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19

“会不会太匆忙了……?”

日已落黑,不见月光,唯有繁星。

杜坰踏至两人身前,看不出做了什么手脚,朱雀焰翎峰的禁制便被轻巧地撕开了一道小口。

他回头拉着江汜走进去,看向还站在禁制外蠢蠢欲动的周白。

周白不放心地顺了顺要跃上嗓子眼的心脏,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禁制破口处钻入。

“我们不会被发现吧?”周白低声喃喃,这一路上,周白已经问过无数次了,“这可是,可是九大宗门之一朱雀的护宗禁制欸?!”

“我们这点小手段,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杜坰沉默着,偶尔还会跟周白呛两句话的他,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回过周白。

江汜垂眸望了望不同往日沉默的师弟,他攥着她手腕的手,微微发颤,点点薄汗洇在手心中。

杜坰不自觉地将她攥得用力。

江汜眼睑微沉,深如沼泽的眼眸里不知闪动了怎样的情绪,她只稍稍翻手,就攥住了杜坰的手心。

杜坰脚步一顿,凝重的神情变得茫然,眼神怔忡,他回眸,却只看见江汜平静的眼眸,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杜坰轻轻呼出一口气,挣开江汜的手,又转而握住她的手腕,拉着人往前走。

江汜略感疑惑,倒也什么也没说,任由杜坰抓着她的手腕,朝焰翎峰的传送阵走去。

师弟看起来没有刚才那样苦大仇深了,算了。江汜微微沉吟。

周白跟在身后,哆哆嗦嗦、念念叨叨地伸出手攥住一点江汜的衣摆:“喂,你们倒是来个人捞我一把啊?”

“我不认路啊!”

*

七宿峰。

主殿依旧巍峨彻夜通明,不知其中仙师何在。其余偏殿,早已灯熄,却在此时忽的亮起一座寝殿。

沉闷的寝殿大门被其从内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位神情散漫,眉间带戾的男子。

他随手扯下袖臂上绑着的发带,缠了几圈将头发束起,朝着传送阵的方向望去。

“正好燥得很。”青年轻吐浊气,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我倒要看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弟子,敢闯我的符箓禁制。”

黑如蝙蝠的身影在树天小道间快速穿梭,很快来到了七宿峰的一处传送阵。

挺拔的身姿停下脚步,不虞地皱起了眉头,古怪地道出一句:“怎么又是这里。”

传送阵里传来轻微的声响。

谢不悔眼睛锁定那处,声呵如雷:“出来!”

这次可没有好心人送他回去了,谢不悔脑子里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躲藏在暗处的周白脸颊抖动一下,好悬忍住了没去搓脸。他只是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瞥向另一边的杜坰——这是江汜的师兄?

杜坰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如同雕塑,将自己的气息隐匿至极致。

周白也不好说话,只好垂了眼,静静地观察起谢不悔来。在江汜口中,谢不悔也修离火,朱雀弟子擅兵器,尤其修出离火的朱雀弟子。

她和凌萚都是剑修,但也不止练剑。江汜也练过其他,只是更习惯用剑。

但谢不悔不一样,他修离火,却不擅兵器,但江汜具体并不知是他不擅,还是不愿。谢不悔只用符。

符的用法多变,以焚化为主。那么朱雀离火便能给符箓附上更上一层楼的效用。

更别说,谢不悔在符一道上,不拘一格,独树一帜,常人只敢书一符一咒,谢不悔就敢一符三咒。

朱雀山的禁制本是同出一脉,传送禁制也各有相似。唯独七宿峰被谢不悔做了一点符箓改制,杜坰一脚刚迈出传送阵就已然察觉。

“符箓禁制属外阵法,我无法避开。”杜坰眼神凝重。

禁制分为符箓禁制与天干地支衍阵。符箓属于外衍生的一种禁制阵法。

“他一定会过来。”江汜果断地道,“周白,你和杜坰留下,尽力隐藏。”

“藏不过,可以与之一战,将其引入树天,那里有禁制,不会惊扰其他人。”

周白瞪大了眼睛:“我和他打?!”

江汜不解:“谢不悔如今不过引枝,你也是引枝,你不行?”

周白咬牙:“……我当然行!”

江汜抬眸望了望如同昨日之见的树天,她从凝虚袋中取出两朵凝悠花,还是道:“以防万一。”

周白眼睛都看直了,忙不迭地一口咽下:“这、这是我当年给你的!”

“师姐。”杜坰朝前一步,手心朝上,翻出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不要死。”

“我们会在树天等你。”

树天限制灵力探路,会迷失在其中。江汜握住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神识中却惊奇地浮现出杜坰的身形。

在神识中,杜坰周身散发着一点如星般的光芒,带着温和的暖意。

“……我知道了。”

三人分散行动。

江汜一头扎入树天,她望见树天之中,属于谢不悔探路的符箓,刻意绕开,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们在外门停留了几日,并未忙着直捣七宿峰。百年前,雨无正坐下六弟子离火被夺,引起众怒,一时之间,七宿峰传来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弟子间广泛流传。

而现在,这些茶余饭后的闲谈,依旧在弟子之间流传。外门弟子大多不精于修炼,寻外门弟子唠嗑,最能问出想要的东西。

这其中,有关谢不悔的消息是最容易打探到的,谢不悔本就不避锋芒,特立独行,哪里有热闹,人就往哪里闯。

紧接着是凌萚,作为七宿峰首徒,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密切关注。有人说他冷血,相处四年的师妹,说杀就杀,甚至逾矩不等朱正司降罪制裁。因此凌萚当年所行虽然事出有因,也被朱正司降罪禁闭。

但也有人说他刚正不阿,身为朱雀弟子,就不该存有夺他人离火的狠毒想法。

江汜倒不关心这些事,她只在乎此时七宿峰上,都有谁,凌萚如今修为几何。

偷听了几日,她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凌萚前些日子带弟子前往**历练,据说**附近莫名涌出了恶鬼,其中还隐匿了不知几阶的怨煞。

弟子皆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只是半脚踏入树盖,就快要破境的凌萚,似乎身负重伤,见到的弟子说他境界略有下落,不知真假。此外,凌萚依旧只掌握了朱雀五式。

江汜心存疑惑,凌萚是额间离火,其天赋不用多说,师尊既然能给她朱雀八式秘法,又怎会不给凌萚。说不定,对方也和她一样,隐瞒了朱雀八式。

谢不悔据说陷入瓶颈,已经闭门不出在七宿峰好几年了。

宋泠往返于**与朱雀,偶尔去往雾岭山脉,不常碰见;蓝朝无所事事留恋人间光景,也不常回朱雀山;易树,不知踪影,仿佛没这个人。

至于七宿峰开山长老雨无正,这几年更是不知踪迹,有人说她去了直符,有人又说她去了太常,同太常尊者镇守长恨天。总之现下不在七宿峰内。

……

江汜沉稳心神,踏入当年的青石台阶。从台阶上有座落亭,入山见师尊前,她也从这青石台阶往上而走,先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而后,也是同样的青石台阶,同样的落亭。

他们高高在上,看她落入沼泽。眼神中,是她熟悉的恨意。

江汜脚步不停,没有丝毫犹豫,一步一行走完青石台阶,望向空无一人的落亭。

竹叶扫动,一如当年,只是物是人非。

落亭往前是主殿,侧行是弟子寝殿。

江汜拉上蒙面,融入黑夜,贴叶疾行,不过须臾就来到了静冷的寝殿,院中栽柳,河水弥漫,这是宋泠的寝殿。

寝殿漆黑,似乎空无一人,唯有偏殿的窗口亮着些许微光。

江汜从空灵之界小心挪出一点灵力,借院中流水,细如薄雾的灵力探入亮光的窗口,未受丝毫阻拦。

江汜“看”见了一盏又一盏的长明灯。

她不再犹豫,隐匿身形潜入偏殿。

案台之上,六盏长明灯火光明亮,灯火摇曳在江汜的眼底,令她回忆起当年,望见宋泠手持柳叶点燃她长明灯的模样。

摇曳的灯火仿佛不是从灯芯亮起,而是从她的心底,温暖的、驱散凉意的灯火令她误以为,她有家了。

江汜朝长明灯伸手,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她自己已有破损裂纹的长明灯。

她望着摇曳的灯火,心中一片平静。没有温暖,倒也没有凉意。

“离变平破,斩心。”江汜嗓音轻吐,手中湛蓝的火光迸发,将长明灯微末的火光吞噬,腾升起万丈光辉,顷刻消弭。

叮铃。

江汜手一松,熄灭的长明灯落地,烛灰散落一地,江汜一脚踩上去,一身轻快地走出寝殿。

远在**的宋泠心口忽的一颤,手中柳叶落地,一抹深绿的灵力从柳叶中滚出,消弭于天空。

宋泠望着那抹消散的阴木本源之气,脸色煞白。

“阴木之气……宋师姐,谁死了吗?”

*

江汜还未行至凌萚周围,不过刚拐入假山林中,想从假山林闯入凌萚寝殿。

但她刚刚迈入假山林,熟悉的危机感瞬间密布全身,令她丝毫不敢犹豫侧身翻行,焦黑的木剑攥于手心,人影落在假山林的上方,警惕地望向下方突兀出现的人影。

“我道闭门不出的谢不悔今夜怎么破门而出——”

凌萚温润厚泽的嗓音犹如当年点点滴滴,熟悉地闯入江汜耳畔。

江汜抿唇,将手中木剑攥得愈发的紧,整个身子不自然地绷起,犹如一柄蓄势待发的利箭。

“原来是有见不得光的鼠辈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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