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宣州的一家茶馆里,最里面靠窗的住置,坐着一个藏青色袍子的男人,那男人生得俊俏,面如冠玉,只是皮肤带了些病态的苍白。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窗外正下着小雨,雨“滴滴嗒嗒”打在江南小石桥的青石砖上,让他感到一股久违的安适。

大清早的,茶馆没什么生意,这么个俊俏公子温声要了壶龙井便往那一坐,诗情画意,惹得女掌柜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男人品着龙井,心想,这地段真是好,江南下小雨,窗边有小桥,桥畔有柳树……茶馆又走入两个人,虽然他们谈话声很小,但男人耳力极佳,还是不慎听了一耳朵。

“…定安王府被烧的事你听说了吗?”

“那怎么不知道呢?我京中的叔叔都传信与我说了!那夜王府走水,火烧了一天一夜,那大得!嚯!听说火灭后一片狼籍,卧房地上躺了具尸骨,恐怕便是那定安王了……”

……京城的火都传到江南了吗?男人垂下眼,又为自己倒了杯茶。

突然有一人跑入馆中,那人跑得太急,动静太大,在安静的馆中显得格外突兀,惹得所有人都侧目看他,男子脸上带了些惊慌之色,却仍盖不住那双桃花眼的风流,他衣领敞开,露出小片健美的肌肉,他在店中张望了几下,掌柜正欲询问是否是青天白日下遇到了好色之徒,来茶馆中寻求庇佑,那男人便大步朝那位客人走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低声问:“公子贵姓?”

男人一愣,皱了皱眉,却还是答道:“沈断,你——”他话量未落便破人娇声打断:“花郎!你可叫奴家好找……”

一名粉衣女子走进馆中,快步走到男子身边,沈断一眼认出是嫣花阁中的头牌,女子见他拉着沈断的手微微一愣,欠身道:“为报花郎的赎身之恩,妾愿以身相许。”

那被唤作花郎的男子急道:“我不过怜你流落烟尘,如今你已是自由身,不必跟着我,再说——”他话锋一转,看向沈断,沈断心道不好,想将手抽回来,但那人力气出奇的大,他竟挣不开。

果然,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眯起来,柔声道:“在下喜好男风,对沈郎情深意切,心中早放不下别的人了。”

沈断手背上青筋暴起,眉头皱在一起,用上毕生的教养才使他没有当场骂出声来。女子闻言有些吃惊,目光在他们二人徘徊,片刻后发出一声轻笑,随后离开了。

目睹着粉衣女子消失在视线里,男子才松了手,长舒出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舒完头便被人摁在桌子上,沈断靠近他的耳畔,轻声问道:“阁下贵姓?”

那人仍是笑嘻嘻的:“免贵,姓花,字无序。”

沈断松了手,又把玩起他那茶碗,花无序自觉地坐在他对面,将领口拢了拢。那白衣穿别人身上是风度翩翩,超凡脱俗,偏放他身上显得放荡,一副花花肠子的模样。

花无序本以为这人松开自己是有话要说,哪知这人似乎只是想安安分分地把茶喝完,便又开了口:“我一进茶馆,便被沈兄的一表人才吸引,一见如故啊。”

沈断抬眼看了看他,挑着眉道:“那这位故友把茶钱付了吧。”可不等花无序回答,他便将茶钱放在桌上然后径直走出茶馆,走时还不忘把油纸伞带走。

看着他过一系列旁若无人的动作,花无序挑了挑眉,快步追到门外却己经不见他的人影,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无奈地笑了笑。

深宫大内中,偌大的宫殿只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男人眉眼中有种庄重感,眼下的那颗小痣并没有盖住那股肃杀之气,不怒自威,此时正是初春时节,还带了些寒意,男人披着狐裘,更显得雍容华贵。

他面前摆着副棋盘,对座却没有人,他执着白棋落下一子,又拈起颗圆润的黑子,轻皱着眉,专注地对着棋盘,苦思良久,终于要落下一子,却有人打断了这场与自己的博弈。

来人如鬼魅般来到男人身侧,他行动极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弓着背,不敢窥视他的棋局,只敢看着自己的脚尖。秦瑄手中盘玩着那枚黑子,目光仍不离棋盘。

时五道:“查过了,没有异常,那尸骨也确实是定安王的。”

这是秦瑄第二十一次听到类似的话。

定安王府走水后,不可避免地成为百姓讨论的饭后话题,就如一粒石子投入海中,激起波澜后又趋于平静,但秦瑄仍派出一拔又一拔的人去检查王府,去验尸,“定安王”的尸骨,至今还未下葬。

可一拔又一拔的人回来复命说,王府只是因为天干物燥走水,那真的是他的尸骨。

王府应那人的要求建在人烟稀少的京郊,府中下人也被他以各种理由遣散,等第二日有人发现时,王府已经烧了一半,秦瑄不敢想,若真是他,在那火海该有多绝望。

他眼睫颤了一下,沉声道:“再查。”时五便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手中的那枚黑棋似乎有些太圆润光滑,竟险些让他脱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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