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阿夏一到晚上就特别害怕,见他如见鬼,一到傍晚就开始心神不宁。斡戈也看出来了,干脆白天也跟她做了,习惯习惯不就好了?

他一连多日为出门,都在房里,阿夏整个人都恍惚了,呆呆傻傻。可是依旧听话,他的命令依旧很管用,挥之则来,乖顺的任他索取。

偶尔他不在时,阿夏有机会喘息,捧着吊坠,思念着她藏在心底之人,恸哭不止。

可能那事儿着实费体力,阿夏最近醒来都有点晚。

斡戈心情好,不想跟她计较,傻兔子挺乖,偶尔宠着点,也无妨。

过年那日,烟花绚烂多彩,一瞬即逝的美,让人一直记在心里。

黑瞳里映着那极致的美,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天边寒星,他一直都在那,安静,耀眼,一直不曾变。

“每到节庆长安城都会放烟花,烟花有各种样式,除了花卉还会有飞禽走兽,特别漂亮,等你去了看见就知道了!”

“等到了长安你就会看到什么才叫热闹,平常也像过节一样。尤其到了夜里,灯火辉煌,明如白昼。玩得也多,有套圈的,射飞镖,投彩球好多玩得。还有唱戏,歌舞......”

她望着天空,笑得痴傻,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坐在台阶上,每到眼前水气氤氲时就会想,那是不是他?他怎么不见了啊?

捧着吊坠,小脸埋在掌心,那上面似乎还有他余留的温度,阿夏很想他,想到不敢想,每天又会想起很多遍。

你在哪啊?!

她哭出声,悲恸决堤将人淹没。

斡戈不在,几乎没有人会踏进这个院子,阿夏甚至会想他若是永远不回来了该多好?

可是这是他家,他怎会不回来?

朝贺拜礼结束之后,圣上回了寝殿,福柔请旨出宫为圣上祈福,这般理由焉能不准?

辽帝招招手,福柔迟疑一瞬,而后行到榻前。宽厚的手掌枯如干枝,纤纤玉手放在其上,五指收拢将其牢牢包围其中。

许久,帝王之声如洪钟,浑厚沉稳:“去吧!”

帷帐后那双眼沉淀着世间百态,智周万物,凝萃其光华。

那双眼,是福柔这辈子直到结束都清晰记得的。

她失魂落魄走出来,这辈子绝望的时候太多,但都抵不过这一刻......

福柔宫大门紧闭,一连数日,无论谁来都不相见。

斡戈翻身越过宫墙,侍女守在门外:“王爷请回吧!奴婢自知挡不住,但王爷真若硬闯,我等即刻自戕!”

尖细的钗尖泛着冷光,她们眼神毅然坚定,斡戈毫不怀疑她们所说。

但这女人究竟是怎么了?

回到府里,阿夏缩瑟着上前伺候,不小心腰带掉到地上,捡起来下意识看向他,就见他沉着脸。

心情不爽自然就要做点让能让心情舒爽的事,比如欺负人,最好欺负的莫过于房里这只傻兔子。

阿夏被折腾了半死,趴在塌上,直到睡着眼角都还溢出泪珠。

真爱哭!真不知哪来这么多水?

斡戈嫌弃的将人翻了个身,搂在怀里,肉呼呼软绵绵,十分趁手。

惬意之余不由想:若宫里那女人再能让人顺心点,那真就......

日渐天暖,万物复苏

福柔宫依旧大门紧闭,斡戈实在等不住了,将外面几个侍女打晕,闯了进去。

床榻之上人形消瘦,隔着纱幔,福柔轻声开口:“你来做什么?”

斡戈轻佻的倚靠在床边,想伸手掀开纱幔,被她止住:“走吧!从今以后再不相见!”

语气决绝,让人不由恼火。

“你这是又怎么不如意了?”斡戈拧着眉问。

“无他,皇陵之中已备好我的棺椁,不久之后就可以为我送葬了!”福柔语气凉薄,平淡,就像问他喜欢白色还是红色一般简单。

斡戈不解,语气不甚好:“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父皇要你陪葬?你应该有办法应对,用我帮忙说一声便是!”

“我用不着你!死了倒轻省!这具身子若是活着是要顶着太妃头衔,还是做下一任皇妃?”福柔一把拽开帐子,对着斡戈吼道。

斡戈眉头紧蹙,那亦是他一直刻意忽略的问题。

子承父妻,完颜濯才是正统继承人。

“你走吧!从今以后再不相见!”福柔垂下眼,万念俱灰。

“就当那天是场梦,你我皆是醉梦一场!”

这般绝情的话,从不想会是从她嘴里说出来。

“你走!你走!”福柔再无以往端庄,推搡他出去。

心里一团乱麻,怕伤着她,未敢使力,被她推搡出去,身后门板阖闭,发出一声巨响。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从她嘴里说出的话犹如一把刀子,插进他胸膛。

斡戈曾想:只当她是个玩意,哄着宠着,真到那一天翻脸不认账,总不能为个女人使得兄弟离心?

当真不知她花费的心思吗?自愿上套而已。他以为自己有足够定力,可不知不觉已然被这女人握得死死的。

如今冷不丁被她戳破那层窗户纸,细想:哪怕是自己说出这话,当真能一刀两断吗?

不,不能!

她聪明睿智,与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从最开始见面就被她吸引

如今该做的全做了,不该做的也做全了,已然知晓她的心意,还能拱手相让吗?

斡戈走出皇宫,许久未在踏入。

福柔倒在床榻放声痛哭,不同以往,这是她真正情绪。

已然无力回天,徒剩最后挣扎。

中元节,举国欢庆。

阿夏被带到宫里,福柔愁容难解,抓着阿夏的手说:“帮帮姊姊吧!”阿夏不明所以,但闻姊姊声音带有几分哀求,讷讷点点头。

福柔是真的想过要救阿夏出去。但事到如今,阿夏在斡戈身边,将来定能派上更大用场。

宴会结束,他过来接阿夏,远远看向福柔,福柔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攥紧拳头,许久,也说不出什么。

这几夜,他没心情折腾,但阿夏看得出他心情很差,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惹怒他。

三日后,凤仪銮驾出宫去为圣上祈福。

斡戈拎起阿夏就出去了。

寺院客房,福柔哭得梨花带雨,阿夏被感染也哭得涕泪横流。

正这时,斡戈踹开门进来,吓得阿夏顿时止住哭声,泪珠尤然挂在脸上,不自觉觳觫。

“出去!”他命令道。

阿夏看了眼姊姊,有些担心。

“出去!”他再次命令。

她吓得一哆嗦,连忙小跑出去。

福柔起身也想离开,被他挡住,左右都不让。福柔气急,粉拳砸在他胸膛,他受着,甘之若饴。等人打累了一把抱住,在她耳边轻声说:“饶了我吧!别不理我!我也会伤心难过......”

禽兽焉能有心?

福柔未语,哭成泪人。情到浓时,娇语轻呼一声,赫然不敢再用力,温情似水柔意绵绵......

**苦短值千金,能换金戈铁马值几许?

阿夏拜过满天神佛,跪下时心里只想着一句话:我想他了

不知哪位神佛能够听见?

寺内还有一人,一袭白衣,衣袂飘绝,本应温润如玉,然而眸光寒过三九霜雪。

雀鸟还巢,飞过遥遥千百里,依旧寻得自己家。

阿夏很是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回家?她站在寺门内看着外面天高地阔,心旷神怡。

不由迈开腿,踏出门外,皱巴巴的心脏舒展开。空气清甜,合着青草山涧的香气。贪婪的呼吸着,闭上眼,春风拂面,风吹过‘沙沙’声似是大地在回应春天。

她形容不出那一刻自己的心情,那种...喜悦,让人控制不住的兴奋,小手捂住心脏。脚步一直未停下,她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心脏突突跳动,似乎随时跳出胸膛。

“阿夏!”

是姊姊的声音,很急切。

她转过身,斡戈就在门口,定定看着自己。心脏骤然缩紧,不自觉退后半步。

福柔急忙走出去,拉着阿夏的手说:“就知道贪玩,一会走丢了可怎么好?”

不由分说将人拉回来,走到他身边。阿夏垂头,指甲陷进指腹里,隐隐发白。

凤鸾仪驾走在前面,福柔担心的回望一眼,只见阿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抠着手指不知所措。一咬牙,狠心关上车窗。阿夏生为皇裔,祁国兴亡,理应也有一份责任。

她心里默喊:阿夏,莫怪姊姊狠心

阿夏跟在斡戈身后,一路上无言,直到山脚下。

他翻身上马,看都不看阿夏一眼,扬起鞭子狠狠落下,马儿吃痛撒开四蹄跑起来。

阿夏在后面跟了几步,她想喊:等等我,别把我丢下

可是不知为何,看他远去,竟不觉得害怕。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眼看天黑了,竟是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心情莫名畅快,很开心,她扬起笑脸,自己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独自一人走在大路上,阿夏想:他不要自己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去找阿三?

正走着,忽然冒出两个人,长得不甚好看,一个看似腰身比自己还细,一个黑胖壮。

“哪来的小妞,长得还不错!咱兄弟有福了!”

“想什么呢?整个卖才值钱!”

还未走近就听见两人小声谈话,阿夏不由慢下脚步,怯生生睁着俩大眼。

“小妹妹这是要去哪?”瘦的那个自以为‘和善’上前搭话。

“想回家......”回答声音很小。

“天都快黑了,很容易碰见坏人,不如哥哥送你回去?”

阿夏摇摇头,再跟别人走会被卖去那种地方。

“不上道啊?!”胖子走过来,恶声恶气说:“别等我们动粗,乖乖的,否则有你好受!”

他俩慢慢靠近,阿夏有些害怕,但除了抖却无其他反应。瘦子推了她一下,她倒在地上,依旧睁着清澈的大眼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他们掏出绳索,将她双手捆起来,她也不知挣扎躲避。被弄疼了,泪眼汪汪,无辜又可怜。

这行当做了多年,黑心黑肺早就没感觉了。

不过...

瘦子仔细端详,这身打扮,这副长相,明显不搭杠。看反应,若前几年,多半是没出门的千金小姐。搞不好能捞笔大的。现如今,契丹人最大,玩不起啊!

瘦子问:“你叫什么?哪家府上的?”

阿夏咽了口唾沫,刚要回,就听见马蹄声。两人叫了声不好,一把将阿夏推进路旁沟渠,自己也跟着跳进去。

“敢出声弄死你!”胖子在阿夏耳边威胁说。

大路宽阔笔直,现在黄昏,光线不好,两人盼望顺顺利利。

天不如人愿,马蹄声好巧不巧正停在他们头顶上方。

两人心里发虚,一个温润谦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下面阴凉,两位朋友不如上来!”

瘦子抬头讪笑:“不了不了,下面也挺好,凉快!”

“原来如此。那在下也不打扰两位雅兴了!”完颜濯如是说,转身时看了阿夏一眼。

阿夏傻乎乎的,眼睛忽闪忽闪,不知求救,甚至听话的根本没想出声。

两人刚要松口气,就见人去而复返,俯身与他们商量:“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这姑娘是我弟弟府上的!”

“你弟弟府上的,又不是你的!凭什么给你?”胖子见人面善,一开口很是戗人。

完颜濯也不恼,轻轻一笑,三月春风都不及的温和:“好说,二位捡着,帮忙看了这么久,实在辛苦!”解下钱袋扔下去“一片心意,还请二位笑纳!”

胖子结果,打开一看,满满一袋金锭子,约有五十两。瘦子抢过去,看得两眼发光,拿出一个咬了下,货真价实的纯金锭子,以现在物价能在城中盘下一座酒楼。

两人笑得牙不见眼,给阿夏松开绳子,毕恭毕敬送上去。

完颜濯临走时与二人说:“我弟弟找不见她一定很急,你们不妨在这儿等一会,等他来了如实与他说我将人带走了,以免他着急。他出手向来阔绰,必定不会亏待二位!当然,二位若是有急事也不好耽搁,我再派人去......”

“没事没事,我俩有什么急事也比不得这事重要!谁家人不见了不得急的什么似的?就当做好事了!”瘦子应得痛快,光捡着人爱听的说。

心想:他出手就是五十两金子,他弟弟比他还阔绰......真是祖坟冒烟,走大运了!

“如是即好!”完颜濯温雅有礼。

关上门窗马车里十分昏暗,阿夏坐在与他相对的角落里,眨着一双大眼,清透明亮,像两颗星星。

完颜濯轻轻一笑,比方才让人安心。

马车与快马相会时,看着阿夏,笑得越发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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