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郎老是勾着赵三石,去县城总是找他做参谋,妆花铺子老板娘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两个小伙子是为了家里定了亲的小娘子买礼物,愈发地将一些小姑娘喜欢的花样拿出来讲。
“你们看着绢花,这是上好的细稠,颜色正,花也扎得好。你们瞧怎么摇也不会散。这个可是从府城来的新鲜花样,别家没有的。”
老板娘放下绢花拿起帕子:“小伙子瞧瞧这个,这可是绣花帕子,不论是当手绢儿用,还是当头巾使都好。这可是我店里最紧俏的货色。”
李大郎手里有闲钱,买了一张绣花的帕子。赵三石看了许久:“春苗去学绣花了,春芽不缺帕子。”
李大郎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兜里没钱拉着他走了。
“你啊,死心吧,往日里也没见你俩说过话。”李大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一开始嫉妒赵三石和宋家大姑娘定亲,等赵宋两家退了亲,李大郎以为赵三石看不上宋家大姑娘毁了亲事,李大郎挑着由头揍了赵三石好几回。
等翻过了年宋家大姑娘的名头越来越响,李大郎明白了这是宋家看不上赵家,李大郎自己心里不得劲,宋家大姑娘一个女孩儿当年满村子好儿郎由着她挑,挑好了转头又毁了亲,凭什么呢?凭她是宋家大姑娘吗?
李大郎知道自己心思阴暗,见不得人,可是他又放不下,整日里挑唆着赵三石,万一宋家大姑娘和赵三石真的有点什么,李大郎阴暗地想那也不关自己的事,是赵三石不死心,是宋家大姑娘不检点。
俗话说潘驴邓小闲,赵三石一样也不沾,样貌还勉强可以说个周正,可是靠山村这样周人的人多了去了,当年赵三石就不入春芽的眼,是桂枝相中了他。至于说其他么,赵三石连跟宋家大姑娘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牵手了。与李大郎定亲的小娘子小手是被李大郎摸过了,也就摸一摸小手,人家小姑娘也没啥特别表现,倒是李大郎回来夜夜做春梦,梦里稀里糊涂地抱着个小娘子,李大郎也说不清是与自己定情的小娘子还是宋家大姑娘,天天弄湿了裤子,一早起来偷偷洗裤子。
下面一个邓字说的便是财了,可是赵三石家里管得严,一个铜子落不到他手里,穷得叮当响。赵家紧着存钱盖房子好将赵二石分出去呢,哪里有一个闲钱,赵三石打两天短工,得了工钱也被他爹要了去。要说小意温存那更是子虚乌有,李大郎发现赵三石说话硬邦邦的,根本不会讨女孩子欢心。李大郎有心要教他,自己不会两句不说,就算教了赵三石,赵三石反而要说他:“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听一个娘们的话?”
再一个闲字,只要不是农忙,赵三石时间也算有。可是赵家紧着存钱盖房子,赵三石他爹三天两头带了赵三石去县城打短工,李大郎来找他,三会不见着两回,还有一回也未必叫得出人来,赵家家里也有活。李大郎折腾了大半年,李家准备给他娶媳妇了,李大郎这才丢开手。
秋收之后柱子半年的徭役才算结束,虽说是徭役,平常不过是巡街这些走路的活,半年柱子壮实了好多,个子高了,人也比村里的人白净些,不再是宋老根刚去那两年黑瘦的模样,看着是个大小伙子了。
柱子回来赶紧翻地,地不多翻几遍再撒上稻草灰,来年虫多。要趁着还没有霜冻赶紧把地翻了,这样就算有些埋在地底的虫卵也能翻出来,有些埋得深的草茎也能翻出来烧了,来年才不会有那么多草。
地里产出是填饱一年肚子的粮食,没有人家会不好好对待土地。刚回来干农活时柱子很不适应,手上起了水泡不说,脚上也生了几个血泡,晚上回家泡了脚疼得柱子只叫唤,宋阿爷看到了也只能安慰他:“小孩子皮子嫩,过些天长出老茧就好了。”
第二日天气好,春芽一家继续下地,两亩荒地要好好维护,木头林子在田埂捡草根,春芽拿着锄头跟在牛后头敲大块的土疙瘩,这土敲得越碎,第二遍才能犁得通透。
“柱子回来啦,”赵三石带着草帽走了过来,“春芽,我问你个事。”
春芽放下锄头站直了身体:“你说。”
“你——”赵三石别过头,春芽家这两亩荒地在山脚下,平日里无人,赵三石也是跟着柱子出门好几天才发现了这里。今天赵三石原本是想找柱子说项,没想到春芽也来了。赵三石捏着自己的裤腿边,拳头松了又紧,如此反复几次终于下定了决心。春芽能干,过年那一身衣服据说能值半间屋子。阿娘整天在家抹眼泪,说不该退了这门亲,春芽若是娶了回来,家里多少房子盖不成?
赵三石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李大郎的小媳妇总是给李大郎东西,不是衣裳就是袜子。赵三石想到自己那两套一直放在箱子里舍不得穿的好衣裳,心里底气足了些:“我阿娘要给我说亲了。”
春芽不知道赵三石来找自己说这个,只得对他说:“那是好事啊,你也二十了。”
“我,你还想嫁给我不?”赵三石盯着春芽,“咱们订过亲的。”
春芽被赵三石的问话弄蒙了,她抬起头向天翻了个白眼:“赵三石,我们退亲了,我自梳了,以后不嫁人,一直不嫁人。”
“我等你。”赵三石急切地说道:“我等你,多久都能你。”
“木头林子才四岁,还要十多年石头才能娶亲不说。自梳也不是闹着玩的,每年交给县衙的钱难道是白交的。”春芽觉得自己的耐性快用光了,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以前,春芽顿了一下,是了,以前赵三石就自说自话听不懂人话。春芽暗自吁了一口气,幸亏退亲了,要不然日子得多憋屈。
“可是,你就不想想你自己,你老了怎么办?”赵三石上前两步想抓春芽的手,春芽手里锄头一放,赵三石想起被春芽一下子推倒在地,连忙又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春芽。
这时柱子杠着爬犁走过来:“我给我姐养老,我吃干的就不会给我姐吃稀的。”
“你,你——”赵三石眼圈发红,盯春芽又转过头盯着着柱子:“等你长大娶亲就知道你们有多对不住你阿姐了。”
赵三石看向田里又挥起锄头的春芽,恨恨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柱子盯着赵三石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春芽并没有把这一段插曲放在心上。没想到接下来几天赵三石总是找到田头来,春芽碰到过两回就窝在家里不出来了。春芽知道这种事好说不好听,明明没什么也要说出个什么来,不如躲了他去。
赵三石再来见不到春芽,就缠着柱子。
“柱子,你不能叫春芽守一辈子。”赵三石苦口婆心地劝着柱子,这个时候赵三石倒有耐心了,跟着李大郎去过岳家几回,李大郎教过他,赵三石知道对着小舅子要恭谨些。
“我大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谁也管不着。”柱子不耐放地放下锄头,指着赵三石:“你,不要再来了。”
赵三石非但不停,还拿了锄头来和柱子一起干活。这一次两次没人看见也就算了,赵三石来得多了,总会有人看见的。李大郎知道了这个事,带着几个玩伴在荒地上拦住了赵三石和柱子。
“哎哟,这是郎舅要续前情呐?”李大郎心里气恼,我好好教着你你不来,如今我放下了你自己跑过来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赵三石真的和春芽有情?
“嘴巴放干净些。”柱子停了手,连拉带扯地将赵三石推到了一边:“还有你,赵三石,别人家的地你少站,这是立了地契的。”
李大郎带过来的人自是跟李大郎玩得好的,平常跟青山玩得也不错,看到柱子恼了连忙劝说道:“我们也就来走走,哪里想到遇上你们了。赵三石你也真是的,柱子不要你干活,你就别干了。”
赵三石觉得丢人,拎着锄头大步走了。李大郎看了半天无趣,也走了,跟着李大郎来得人不知道李大郎的心思,只觉得赵三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也不知道天鹅肉是什么东西,癞蛤蟆总是知道的。
“李大,你说赵三石怎么想的?”说话的是人群里最小的一个,稀里糊涂跟了人来,莫名其妙又跟着大家往回走。
“还能怎么想,想挽回亲事呗。”这是赵家邻居也姓孙,平日里没少听赵三石他娘哭诉后悔的话。他娘说赵家心黑,肯定干了什么对不起宋家的事,说不定木头和林子克人的谣言就是赵家传出来的,他娘说完又自言自语,木头和林子是有点玄乎,还交待他没事离宋家人远一点。今天要不是李大郎不说什么事就拉了他来,他肯定不会一个人来的。
“这不能吧,要能挽回当初也不会退亲了。”前头说话的小个子不太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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