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随嫁

嫡公主出嫁时场面空前盛大风华无双,但唯有一点,竟是没有一个姐妹去送嫁。

听人说姊姊出嫁那日钟鼓齐鸣,声势浩荡,光是嫁妆里的白银就有数百万两,丝绢绸缎二十万匹,珍宝无数。

几乎掏空了国库,以至于五公主出嫁时许多箱子都是空的,抬着走了个过场。

悻然驸马爷世家大族,家底丰厚,学识渊博,大概也不会缺这些。

这些是绣彩从外面听来的,像是在讲笑话,嬷嬷罕见板起脸,斥责道:“越来越没规矩!”

绣彩自知过错,确实放肆了,缩缩脖子没敢吱声。

只听嬷嬷又说道:“公主千金之躯,嫁给谁都是下嫁!能娶回家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何须那些旁的傍身!”

嬷嬷帮阿夏摘掉落在发间的花叶和纸屑。

这孩子一大早去看热闹,却连门都没进去,跟在一群扬花瓣的宫女后头,一直走到正阳门。

这厢前脚进门,后面宜妃娘娘就派人送来许多喜饼,和一只绢花,还有一枚红包。

喜饼香甜,阿夏直说宜娘娘人真好。

包裹喜饼的红纸有些掉色,染在手指上,用水洗不掉,反倒将一盆水都染红了。

阿夏顿觉很有趣,干脆将红纸浸在水中,得了一盆红染料。再将宣纸泡进去,拿出来晾干后变成浅粉色。这颜色甚得阿夏喜欢,差一点将自己衣服也拿出来泡了,幸好被绣彩拦住。

阿夏被骂了一顿,自知做了错事,吐吐舌头站到一旁,怂怂的,任由绣彩大肆数落。

“谁家小孩子家家像你这般淘气!闲来无事到处玩闹也就罢了!怎还霍霍起东西来了!......”

绣彩这一数落连带嬷嬷也没能幸免

“嬷嬷也不管管,坏人都让我当了!”

嬷嬷慈笑着搂过小阿夏,与她商量是想吃红豆双皮奶还是香芋珍珠奶。阿夏仔细想了想,还是香芋珍珠奶更好吃一些。

香芋需得蒸熟,捣碎成糊,用细筛过了两遍。木薯粉、糯米粉过筛,加红糖用清水和成型,再搓成小圆子。步骤稍微繁琐,阿夏喜欢,嬷嬷做起来也是高兴的。阿夏两手托腮在一旁看着,因为嬷嬷从来不让她帮忙。

不一会阿夏就被一只蝴蝶吸引过去,追出门外去。

待绣彩整理完衣柜出来时,人早就没了影子。

没过多久六公主也要出嫁了,驸马是尚书之子,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也在朝中任要职。从宫里到尚书府相距很近,仪仗减了将近一半。

阿夏去看过一次,没觉得有什么新鲜,待在霜华宫与绣彩玩花绳。嬷嬷皱着眉头默不吭声。

当今圣上子嗣不多,阿夏这一辈的孩子,生母早逝的大都随着生母去了。或是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阿夏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

可现如今......哎......

正值盛夏,热的人喘不过气。九公主偏偏挑在这个时节成婚,送亲队伍里中暑晕倒的不下二十人。那场面倒是颇为热闹,据说是贵妃娘娘自掏腰包办的。贵妃娘娘不愿亲生女儿嫁的太寒酸,将自己珠宝首饰多一半都给填入了女儿的妆奁。

九公主算是远嫁,驸马乃是陇西一方守将,祖父辈赫赫有名,至于驸马爷......朝中鲜少有人知晓。

阿夏望眼欲穿等来午膳,打开食盒,宫人扬声报菜名“多子多福,喜上眉梢,白玉翡翠卷......”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报菜名,御厨房大师傅文采斐然,菜名起的极具水平,摆盘也十分艺术。再看菜......白豆腐,胡萝卜,大白菜......

大厨师傅手艺再好青菜也做不出来肉味。阿夏有些惆怅,夹了口豆腐进嘴里,发现味道也不错,开开心心吃了两碗饭。

其中佼佼是虾仁豆腐汤,阿夏一口气干了三碗。

嬷嬷很欣慰,夸阿夏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一旁绣彩眼角抽了抽,不由看向院里晒着的被子,表示非常不认同这话。

又是大清早被吵醒的一天,阿夏回房间补觉,嬷嬷在一旁为她扇扇子。

没心没肺的小傻子睡得特别快,不一会响起轻微鼾声。

看她睡熟的小脸又圆又软,这么好的孩子...嬷嬷鼻子一酸,捂住嘴,慌忙退出屋外。绣彩神色也不复以往轻松自在,过去问:“怎么了?”

眼泪流过沟沟渠渠怎么擦都擦不完,嬷嬷哭得说不出话。

待阿夏醒来时,嬷嬷已做好了汤面端上来。汤底用的猪骨和火腿,上面放了好大一块卤肉,青菜脆挺,荷包蛋软滑。阿夏喜出望外,吃得干干净净。

傍晚凉风习习,虫鸣清悦,顿时暑意全消,睡意也跟着不见踪影。

出了霜华宫,一直往东走,走到路尽头有一面月门。过去之后再往南,穿过御花园,太液池,秀石林后是一片青竹。青竹之后便就是太学院,宫中诸位皇子公主读书的地方。

现今阿夏这年龄已然不能再去上书房读书了,因为掌教先生是男子,皇子伴读也是男子,须得避嫌。

这条路很熟悉,阿夏走了六年。

不由自主背起三字经,声音很小,发音咬字又极为清晰。

熟门熟路走到一棵青竹前,蹲下身,摸着上面的字--阿夏。

回去时天已全黑,阿夏脚步轻快,一双透澈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又过了些天,总管大人带着圣旨来了霜华宫。

届时阿夏正在用砂糖引着一群蚂蚁走成两排,就像五公主成婚时仪仗队伍一样。

四个字一顿念着,具体阿夏也听不懂,只觉得总管大人声音非常具有穿透感,刺得耳朵疼。

阿夏跪在地上低着头,注意力却在一只落队的小蚂蚁身上,用唾沫把路封住,看它在里面团团转。

总管大人宣旨完,阿夏已经成功用口水画了倆圈。

如此行径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为大不敬之罪。可是放在阿夏身上却是再正常不过。

想到她以后的路,总管大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是嬷嬷在哭,她抱着阿夏哭得无助又绝望。

阿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用小手拍着嬷嬷背脊,就像以前嬷嬷哄她一样。嬷嬷哭得实在伤心,绣彩也在一旁抹眼泪,阿夏越发不知所措,急的也跟着哭了。

这一日过得恍恍惚惚,阿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时嬷嬷依旧守在床头,她似乎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神情是她形容不出的悲伤。阿夏见了鼻尖酸溜溜的,又要哭。嬷嬷忙哄道:“不哭不哭,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当心被鸟儿叼了去。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一边说着还指弯刮了下阿夏小鼻尖。

阿夏小脸一红,她见过自己眼睛肿了是什么模样,像合着眼的金鱼,光剩俩大眼泡了。捂着脸说:“嬷嬷别看”

嬷嬷笑着,一如以往慈善。

下午时眼睛消肿许多,阿夏还是不愿见人,可司珍房,司衣坊的几位宫人已然来了两趟,急的不行。

得了允许,几人一拥而入

量身、挑花色,描绣案......

有人问她喜欢头冠还是头面?

只是还没等阿夏回答那人便就又自顾自说‘头面吧,速度快能赶出来!’

着实没经历过这场面,脑袋有些发懵,阿夏想躺回床上再睡会。

终于等到人都走了,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室凌乱。

趴在床上,玩着不知是谁掉下的环扣流苏坠,晃着小脚丫,阿夏问:“是又要过年了吗?”

过年有新衣服,好吃的,还有红包,晚上还有烟花,阿夏很喜欢烟花,漫天烟花盛开时绚烂至极。

正在收拾屋子的嬷嬷手上顿了下,愣了好一会才低着头回答说:“不是过年,是阿夏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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