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前尘往事，有些令他怀念，有些会他厌烦，混乱的片段像走观花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梦到这个狼首图腾的来历。这个刺音是秦瑄身边暗卫都有的，不易伪造，方便辨认身份。

他记得那天在昏暗的暗室中，秦瑄一刀一刀刺下刺青，他也是一声不吭的。

秦喧道：“从今以后，你会成为，我手下最锋利的刀，最凶悍的狼。”

那年他十五岁，可以义无反顾地说出“舍命”这个词。

十四年后，他又千里迢迢赶到神药谷，一刀一刀，剜下刺青。

是狼是犬，他自己分得清。

他又梦到花无序。

梦到初遇时的落魄，在雨中又得意又张扬的笑，与他对招又总先认输，脸上总带着轻佻的笑，一双桃花眼似乎可容纳世间百态，却有时又很脆弱，让沈断软了心肠，拿他没办法。

花无序，或许真是他命中的克星。

等他醒时，已是傍晚时分，沈断身上已经包扎好了，稍一动，还是有些痛，但这点痛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穿好衣服，出了内室。

白申正坐在倚上看书，见他出来，淡淡地扫了一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书上，道：“醒了？”

沈断坐在另一边，端起茶碗抿了口，道：“嗯。”

白申头也不抬道：“我神药谷的茶好喝吗？”

“一般，“沈断又抿了口，“茶都凉了，叫你们家小医童再沏一壶吧。”

白申冷哼一声道：“你还有闲心贫嘴。”

沈断不紧不慢道：“怎么没闲心？又不是快死了。”

“万蛊之首七日蛊，你也是真不当回事。”白申放下书，冷冷地看向他，医者最烦的就是如眼前人这般不放在心上，偏偏他还是故人之子，不能不管。

沈断无奈道：“这蛊又解不了，我要怎么当回事？还能活多久？”

“你情况特殊，寻常人没人像你这样中蛊后还能活这么久的，不过，十一年，就没有办法，蛊毒也深入骨髓了。”

“我命贱，死不了。”沈断淡淡地笑了一下，“你给个准话，我还能话多久？”

七日蛊是南疆万盎之首，剧毒无比，如其名，中蛊者活不过七日，沈断情况特殊，只因这蛊不是他自己中的，而是替别人受的盎。寻常人中了七日蛊活不过七日，可寻常人也不会想出为他人解蛊而把蛊虫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法子。

沈断每次蛊发都疼得要死要活，晕过去，又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就这么陆续过了八年，蛊才消停了不少，沈断暗想自己是不是把蛊虫熬死了，可胸腔偶尔地剧痛又昭示着它的存在。

“看你体内蛊虫动静吧，可能下一秒毒发就死了，也可能一直潜藏着，但最多，活不过六十岁。”

习武之人大多有百年后还活泼康健，可他活到六十岁便是皆大欢喜，上天垂怜。

“不还有三十年吗，担心什么？”他漫不经的地笑了笑，支着头问道：“花无序呢？”

白申没有拆穿他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起身向外走去，道：“让他去月照崖上给你采药了。

沈断跟着他走到门外，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用到月照崖上的药。”

主厅的位置选的好，不高不低，正好将整个谷中的情况尽收眼底，远处的悬崖上，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向上攀着。

沈断侧头去看白申，发现这老家伙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道：“悬崖峭壁的，谷中能上去采药的人不多，你们来都来了，就顺手帮下我这么个老人家吧。”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也真是个天才，几年不见，他的轻功似乎又上了个境界。”

沈断懒洋洋道：“确实，旁人中了火毒，不死也残，他天生带着，却到如今境界，努力是一点，主要是真的有天赋，他若没看中毒，武林第一恐怕就不是莫枢引的了。”

白申在医术上颇有造诣，但武功一般，这一点，他年少时就明白，却也没办法，只不过有些羡慕他们这些武功了得的人，此刻却在沈断一番话中莫名觉得有些骄傲，不是，又没夸他他骄傲什么？

白申有些疑惑地转头去看沈断，他嘴角带了点笑，目光看着花无序，再结合白澈行的所见所闻，心下有了猜测，凑近了些，用手肘戳了戳他，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沈断轻笑了几下，神情很散漫，缓缓地开了口，轻佻的语气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认真。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白申又问“你喜欢吗？”

十多年前，也有个人这么问过他，那时他年幼，没有回答，这一次，依旧良久没有开口。

喜欢吗？他在心中质问自己。

花无序为人张扬，身负奇毒却是绝世武才，又是暗阁阁主，有一方势力，一把无忌剑便敢大杀四方，身边太多是是非非。

不喜欢吗？

那他为什么移不开眼？

谈话间，花无序已经满载而归，见到远处一个青色的人影不由加快了脚步，把背上的药筐一把甩给白申，白申堪堪接住，暗骂一声“臭小子”。

这谷中多的是青草树木，可这一抹青绿，犹为醒目。

花无序大步走过去问道：“你没事了？”

“本来就没什么事，”沈断拍了拍他肩上的土，“我叫你来是让你给这老东西打白工的吗？”

白申本眉开眼笑地清点着筐里的药物，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道：“什么叫打白工？你来我这你给钱了吗你？都是要还的。”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出自郭茂倩的《白石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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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