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摇曳,夜色沉沉地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温馨侧躺在床上,眼泪早已浸透了枕头,呼吸不稳,像是被巨大的情绪困住,胸口闷得像要炸开。思绪在混乱中盘旋,像是无数张交错的网,将她牢牢困在原地。
她的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眼泪滑落到耳边,带来冰凉的触感。
她很想发疯。
想大吼,想尖叫,想狠狠地砸碎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想把床头的台灯摔得粉碎,想把书架上的书全都扫落在地,想砸碎镜子,想让那些理智、那些克制、那些她必须维持的“得体”,全都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可她什么都没做。
她甚至连伸出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只是翻了个身。
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血液在耳边嗡嗡作响,世界在她的眼里变得扭曲而模糊。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可是越努力,心里的窒息感就越强烈。
“啊——”
她张开嘴,可是嗓子像是被扼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指尖死死地抓着床单,手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红痕。
她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如此冷静地告诉她——
“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凭什么她的情绪,她的愤怒,她的痛苦,都被当成一种“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无谓挣扎?
凭什么他们可以坐在那里,用一种平静的语气,把“利益”当作婚姻的维系,把“商业”当作他们关系的理由,把她的“情绪”当作一场没有意义的波动?
凭什么?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泪无声地滑落,胸口压抑得快要炸裂,她狠狠地闭上眼,死死地咬住下唇,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像他们教她的那样。
冷静。理智。克制。
——然后在该笑的时候微笑,该沉默的时候沉默,该接受的时候接受。
温馨的肩膀轻轻颤抖,手指死死地掐着被子,把所有的情绪都压进身体里,压进骨血里,压进心脏里。
她告诉自己,不许哭了。
哭是没用的。
可她的眼泪依旧不受控制地滑落,落在枕头上,落在她的手心里,落在这个她从小待到大的房间里。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父母会不会真的因为爱而在一起?因为不爱选择分开?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控制不住的痛苦和挣扎?
是不是就不会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样?
她的心脏抽痛,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你以后会明白的。”
母亲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响,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挣脱的咒语。
不,她不会明白。
她不想明白。
她不要活成他们的样子。
她不要。
……
温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窗帘微微晃动,晨光透过缝隙洒在地板上,房间里还是昨天晚上那个冷寂的模样。
她的头很疼,喉咙也有些干哑,昨晚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让她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脑子一片空白。
手机震了一下。
她迟缓地伸出手,拿起手机点开消息,是郁禾安的。
——“你在家吗?”
温馨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很久,久到屏幕暗了下去。
她没有回复。
过了大概十几秒,第二条消息弹了出来。
——“我在你家楼下。”
温馨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终于坐起身来,头晕得厉害,她扶住额头,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床,去洗了把脸,换了一件简单的衣服,踩上鞋子,拿起手机,走出了房间。
她走过客厅,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父母可能已经去公司了。
这个家依旧是那副整洁、井然有序的模样,仿佛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温馨看了一眼,比起继续质问什么,她现在其实更想问问爸妈有没有吃早饭。
……
下了楼,风有些冷,吹得温馨下意识地裹紧外套。
她站在家门口,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郁禾安身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双手插在兜里,眼神平静而专注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他先开口,声音低沉,比平时多了几分探究,“你看起来不太好。”
温馨抿了抿唇,想说没事,可嗓子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她低下头,轻轻地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时,眼里仍旧带着昨晚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
“郁禾安,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吧。”她轻声说道。
郁禾安微微一顿,随即点头:“好,你想去哪?”
温馨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地迈开步子,沿着小区的步道慢慢走着。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阳光刺眼,明明是个晴朗的早晨,但她却感到说不出的疲惫。
她忽然很想很想藏起来,像个逃避现实的孩子一样,躲进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不用去面对,不用去思考,不用去感受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情绪。
她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低:“算了,去家里坐坐好了。”
郁禾安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跟着她一起上了楼。
……
温馨拉开冰箱,拿了两瓶饮料,随意地递给郁禾安一瓶,自己也拧开喝了一口。
她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深深地陷进去,靠在柔软的靠垫上,望着天花板,像是放空了一样。
郁禾安在她旁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自己开口。
过了许久,温馨才轻声开口:“跟父母吵架了。”
她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吵?”郁禾安问。
温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很多事。”
她没有明说,但郁禾安显然也没有追问,而是耐心地等着她继续。
温馨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瓶子,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眼神有些空洞。
“你知道我有多想发疯吗?”
“我昨晚,特别的想尖叫,想摔东西,想让他们看看我的情绪到底有多崩溃。”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谁倾诉。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我控制住了。”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郁禾安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不要这么压抑自己,适当的发泄是好事,自己消化不良的情绪你也可以找我说。”
“发泄?”温馨低低地笑了一下,嗓音有些发哑,“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就知道一件事——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好的人,是不可靠的。”
她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飘飘的:“遇到事情就随便发疯是极端的,代表这个人不可控,像个精神病一样。再说了,我爸妈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只是感觉……他们完全忽略了我的感受。”
她说得很随意,像是在阐述一个毫无波澜的事实,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多起伏。
她没有注意到,坐在她旁边的郁禾安,整个人僵住了一瞬。
“……精神病吗?” 他的声音低了些许,像是在咀嚼这个词,语气微妙得让人捉摸不透。
温馨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依旧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瓶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难受什么……爸妈的决定很理性,他们的考量也没错,可是我就是觉得很不公平……他们所有重大的决定都没有问过我,或者和我商量,但是他们确实已经给了我很多了,就比如…”
她说到这里,才抬起眼,看向郁禾安,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却忽然愣住了。
郁禾安的表情,有些奇怪。
那种奇怪……让她微微皱眉。
他就那么看着她,目光很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手里拧开的水瓶放在膝盖上,指节微微收紧。
温馨眨了眨眼:“怎么了?”
郁禾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低下头,手指捏紧了水瓶,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很轻:“没什么,这个果汁有点酸啊,你继续讲,我听着呢。”
温馨怔了一下,他刚刚还不是这个样子,是提到什么了呢?
她想了想,决定不继续往下探究,而是轻轻地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能只是最近有点累了吧。”
她试图让气氛缓和一点。
可郁禾安却没有接话,他的手指依旧微微收紧,手里的水瓶已经被捏出了些许形变。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
温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可她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但每一种都像是触及不到核心的表面,而郁禾安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话题,免得让气氛变得太奇怪。
“对了,”她随意地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靠在沙发上,“最近你怎么样?上次排练的时候,我们舍长说你们学校的演员名单里有你唉,你什么时候加的社团?”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想让这场谈话回归平常。
郁禾安果然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仍旧有些深沉,但他终于放松了一些,轻轻地笑了一下:“嗯,也是想参与点集体活动嘛,没想到真被选上了。”他顿了顿,看着她,语气放轻了一些,“然后我们又能经常见面了。”
温馨眨了眨眼,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语气漫不经心:“其实平时我们也能经常见面的,我们离的本来也不远。”
“嗯。”郁禾安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里转动的水瓶上,似乎若有所思,“你觉得我脾气怎么样?”
“嗯?”话题跳脱的让温馨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挺好啊,不对,应该说是特别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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