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绞尽脑汁?

李无忧把这几个字在舌尖转了圈,慢慢就品咂出了阴谋的味道。

“你的意思是……”

南宫双手叉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坟冢片刻,然后深吸口气,从胸腔中吐出一个字:“挖!”

挖?

挖什么?

李无忧眉心皱起,看看南宫,又看看坟。

“……你要是挖李念如的坟?”

南宫眼中寒意未散:“是!”

李无忧心思玲珑,虽然从南宫言语中猜到了一些,但挖人坟冢这种事还是太过了,他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你确定吗?”

南宫轻飘飘看他一眼:“李无忧,你不信我?”

李无忧微怔,片刻后点点头,挽起衣袖,掏出愚夫,认真挖起了坟。

这种纯体力活南宫帮不上忙,干脆双腿一盘坐到一旁,对着坟冢念起了经。

愚夫在李无忧手中充当了刀铲,只是比寻常刀铲锋利得多,很快,小坟冢就慢慢打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棺椁。

李无忧喊了一声。

南宫立即睁开眼,起身来到坟冢旁,漆黑的眸子沉沉看着落满泥土的棺椁。

两人对了个眼神,李无忧了然地点点头,慢慢推开了棺材板。

一瞬间,一股恶臭难言的味道弥漫开来,李无忧本能地遮住鼻子,后退一步站定。

南宫好似闻不到似的,利落地跳到棺椁旁,低头翻看起了棺材里的东西。

十八年了,人身早已腐化成一堆白骨,陪葬品不多也不少,中规中矩,种类也不见得多特别,大多是些女儿家的珠钗玉环之类。

但和粗糙简陋的坟冢比,这样的规制倒还算丰盛。

南宫的目光只是从陪葬品上一扫而过,她要找的,是骨头。

夕阳逐渐西沉,棺材内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李无忧点亮随身带的火折子,举着,凑过去。

几乎是看清里面东西的一瞬间,他就打了个激灵。

南宫则深深呼出口气:“果然。”

两个字轻飘飘的,二人的心却格外沉重。

“雪芙蓉,一种慢性却致命的毒药,不管服下多少,结局都是死,只是吃得多,死得快。”

南宫声音平静,“一般中毒的人都是面色青紫,而身中雪芙蓉者,常常显出不自然的红晕,尤其是嘴唇,不点而红,给人一种气色尚佳的错觉。”

顿了顿,她又说:“这种毒和血萤是相反的,血萤止血,它溶血,体内五脏六腑、骨骼肌理和血管经络全都不能幸免,一旦中毒,无药可救。”

空气静默了很久。

李无忧看着那些粉红色的骨头,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小洞,蜂窝一样,他声音干涩地开口:“邢解详,他没想过让李念如活。”

是啊,下一种绝无回旋余地的毒,这是有多恨啊。

南宫恨恨起身,跳上地面,冷冷道:“这是你们人的事,我不想掺和,只是事由妖所起,我才跑这一趟。后面的事,你看着办吧。”

李无忧把棺椁重新合上:“明日,我去找段县尉,把事情告诉他。只是,南宫,你觉得是邢解详做的吗?”

问得好。

南宫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上来:“你觉得呢?”

两人席地而坐,靠得很近,有一种依偎的意思。

李无忧侧头看她,仍是那种低沉的嗓音:“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沉默。

半晌,李无忧重新开口:“可连我这种常行走江湖的人,都没听过雪芙蓉这种毒药,邢解详只是个书生,接触到的人有限,他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南宫也在想这个问题。

想了很久了。

从在引梦中看到李念如的病态,她在心里就有了猜测,当时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也是:他怎么知道雪芙蓉?谁给他的?

可梦中没有给出答案。

就好像这个毒药,莫名其妙就出现了。

南宫:“雪芙蓉类似于一种蛊,早就失传,连我也只是在古书中看过一次,从未真的得见。我敢肯定,没有哪个大夫会制作这玩意。”

蛊,又是蛊。

李无忧立即想到了木槿,那也是时遇靠蛊滋养出来的。

他问:“时遇有可能知道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时遇根本不知道雪芙蓉的存在,不要问我原因,只是我的直觉,但我跟你说过,我的直觉,有时候等同于事实。”

李无忧:“那就是说,雪芙蓉不但不是时遇做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邢解详给李念如下毒?”

南宫颔首:“是。”

不是时遇,那是谁?

还有,为什么要瞒着时遇?

后一个问题,李无忧心里是有个答案的,虽然是唯心的猜测,但他和南宫一样,有时候,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个半妖半人的孩子,对李念如,应当是存着情谊的。

即便不像对邢解详那样言听计从,但至少,他绝不会伤害李念如,也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那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雪芙蓉是谁给的?

而有了前面的铺垫,这个答案也并不难回答——

那个隐于幕后,能屏蔽妖气和梦境,还能让时遇和阿朴誓死保护的第三个妖。

推测到此结束。

剩下的,就不能靠猜,而要靠证据了。

李无忧刚想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冲南宫比了个“嘘”的手势。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朝着二人走来。

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什么人会来?

几乎一瞬间,二人心中就冒出了答案:李家的人。

等看清来人的时候,二人就知道,这个答案,只对了一半。

来人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穿着朴素但不寒酸,应当来自中等人家。

妇人比南宫二人还要吃惊,可当她看到身后被挖开的坟冢时,吃惊变成了愤怒。

“你们是谁?这,这坟是你们挖的?!”

她踉跄着跑过去,眼圈都红了,口中念叨着:“造孽!造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无忧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妇人:“夫人,能先听我解释吗?”

面对两个陌生人,其中还有位人高马大的男子,妇人只能收敛心神,尽量配合:“你,你说。”

南宫却先一步开口:“你先告诉我们,你是谁?”

“我,我是……”妇人指着坟冢,“我曾是她的丫鬟,这是我家小姐的坟。”

话音刚落,南宫和李无忧的脑海中同时闪过一张稚气未脱的女娃的脸。

……

一盏茶后。

妇人仍然狐疑地看着二人:“你们真的是官府的人?”

李无忧在心里叹口气。

事出突然,只能临时编个谎话把人唬住,至于什么引梦、雪芙蓉之类的,自然是不能说,说了别人也不会信。

这可难坏了他,最后只能以调查李念如的案子为由,配合“不方便透露”的标准术语,这才把妇人暂时安抚住。

但显然,对方并不真的相信他们。

李无忧点头:“确实是。”

这个不算撒谎,所以他说得坦然至极。

妇人也不再纠结,她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没有恶意,只要没恶意,那后面的事就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管得了的。

“本来上个月就该来看她的,可我家婆母感染了风寒,离不开我。今天恰好得了空,干脆就来了。”

人间三四月,清明祭祖时。

南宫看着有些拘谨的妇人,笑了笑:“你不用害怕,挖坟真是事出有因,并非对你家小姐不敬,日后你就知道了。”

妇人名叫望梅,现在被称为梅娘。

梅娘点点头:“李家人,他们知道吗?”

南宫摇头:“之后会让他们知道的。”

妇人识趣,知道对方不会和她说更多了,于是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既然这样,那我就下山吧,天色晚了,你们二位……”

话没说完,就听南宫笑嘻嘻地说:“天色确实晚了,我们来到青溪镇出公差,没有地方落脚,不知娘子能否收留一晚?”

“……啊?”

“收留一晚,我们付钱。”南宫拉过李无忧,“他有钱的。”

李无忧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又看向梅娘,无奈地笑了。

“啊,行啊,行的。”梅娘舔了舔嘴唇,“只是,我家小门小院,就怕委屈了二位官差。”

“不委屈,出门办差,风餐露宿也是常事。”南宫摆摆手,“能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很好了。”

李无忧用眼神询问她:你要做什么?

南宫眨眨眼:蹭饭啊,还能做什么?

……

梅娘的家就在山脚下,一个名叫七门村的小村子。

全村一百多口人,因为紧邻镇上,村里的农户除了干农活外,大多还在镇上做些营生,因此村里的人过得还不错。

梅娘的家在村东头,是一处四合院落,院子收拾得很整洁。

见到她的丈夫,南宫二人又吃了一惊。

笑呵呵的中年男子冲他们作揖:“官爷快请坐,梅娘,快给倒茶!”

李无忧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下,问:“你是邢府的车夫?”

男子惊诧的表情非常真实,随即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官爷,我,我确实做过邢家的车夫,后来就,就离开了。”

这个后来,应该是指邢家获释之后。

李无忧忙把人拉起来:“别多想,邢家案子早已审结,我们也不是为这个来的。”

听到这话,男子才敢好好喘气。

“官爷,您别怪我大惊小怪,实在是,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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