢动了。
身后传来一身盔甲碰撞的声音,“你们几个,好大胆子!”
沈字听躲得更深,屏着气息,听着那几个巡逻的兵将这三个赌徒带走,没有立即急着出来。
她在暗处等了半刻,确定没人之后,她才从隐蔽处钻出来。
这时候沈字听静下心来,才觉得方才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那是她梦寐以求想回去、想建立一番事业的地方。所以在听到他人如此评价的时候才会这么大反应。
时过两刻,沈字听边观察边走,终于到了玄枢院。
若是平时的速度,恐怕用不着这么久。
一个两个都住在离玄枢院这么近的地方,沈字听眼中平静,心却一时间有些忌恨,她以前住的地方可是要走半个时辰才到。
这种情绪不过一闪便消逝了,她快速敛了心神,观察玄枢院的院墙周围的状况。
只有两个人守在玄枢院的门前,瞭望台上却空无一人。
居然没人当值吗?
沈字听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面前的这座庞大的院子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规模门面都是原来的样子,可是它散发出的气势已经全然不同了。
她拿着玉牌,轻松地翻过院墙,无人发觉。
原本还设想了重重困境,心中准备充分,眼下这境况却明显是她想的多余了。
藏书阁的位置沈字听烂熟于心,尽管看起来没什么阻隘,可她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谨慎,一直直到来到藏书阁的面前,这途中她也没有发出什么惹人注意的声响。
进入藏书阁后,她没有先急着翻找,而是站在黑暗中侧耳注意着。
冰冷的月色透过几扇纱窗,撒在木质的书架上,不过月光洒得吝啬,并没有照清书架的全貌。上面的字也无从看清。
沈字听闻到书页尘封很多年的香气,是让她感到熟悉的气味。
她不敢摸出火折子,先在黑暗里摩挲观察了一阵。
藏书阁倒是比她猜想的要干净整齐很多,应该是有人固定时间过来打扫整理。
她走过一排一排的书架,来到她记忆中的那个位置。
如果她记得没错,就是这里。
果然,她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本书。
沈字听极其小心,背对纱窗,才吹亮火折子,照着书翻看了起来。
原来解此诅咒并不难,只需要两人的生辰八字,另外用一个阵法施术就行。
她快速地记下了后面那页的阵法,在脑中描摹了一遍,确认已经记下后才将书合上准备放回。
在沈字听要把书放回去的时候,旁边另一本吸引了她的注意——在一整排的书当中,那本书是反着放的。
出于好奇,她将书拿了出来,随手翻了起来。
书翻开以后,折痕让它在某一页顿住了,那是翻过多次才能留下的痕迹。
她又重新吹亮火折子,照着看了起来。
上面写着的是“以命换运”的禁术。
可以将一人的命数献祭给另一个人,以此增生运气。
长此以往,被献祭的那个人恐怕会寿命渐减。
增加运气?
她眉头皱了起来,也许是夜里遇到的那几个赌徒,她倏然将这禁术与这类人联系了起来。
是有人要用这禁术,还是只是查案所需才翻书来了解?
路上碰到那伙人的对话此刻在她耳边响起。
一个突然的猜想让她心底有些发凉,不可能,玄枢院的人恐怕还不到这个地步。
她将那个猜测按下,灭了火光,心不在焉地将那本书又放回去。
分明还是如方才般寂静,但沈字听觉得此刻的静谧分量似乎重了些,比方才静得更加深沉。
这种感觉是在催促她赶紧离开这里了。
借着深夜的昏暗,沈字听迅速离开了玄枢院,回到了客栈。
第二日。
沈字听一醒来就找到阿铮,问了她和符柳的生辰八字,将这诅咒解了。
“好厉害……”阿铮看着手腕处消失的印记,不可思议地在那处来回抚摸。
沈字听不过笑笑,问她:“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阿铮从方才的惊异中回过神来,先下意识重复了一句:“接下来的打算?”
“嗯。”沈字听点头说,“你如果不愿留在京中,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我不会拦你。”
阿铮明白了这个问题后,犹豫在那。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沈字听温和道。
但阿铮的答复比她预料的要来得更快。
“我想留在京城。”阿铮认真说,“本来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但现在身体已经恢复,我准备好好练习,预备明年的术试!”
沈字听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澄澈清亮,纯粹中透着坚定神色。
她淡淡地笑了笑:“好。”
三日后,沈字听和阿铮搬进了庆元坊。
这三日她们都忙着收拾院子,歇歇赶赶,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院子才终于像个样子了。
沈字听与房牙签了一年的文书,已经在想一年以后租期到了这回事。她和阿铮累了三天,想到以后这院子租给别人,心里就不太痛快了。
“以后要是有钱了,我们就把这地方买下来。”她说出自己的计划,若是旁人听到恐怕会笑话她,普通百姓想在京城购置房屋,多少有些痴人说梦。
“好啊,”阿铮边搬东西边笑着附和她,“正好这里离从将军的府邸也近,有咱们的大启战神在,还不会有人来找什么麻烦。”
从祝……
沈字听也并不意外,笑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天来看屋子的时候我就看到啦。 ”阿铮也笑。
两人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把购置回来的各种物品都摆放好了。
沈字听与阿铮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用满意的目光打量着这座院子。可算有一种家的感觉了,不枉费她们一番辛苦。
“走,吃饭去。”沈字听拍拍手对阿铮说。
阿铮也不客气:“我想吃西街的那家烧鹅!”
“好。”沈字听笑着应了。
这些天来,没有符家的事,没有于无声的影子,沈字听难得的感到放松。
眼下唯一需要紧张的事就是过几天的术试。
不知从祝那边怎么样了,那可是自己写的信,祝姨不看在她的面上,看在她母亲的面上也应该不会拒绝这件事吧。
两人正准备往门外走,门外却偏偏在此刻传来两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阿铮与沈字听对望一眼,都是不知所然,她们才刚搬来没多久,按理说应当不会有什么人来拜访。
沈字听是带着戒备去开门的,但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的戒备也随即消失了。
“祝——”她反应过来,倏然顿住话音,重新称呼,“……从将军?”
从祝的眼睛向她望过来。
“四日后术试,承德门,记得来。”
这句话意味着一个答复,她交给从祝那封信的答复。
沈字听眼尾一扬,赶紧应下:“好。”
从祝没急着走,微微垂眸,眼中神色瞬间敛去许多锋利,看上去亲和很多,显现出一丝难得的人情味来。
“她,好吗?”这个她显然是指沈字听。
沈字听看着从祝,心底涌上对她的思念和不舍:“她一切都好。”
说着,嘴角上扬,有些压不住的笑意。
仿佛真的一切都好。
“那就好。”
从祝虽然如此说道,但神色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一直静静地望着沈字听。
沈字听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眸,生怕自己眼睛里透露出什么多余的情感。
很快,她听到从祝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你是故意选了这个地方住下吗?”
短短一瞬,沈字听已经换上了一副不知所然的神情,抬起头,直视从祝的双眸。
“此处,可有什么不妥吗?”
从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又撤开视线,往身后指了指。
“从某的住所不巧就在这条街对面。”
沈字听故作恍然:“这么巧。”
……
“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从祝道。
沈字听道谢应下,从祝再没什么话要说,轻轻对她一点头,示意道别,就要转身离开。
沈字听下意识抬手一揖,做出恭送的姿态。
今天一大早,参加术试的人员名单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改动。
“符柳”二字新出现在了术试名单上。
与谈不归一同注意到这个名字的是于无声,他蹙眉盯着纸上的那个名字。
又是她。
可她是怎么做到拿到这个名额的?
他当即问了底下的官员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回于无声:“回大人,这个人的名字是从将军让人添上的。”
从祝荐的人。
于无声觉得有些不对。朝上的人都清楚,从祝不是那种热衷参与党争的人,从来也没见她如此明目张胆地收拢过什么人。
所以这次的境况引起了于无声的注意。
是谁能让她临术试只有四天这么急迫的时候往名单里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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