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春芽好好和林子说话，林子干活越发有模有样，她对自己挖的几个坑每天都拎了小桶去浇水。小桶是春苗拿给她的，春苗小的时候跟林子一样跟着春芽，大人用的家伙事她拿不动，宋老根见她可爱，特地做了小水桶小锄头长柄小勺子给她，这些哄小孩的玩意春苗全部好好收着呢，如今拿出来给林子刚刚好。

春芽育苗忙，随便抓了一把种子糊弄林子，林子有了种子自己在栅栏边挖坑，她自己浇水，碰上柱子沤肥，她还会去要一些来。就这样大半个月之后，春芽的秧苗还在暖房里待着，院子里长出了几丛绿色的小苗，指头大的圆叶子，还有细长的根须，像连根的野草又有点像灌木。

天气回暖了，春芽院子里也长出了杂草，林子种出来的豆苗谁也没有在意。二春媳妇看着栅栏边杂草多了，蹲在那里拔野草，林子护在自己挖的几个坑哪里不让二春媳妇动她的苗。二春媳妇这才叫了春芽出来，看看林子种出来的是什么。

春芽没想到林子真种出来了，她翻出春花的信仔细看了，有点不确定地说：“春花说这是豌豆，叶子能吃，豆子也能吃。”

二春媳妇也没见过豌豆，只有林子听到说能吃，蹲下来就要拔了豌豆苗给春芽做来吃。春芽连忙拦住她，掐了一把叶子。豌豆苗有一股子很清爽的香味，汁水特别丰盛，春芽看到这样鲜嫩的叶子拿了两个鸡蛋滚了汤出来。

这是新鲜吃食，汤煮好了，大家都去盛了来吃。

新鲜的豆苗叶子极嫩，还有一股清香，宋阿爷只觉得清爽好吃：“芽妮儿，这个打汤好，滚水一烫就来，一点也不涩，还有股子香味。”

二春媳妇也跟着说道：“在这个菜还有股子甜味呢，一点也不苦。”春天气温暖，有些菜冬天吃好吃，春天反而味道不好，好比菠菜，春天种出来的菠菜不是有股子涩味就是有点苦，远不如秋天经过霜之后的清甜脆嫩。

春芽也觉得好，就是太少了些，越是嫩的叶芽儿越是不经煮。木头和林子埋头喝汤，青土和青田头靠着头把汤喝了说：“阿娘，家里有鸡蛋不，我能去拿来给芽姑姑吗？这个多放鸡蛋才好吃。”

林子听了青田的话停住了手里的小勺子说了一个字“笨”，二春媳妇在一边听到了笑弯了腰说：“我这可不就是笨儿子。”

自从春芽和二春媳妇合伙炸春卷，还时不时炸一些糯米院子，青土青田一点也不缺少油水，每日里荤腥足足的，要不是怕上火，春芽还能多给他们吃一些。如今连柱子都不馋肉，这两个小家伙还是觉得肉和蛋才是好东西，半碗汤几个叶子几块蛋花，还是先将蛋花捞吃了才喝汤，殊不知着豌豆苗儿才是最起味的。

豌豆苗好吃是好吃，只是实在太少，春芽也拿不定主意这个究竟能长多大。林子种了十多棵出来，团团簇簇挤在一处，要不二春媳妇也不会举得院子里杂草太多了。春芽想了想，留下两边和中间的三棵继续交给林子打理，其余全部移栽到后院去，柱子沤肥的坑多，一个坑里种一棵，位置足够大，底肥也好。

二春媳妇跟着春芽一起忙活：“这个豌豆苗倒是长得快，小油菜还没种呢。春芽你说这个是不是和菠菜一样经冻呢？”

暖房地方有限，能种的也就是那几样，要想收成多，还是得能种在院子里经得起霜冻的品种才好。春芽听了二春媳妇的话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呢，等秋天我们种一点试试，种子还有。”二春媳妇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她想春芽要是忘了她来提醒她，这个豌豆苗可真好吃。

不知道是底肥起了作用还是天气变暖和了，没几天小小一丛豌豆苗长成好大一团，叶子又多又密，十来棵豌豆苗每天能摘一篮子。宋四婶捎口信让春芽找点菜叶子给他，承祖挑食得紧，每顿都要吃绿叶子菜，没有菜不吃饭，恼得宋四婶要打他。夏天菜蔬多还好说，这秋冬承祖也挑绿叶子菜吃，春芽送过去的菜有一半进了承租嘴巴，宋四婶的心疼得只抽抽，可是承祖一不好好吃饭，宋四婶又担心，这才让春芽想办法，哪怕是在村子里给她收点野菜也行。

柱子回来说了宋四婶的话，春芽想了想第二天一早将最顶头的两三叶嫩芽掐了带了林子去了宋盐菜。春芽将豌豆苗打了汤，还烫了一把叶子捞出来淋上一点甜酱油，承祖不在，宋四婶一个人将一小碟子豌豆苗和一大碗汤包圆了。

春芽惊讶地看着宋四婶说：“四婶，你不是又怀孕了吧？”

宋四婶不好意思地掏出帕子擦嘴：“哎，春芽你不知道，我也馋新鲜的菜啊。你说这个叫啥，味道可真好，家里还有不？有多少我要多少。”

春芽给宋四婶看，一共两篮子，加起来才一斤多点。刚才宋四婶一个人已经吃掉半篮子了。宋四婶咬咬牙，拿出剩下的半篮子说：“春芽你再给我打个汤，今儿来买菜的我请她们喝汤，明儿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宋四婶守着一锅豆苗鸡蛋汤看铺子，春芽提了另外一篮子豌豆苗去了宋老四家。林子看到春苗乐疯了，不停炫耀她种出来的豆苗。钱娘子见她小小人儿说话一套一套的也觉得好玩，放了春蕊和春苗半日假，让她们放心玩儿去。

春芽在宋老四家做了晌午饭，歇过晌才带着林子回家。春芽带来一篮子豌豆苗根本不够吃，每个人都说好吃，就是太少了。林子本来不肯跟着春芽回家，春苗跟她说豆苗好吃，回去多多种。林子得了这个令觉得自己很能干拍着胸脯让春苗等着，她要种好多好多出来，让春苗天天吃。

林子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春苗将春芽和林子送了又送，最后还是宋老四看不过眼，用骡车将春芽姐妹送回去靠山村。宋老四想说要不春苗也回去住两天才来，春苗将春芽林子送上车放下车帘子躲到一边抹眼泪，宋老四看见了没再说话。春苗自从来了宋老四家越来越沉默，也不是沉默，春苗从小话就少，宋阿奶常说春苗才是女孩儿该有的样子，文静聪慧听话。宋老四想春苗是越来越有大人样子了，有时候他会觉得春苗比春蕊更像一个姐姐，承祖更愿意被春苗抱着说话。

钱娘子总是说，春苗针线学得比春蕊好，春苗做事越来越周全。春芽自从当家之后性子反而张扬了些，在家里说一不二，连宋阿爷都一点怵她。春苗性子更韧一些，一个人来宋老四家学了一年多针线，春蕊捡了自己不要的旧衣给她，她看着颜色合适也穿了，平日里还帮着宋四婶干些活，宋四婶也说春苗比春蕊还贴心。春蕊也是个心大的，整日里将一些东家长西家短跟她讲了，回头还说她：“春苗你这个性子太软，肯定要吃亏的，以后跟着我，我来照着你。”

宋老四不知道春蕊怎么长成了这么个土匪性子，明明春花在的时候她事事躲在春花后面，等着春花给她出头。宋老四想到自己的妻子，平日里事事躲在自己后面等着自己出头，当初她一个小女娃儿是怎么撑起来宋盐菜的？明明岳父岳母都是再和善不过的性子。

春芽回到家，又给了林子一把种子，林子这次学乖了，在后院挖坑，专门挑柱子沤过肥的坑，一个坑一粒种子。春芽看见了教她多放两粒种子，免得种子坏了发不了芽。林子虎着小脸说：“我问过了，都是好种子，能发芽。”

春芽被林子说愣住了问她：“你问过谁了？”

林子很认真地说：“我问过种子了，种子告诉我的。”春芽被林子说得没办法，后院地方多，只得由她去了。后来春芽又拿了一把蚕豆种子给林子，权当给林子玩，没想到一个多月之后，蚕豆苗也给林子种出来了。蚕豆叶片很少，比豌豆叶子大好多，叶子很厚，肉乎乎的，枝干比豌豆粗，像一个一个小树苗。林子也叫春芽摘蚕豆叶子来吃，嗯，这个味道像树叶子，还涩得很。林子尝了一口便不再搭理蚕豆了。

豌豆苗长得快，本来小小的一簇，半个月功夫长得枝叶茂盛，枝干也粗了起来，像小灌木丛。这个时候豌豆苗没那么好吃了，也不是不好吃，只有最顶端的两三叶才好吃，后面的叶子开始粗糙起来，一嚼一口丝，老了的豌豆苗不如油菜好吃。春芽挑剔得紧，每隔两天将最嫩的叶芽掐了让柱子送去宋盐菜，剩下的都不摘，由着豌豆苗长着。又过了一个月，连最顶端的叶芽也不好吃了，春芽这才停了手。

到了四月底，豌豆苗长得比牡丹还高了，还开出了一朵一朵粉色的小花。豌豆苗的花像小蝴蝶，外面两瓣粉色的花瓣，中间托着个紫色的小芽儿，不留神还以为是蝴蝶落在了上面。豌豆花很多，像豌豆叶子似的，二春媳妇从豌豆苗面前经过总是要挥手扇一扇，春芽问她为啥，二春媳妇眼神咪蒙地说：“我总以为上面落了许多蝴蝶，想让蝴蝶飞起来，你想那么多蝴蝶一起飞，多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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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豌豆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