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苏云携着膳食进来了,侍女正在布膳,林川在殿外求见。
说是刚来了一位碧云寺的小沙弥,提醒公主不要忘记明日去寺里还愿,归衣师傅等着呢。
还愿?原身许了什么愿,受封公主吗?愿望成真了所以被提醒要去还愿?
“殿下前些日子去了碧云寺一趟,回来的时候又苦恼又高兴呢。”苏云站在一旁说着。是吗,原身去寺庙祈今倒也知道,脑海里有这段画面,那明日去走一趟就是。只是这顿饭也要食之无味。
“苏云,着人去提醒林川给那小沙弥拿把伞。”苏云俯身,“殿下周全。”
灵光乍现间,祈今发问:“碧云寺是皇家寺庙吗?”
苏云疑惑:“殿下怎么问起这个了,那自然不是,碧云寺在郊外,又建得深,是殿下之前说那里香火好,灵验,才去的。”
“这样,明日用有公主府府印的马车出行,去碧云寺前准备些坊间可以流通的碎金银子,仪仗所过之处有百姓问起,就说平华公主感念皇恩浩荡,是去为皇家祈福的,不要提还愿一事。这件事交给林川去做,告诉他要是做不好,或是引起市井过度喧哗,明日就留在碧云寺不用回来了。”皇帝多疑多思,不是真心封她为公主却又要封,不能处处都让他人尽得先机。
“殿下,春兰多嘴一句,林川此人是那里入了殿下的眼。”春兰趁着添汤的时候问出了心中所想。
“我昨日无意得知林川有一位弟弟林风也在府中,两人无父无母,这样的人我用起来自是要放心些。”
祈今内心的答案是林川此人亲和力强,有煽动性,责任感强,说的直白点就是肯卖命,这种事对他自己不一定是好事,但这种品质的人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但他离一个公主府的侍卫长还缺些距离,不会用人,需要历练,不懂得保护自己也就不懂得如何保护别人。
一顿饭,祈今因为这些事情萦绕,用的不多,平时无辣不欢的口味也只用了些清汤小菜。
去书房拿了些平时原身会看的书,回了寝殿翻阅了一会歇着了。
碧云寺,寺前是条登阶山路,山路两旁种满了树,微风拂过,树梢带着叶子起舞,因为攀爬阶梯而出的细汗在这一刻被抚慰了下去 。依照画面里的记忆,祈今到了寺内,早有昨日去过府里的小沙弥等着,领着祈今请香拜佛还愿。
“施主这边请。”走出大殿,沙弥便一路领着祈今,穿过了一片竹林,来到了寺里偏隅一角,只有一处竹制房子,比起寺里红漆蓝顶供香客歇脚的亭子,是个出乎意料的朴素地方。不过地方宽阔,院子挺大,还晾晒有茶叶,还有一些就是祈今认不得的中草药了。
到了地方,小沙弥也没耽搁,交代完一句:“归衣师傅诵完经一会就到了,施主稍等片刻。”就走了。
祈今挥退了身边侍卫,让其隐在暗处,等待的时间无聊,院子四处转了转,还真让她发现了这竹林还真有妙处。
刚刚直线穿过来没有发现,站在这院子里不难看见,有一处通往竹林中间的石子路,奇妙的是石子路下面是水在托着,路尽头竹林中间是处墨玉桌凳。
此时正坐着一位男子,看那姿势像在自己下棋。
但祈今选择站在原地,自己穿的这鞋子走阶梯就已经很坚强了,勉强说得过去。她是不打算再在这石子路上为难自己一番,太狼狈了,也就站在原地没动。
坐在石凳上的人,似有所感,走了过来。离得越来越近,她脑海里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了:
一位颜色姣好,面容精致,一身青灰外袍的女子银冠高戴手握毛笔正在奋笔疾书,神情专注,遮不住的熠熠生辉,下方的男子带着官帽,着紫色官服,面前摆着颜料,阔袖拢于一处,轮换着几个放置于白釉雕山形笔架不同大小的毛笔,点点涂涂,时而抬头一望,又继续低头作画,作完画,拿起手边的书轻扇,待画干检查一番,才走向主位,双手呈上。
这不正是原身和面前之人吗!
“工部尚书张堪,见过平华公主。”张堪徐徐向前,双手抱于胸前,行拱手礼。
祈今颌首。
见到实物了,祈今感叹,面前人当一声芝兰玉树,清风明月,可能是白色衣服的加成,气质清冷如石如玉但并没有竹子的泠冽感,从这竹林中走出,与这竹林却不是完全相称。
看来这就是苏云口中的张大人了。
“张大人在此,也是等归衣师傅的吗?”张堪在这一定不是巧合,只是不知道他扮演了什么角色。
“确是,臣在这等归衣手谈一局,看来殿下找归衣有正事,那臣就先不打搅了。”张堪一直盯着眼前人看,眼神平和柔净,祈今因此没有觉得冒犯。
奇怪的是,那眸子里透着股尘埃落定的死感,让祈今心绪复杂了起来。她不仅打量了起来眼前这个二十几岁就官至工部尚书的人。
张堪只是轻淡出声:“殿下以后若有要事,臣还当尽心皆力。”祈今未答,权臣的话不可尽信。
张堪也并没有要听她的回答,说完后没有流连自顾转身离开了。
看到竹叶打落在身,祈今恍惚间想起刚刚张堪从竹林走出来、初见那刻眼底藏不住的失落。
祈今找了个竹凳歇着,正看着晾晒的茶叶出神,享受片刻安宁,等来了那位归衣师傅,是个老僧。
“让公主久等了,公主屋里请。”
进屋坐下后,归衣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囊:“十日前施主来此,拜佛求愿,交给了老僧这个锦囊。告诉老僧,要是施主受封公主,需要将此物物归原主,如果没有,就让老僧将它烧毁。如今一切既定,按照约定,这个锦囊当是要交还给施主。”
祈今接过锦囊,也没忌讳,坐着当下就打开了锦囊。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祈今惊讶,这简直是为她如今处境量身准备的,由此心中慢慢有了一个猜想。
整张纸内容不多,几眼就能看个大概,应当是核心的内容了。纸张左面画了简易小地图,世分三下,祈今如今所在的南国,另外两个是连国,和紧挨连国边陲的一个小国潘邦,潘邦上面画着骑马的小人,想来是个民风彪悍的地方。
纸张右边写了份名单,不多,有三个特别标注比较醒眼的人物,张堪,萧将军,姚将军,这些应该都是原身相熟之人。右下角落名,平华。
她默默叠好,放回锦囊,收在袖中。自然而然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归衣和自己斟茶,“劳烦归衣师傅保管此物。”
老僧拿起茶盏开怀一笑,说道:“万事归俗,公主莫忘了答应老僧修葺寺庙一事就行,方便的话,过几日就让小沙弥去公主府走一趟。”
祈今扶额,扬起嘴角,还有这事情:“不用,过几日我派些人过来。”
归衣点点头,心情很好,桌面上没有日光照射,刚刚灰尘都能看的很清楚的天暗淡了下来,看向屋外,已近黄昏。
“时候不早,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黑了,公主需回去了。”
话落,两人都站了起来,归衣看着眼前人,大道三千,万般皆有法,没忍住开了口:“公主有一天会找到答案的。”
祈今没有犹豫和任何疑虑:“归衣师傅,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或者说任何犹豫和任何疑虑都不该出现在此刻。大道在前,哪有不上前的道理,心中恐惧,就会倒行逆施。
归衣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此一问,得彼一答,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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