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断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一把抓住白申,道:“花无序呢?”他嗓音沙哑,现在每说一个字都疼。
白申正头疼怎么把药给他灌进去,见他醒来便递给他:“你晕一天了醒来就想知道这个?在那边躺着呢,病情已经已经帮他控制住了,但是……”
沈断一饮而尽,顿时觉得好了不少,转头看到花无序松了口气,闻言又皱起了眉:“但是什么?”
白申如实答道:“他现在就吊着一口气,找不到药还是会……不过你放心,莫枢引和易水已经去——等等你去哪!喂!”他话还没说完,沈断便掀了被子下了床,拿着刀就往门口奔去。
“我去上净悟山。”
“净悟山东南方十里 ,你别走错了!”白申看着他的背影急道随后又气急败坏道,“那净悟山是你想上就能上的吗!你这孩子!”又因要照顾花无序抽不开身,急得团团转。
那山本只是座荒山,山势陡峭,一直人烟稀少,直到后来有人上了山,发现这里不仅风水极好,地理环境更是绝佳,于是便在山上定居,种植各种草药,成为一代医圣,并为这山取名“净悟”。
那山上更是有一种传闻能把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找回来,甚至动力大增的药草,其通体火红,开出的花花瓣细长且多,医圣给它取了个名“凤凰草”。许多人慕名上山求药,但医圣派人把守此处,不少人都铩羽而归。
半个时辰后,沈断气喘吁吁地站在山脚下,虽然蛊毒被暂时压了下去,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他深呼吸了几下,就提着刀准备上山,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等等,小友你身上这是……七日盎?”林逾静奇道。
七日蛊是苗疆秘蛊,寻常人听都不一定听说过,何况看一眼便能知道?沈断顿了顿脚步,惊疑不定地打量起身旁的青年人。
那人看着也就三十出头,但身上却有种岁月沉淀后的气质,定不是像他面上那么年轻。
然而沈断没心思与他纠缠,答了句“是”抬脚便又要走,又被他扯住。
“你是宫里的?这蛊鲜为人知,定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给你下的,”林逾静诚恳道,“你是要闯山吧?其实这一届的山主是我,平常我不这样的,但今天是例外,七日盎我解不了,但至少能缓解压制,让你不用像现在这么担惊受怕,算还我弟的债了。”
“哦?那是你弟?他竟还有个哥哥?”沈断颇为意外,“多谢,等我拿到凤凰草之后再详谈吧。”
林逾静不解道:“我帮你压制你还要闯山?凤凰草也解不了蛊……还是说,你是为别人闯的山?”
沈断轻轻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林逾静有些感慨道:上一次拿到凤凰草的人也是为了别人,真的是……无论成功与否,这净悟山可是有一生只能上一次的规矩啊。”
他走后几步,替沈断把了把脉,“中蛊这么深还活着,想必你与白申有些交情吧,”他抛给沈断一个瓷瓶,“诺,这是目前压制七日蛊最有效的药,不吃你连上山都成问题。”
随即退后几步,平地刮起一阵狂风,他已经凭借轻功上了山,还大声道:“小友,我很看好你呦!”
沈断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所以我不喜欢这种轻功
随即打开瓷瓶,倒了粒药丸,咽了,简单地调理内息后便又握紧了刀。
林逾静正在上面张望着,便见一人步法诡异又极美,每一步都不沾地,衣袂翻飞,带起一阵清风,宛若脚下生出了花。
他不由地惊叹道:“醉叹花?你竟还是暗阁中人,花错杀的弟子?”
“你是……定安王秦审?”林愉静恍然地笑了笑,又有些兴奋道,“那下一步是什么?残墨醉花?”
“你听说过‘断水’吗?”沈断上了山,脚尖点地又迅速地朝林逾静袭来,眼中闪着寒光:“去年定安王府就起了大火,那混账王爷早烧死了,你消息封闭至此?”
“在下贱命沈断,只是个江湖游侠,无意冒犯净悟山,只求凤凰草。”
“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为谁求的凤凰草?”
“还用问吗?那必然是我的……”
“心上人。”
“残墨醉花”再强悍也只适用于刺杀和自保,而当年他跟李谓学的“断水”刀法,便最适合以少胜多,出其不意,哪怕被围剿也能游刃有余。
假死时,他本以为以后再也用不上这套刀法,他想忘却前尘,也不愿再用。如今,他再用上“断水”,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其实当他想到“断水”时,心情还有些复杂,可他拔出刀时却不觉得刀因他的这点为难重上几分。
刀只是刀,他甚至没为这把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刀取过一个正式的名字,可刀无怨无悔,从未忘记他的初心 。
他少时拔刀是为了护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那时他心大,谁都想保护。
如今将近而立之年,却不似以前那般无畏无惧,倦了,累了,只想护一个人了。
而这个人,他拼了性命也要护他周全。
或许,前尘往事,他早就断得干干净净了。
林逾静望着沈断的背影,喃喃道:“……是我净悟山这届守卫质量不行吗……他身上还种着七日蛊……上一个成功的莫枢引也是为别人求的……这次也是……这是什么特殊的信仰吗……凤圈极其娇贵,而且二十年才长成,不是两个月一株啊……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师父要被我气活了!”
沈断一手抱着装有凤凰草的锦盒,一手反握着刀当拐杖,缓缓地走下山。
净悟山岂是说闯就能闯的,他本来就吊着口气,哪怕那药让他短时间恢复巅峰时的实力,但这么大量地动用内力还是惊扰了蛊虫,又让他尝到了蛊毒入骨的滋味,偏头又吐了口血,血染红了青衫。
走了十几步,他实在撑不动了,扶着棵树慢慢坐了下来,他大脑有些昏沉,他现在一点也动不了,起身是没力气了,最多能爬,且不说客栈在十里外……他现在的状况,就算是爬,估计也到不了山脚就要死……这山上估计是没什么好心的路人了,要不然让那山主帮忙送一下?
……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就有双鹿皮靴子进入他的视线。
沈断愣了愣,迟钝地抬起头,看到那双许久没见的面孔时哑然了许久,才断断续续道:“你,派人跟了我一路吗?”
不等那人回答,他又道:“把这个,给白申。”
他把怀中的锦盒递给他,又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
秦瑄瞥了李谓一眼,后者接过锦盒,下一秒便不见了人影,沈断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便又吐了口血,秦瑄把浑身是血的沈断横打抱起,皱紧了眉,低声道:“……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沈断隐隐约约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阵酸涩,然后就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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