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余思文就请辛识谦去他新买的院落。
他这新买的院子就是辛识谦几年后住的那座院子。
辛识谦刚跟着余思文进院子就有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娃娃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扑倒余思文,余思文怕伤到她抱着的小娃娃,在她扑过来那一刻连忙一把抢过孩子,护在怀中。而那位女子像是高兴极了一直在笑,顺势挽起了余思文的手臂。
余思文对辛识谦道:“这是我夫人。”
余夫人看着辛识谦,知道这是一个陌生人,她自己并不认识,但和她相公站在一块,就冲辛识谦笑了笑。
辛识谦不知道作何回应,也就冲她笑了笑。
辛识谦看出来这位余夫人似乎不太对劲。
余思文道:“辛公子,我们去屋里吧,我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你呢。”
辛识谦感到万分抱歉道:“我这次是专程来赔玉佩的,一会儿还有事情不便多留。”
余思文:“啊,这样呀,那真是可惜了。”
余思文道:“那不如就进去喝杯茶吧,这个浪费不了多少时间,也让我能稍微尽一下地主之谊。”
辛识谦感觉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答应了。
进了屋余思文依旧抱着那个小娃娃,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小娃娃的背。
辛识谦道:“感觉你年龄不大,倒是很会照看孩子。”
余思文叹道:“奶妈就这一个,平时不可能时时照看着,我夫人又是这个样了,所以平时我能照顾多一些,就多照顾一些,也好让她们轻松些。”随即又笑道:“他很听话,不哭闹。”
余思文又道:“辛公子会教别人读书写字吗?”
辛识谦点点头,道:“会。”
余思文道:“那辛公子可以教我写字吗?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一天一个时辰就行。”
辛识谦知道他基础很差,而且一个时辰又不是很长时间,于是就点点头,道:“可以。”
这时余思文让辛世谦帮忙先抱着一下婴儿,然后他在自己的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两个鱼形的玉坠,摆在了桌子上他道:“这个是上次不小心撞掉的那个玉佩,坏了不能带了,扔了又很可惜,我让工匠把他们打磨了一下做成了两个鱼形的玉坠,你看。”
他示意辛识谦去看这两个玉坠,然后他将两个玉坠拼在了一起,又形成了一个圆形他对辛识谦道:“这次我送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
说着拿起一只玉坠就要往辛识谦身上挂,辛识谦里还抱着孩子,他之前没怎么抱过孩子,生怕弄疼了这孩子,刚才身体就在抱起孩子的那一瞬间,僵硬的一点也不敢动,现在更是一点也不敢千举妄动,就这样,他再怎么阻挠也阻挠不住,只能嘴上说一下,但又不敢大声,怕吵醒了孩子,就任由余思文将玉坠挂在了他身上。
余思文看了看,将自己的也挂在身上,说:“好了!”
眼见东西都已经挂到自己身上了,辛识谦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下说:“我怎么可以收你的礼。”
余思文道:“那这样,就当以后你教我写字的工钱了,可以吗?”
辛识谦想了想只好点点头。
余思文又狡猾的补充道:“那玉佩钱也就不用赔了,也算在工钱里吧。”
于是两人就这样达成了约定,之后辛识谦都会定时定点过来教他认字。
余思文很聪明,学的也很快,只不过看起来总是吊儿郎当的,心不在焉,如果让学堂里面的夫子看了必定回回打他十大手板,好叫他长长记性。
不过辛识谦不会这样,他虽然不喜欢他总是这么吊儿郎当,但也总是言语规劝,说明种种不认真的弊端,然后再软磨硬泡把它按回座位上,一遍遍重新教。
有一次辛识谦被逼无奈了,甩了笔。
余思文顿时安静下来,不再有所动作,一副被老师抓住把柄,敢怒不敢言的怂样。
辛识谦气极道:“你根本没有想过好好学。”
余思文耍滑道:“哪有哪有,我有想过要好好学的,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允许 ,学不到这些个东西,也不知道这课堂的规矩。”
他又补充道:“我会改的!”这句话他倒说的真诚至极。
……
辛识谦道:“你为什么参加科举?”
余思文道:“我想考取功名。”
辛识谦:“考取功名?那然后呢?”
余思文:“然后?”
余思文:“我……不太知道,嗯,为了当官?为了报效朝廷?,为了……百姓,对吗?”
……
转眼间就又是几个月,他们两个关系也逐渐更近。
于是余思文在不通过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可以将所有的字认个七七八八了。
临近冬天,城里不知道是谁弄了个诗文大会,据说已经弄了好多年了,大会时间不固定,地点却是固定的,在临下冬天第一场雪之前,在一个亭子所挂的板子上留下诗词和姓名就可以了,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众人不约而至都去那个亭子,然后与其品鉴这些诗词,选出最优者。
选出的最优者也没有什么可给的奖励,只不过是一群人聚集到一起,一起聊聊诗词歌赋的一些闲情雅趣。
这个比赛的法子,余思文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觉得新奇的不行,非拉着辛识谦一块参加。
其实也是想试探试探辛识谦的文采到底怎么样。虽然他感觉辛识谦很厉害,但总要有个对比,让别人都来评价评价,只有这样才是最客观的。
两人出发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等到那凉亭已经天黑,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凉亭挂着灯笼,能够将这个凉亭照亮,走近一看,只见从亭子顶部坠下来数根线,这些线上连着一些木板,有的木板已经被提过诗了,有的还没有。
辛识谦和余思文二人各找了一块木板,提笔正要写字,发现没带笔和墨。
辛识谦问:“你带了没有?”
余思文:“我没带。”
辛识谦道:“你怎么不带?”
余思文反击,道:“那你怎么不带?”
没有笔墨可怎么办?总不能拿着一个刀在本板上刻字吧,辛识谦正觉得这次白来的时候,看见余思文拿着一把小刀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顿时掌心冒出鲜血。
辛识谦皱眉,道:“你干什么?”下一秒抓住了他的手。
余思文连忙稳住那只被划伤了的手,让手心中的血流不出,并都汇聚于掌心。
余思文笑道:“这不就有墨了。”
辛识谦故意气他道:“那笔呢?你是不是还要把自己的指头割下来当笔用?”
余思文道:“这倒不至于,直接用手指头就行了。”
余思文督促道:“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写吧,不然一会血就干了,没用了。”
两人开始写各字的诗,辛识谦怕他觉得墨不够,让自己再多流点血,就谨小慎微尽量少用“墨”,最后连自己的名字也没写。
余思文本来边写边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让辛识谦在木板上,不留下自己的名字,转头看见他的木板上名字没写,打趣道:“我刚才正想法子让你不要写名字呢,没想到你自己主动没写,都还省了我一些力气。”
而在辛识谦听来这话就成另一层意思了,辛识谦以为他说的省些力气是指的少流了血。却不知不让他写名字是害怕万一文章真写出什么名堂来,留下名字让人记住了以后冒充不方便。
辛识谦快速写完后在自己身上,袖子里,口袋里翻了翻没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就撩起自己的袖子,撕下了一段布料,他拽过于斯文受伤的那只手,开始给他的手小心包扎。
辛识谦:“边看着伤口边问他疼吗?”
余思文“……”
片刻后,他道:“……疼”
辛识谦立马在他的伤口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余思文倒抽一口凉气,辛识谦道:“知道疼就对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余思文没有理他,没有说话,以往这时余思文肯定会帮腔接话,而这时他却没有言语,辛识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也就不再说了,两人回去的路上就这样,谁也没理谁,相对无言。
临到家门口要分别了余思文开口说话了,他道:“谢谢你。”
辛识谦不明白:“所以谢我什么?”
余思文淡声道:“你给我包扎。”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辛识谦笑道:“一点小忙而已。”
余思文的声音细弱蚊蝇,他喃喃自语道:“一点小忙吗?”
……
过了没几天就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下的不大,落到地上薄薄一层。
落雪时是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早上,但雪没停,不知道要下多久,辛识谦还记得那个诗亭的规定,第一场初雪时都要在那里相聚,一大早起来,他就打算去找余思文和他一块去。
到余思文家的时候看见他身上裹着一床被子坐在房檐下,他自己坐着一把椅子,旁边还有一把一样的椅子,这两个椅子中间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了茶点。
余思文见辛识谦来了,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远远地向他挥手,示意他往这边来。
余思文道:“今天天气真好,和我一起欣赏欣赏雪景吧。”说着就从椅子上起身裹着被子去屋里又拿了一床新被子披在他肩上,这还不算完,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只暖手塞到辛识谦手里,手按着辛识谦的肩膀,让他坐在另一个靠椅上。
余思文道:“早上有没有吃?”
辛识谦道:“没有?”
余思文又去厨房给他端了饭,中间小矮桌立马摆满。
余思文道:“这样的好光景,不如休息片刻,看看雪景,喝喝茶,一起聊聊天,不然多浪费。”
刚说完辛识谦就要开口,余思文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道:“唉,今天可不习字,今天不习字!!”
辛识谦却道:“我要说的不是写字,我要说的是如果我们今天不去的话,是不是就与他们那些人错过了。”余思文自然知道他指的是那个诗亭。
余思文当然知道在这里一直品茶就会错过,可他要的就是错过,不然一群人聚在一起,知道了辛识谦是谁他还怎么偷梁换柱。
余思文道:“话不能这么说,今天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下的正好,而且正好今天也有闲情雅致一起赏雪共饮,况且那人那么多,一定是吵吵嚷嚷的,他们评选来评选去,总要分出个高低,到时候也会将那些好的诗文慢慢传开,那些诗文一直都在,可这雪就这一次。”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辛识谦总觉得有点不太好,还是应该去一趟。
见辛识谦犹豫,余思文道:“你莫不是在乎这点小名利,”他半开玩笑的随口一说。
品诗嘛,品出好的总会对那人恭维几句,要是好点的结识到了富家子弟也可以得到一些助力,所以一般来讲,虽说这是个诗会,但多多少少还是和利益牵扯上点关系。
辛识谦思及至此,觉得也是,诗已经写了,去不去都已经无所谓了,况且也不是非去不可。
辛识谦不再想这些东西,看了看桌上的一些吃食,拿了一碗自己似乎之前没见过的,像浓稠糯米粥,但也不太像,尝了一口感觉甜甜的,味道一淡甜而不腻,他问余思文:“这是什么东西,之前可没见过。”
余思文:“我夫人平时不爱吃那些太油的东西,喜欢吃甜的,但我感觉太甜的不太好,有一次就琢磨了这个吃食,有点淡淡的甜味,也不会太腻,而且可以当主食吃。”
辛识谦赞同道:“确实不腻。”
他又吃了一些其它东西,感觉味道都很不错,不输外面酒楼里卖的,感叹道:“家里的奶妈做饭真的很不错。”
余思文道:“不是她做的,她要照看孩子离不了身,这些一般是我来做。”
辛识谦实是是没想到,毕竟他是个少年人,家里看起来也蛮有钱的,还真不像会亲自下厨的人。
余思文道:“别看我现在过得还行,但我之前老惨了,经常睡破庙呢,破庙里有其他流浪儿见我好欺负,还经常打我,身上大大小小,几乎天天带伤,现在身上还因为旧伤,有时候隐隐作痛。”他笑着说。
辛识谦见他这么说着轻松,但他知道一个流浪儿还经常被其他欺负孤立,能好到哪里去,也就识趣的不再说这个话题。
两人一边赏雪,一边说着家长里短的事,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余思文问:“你做官是为了什么呀?”
辛识谦道:“……我做官,为了让人吃饱穿暖吧。”
“做官了就能让别人吃饱穿暖吗?”
“也许我一个人做不到,但有很多也想这么办事的官的话,就有可能做到了。”
“那要是没这么多官呢?”
“会有的,总会有的。”
“是吗?”
“恩。”
这年初雪他们过了舒适又惬意的一天。
过了没几日就流传开来这些诗中文章写得好的,其中就有辛识谦的诗,他的诗写的别具一格,很有个人风格,但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类似风格的诗人,而且他在板子上也没有署名,写诗还是用血写的诗。虽然还有一个人是用血写的诗,但写的简直就跟狗屎一样,自然被人无视忽略。
有人在找这个未署名的诗人,但一直没有结果,这期间也有人冒充,但都被一一验证,全是冒牌货。
而辛识谦也一直没出面,期间一直都是被余思文忽悠着不让他去认领那首诗,而辛识谦正好也觉得一首诗而已,无所谓认不认领的。
经此一遭,让余思文认识到辛识谦的才学在这是个什么样的水准。
虽然学识高,能考个很高的功名,这让余思文很高兴,但这无形中也带来了很多风险。
于是这之后每次辛识谦来教他习字,他都一反常态的强烈要求再加一个时辰,还要求学习其他的。
辛识谦以为是临近考试,他知道不可再荒废学业,醒悟了,辛识谦也乐见其成,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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