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的药香缠着陆离灯火,在雕花窗棂间漫成一片温润的雾霭。萧长宁坐在床沿,指尖轻轻覆在萧承煜微凉的手背上,那触感与自己掌心的温度隐隐相契,仿佛是血脉深处跨越十四年的呼应。姚纱桋樾坐在一旁,素色衣袖上还沾着未干的药渍,她凝视着一双儿女,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长宁,这些年……委屈你了。”姚纱桋樾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她抬手想触碰女儿的脸颊,指尖在半空微微颤抖,终究是轻轻落在她的发间,“当年你刚出生,就有“双星相冲”的祭语。你父皇虽念及骨肉情分,却架不住朝臣施压,只能将你送走。”
萧长宁垂眸,望着兄长苍白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却不知母妃当年竟是如此无奈。“母妃,我不怪你,也不怪父王。”她轻声道,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能再见到你们,我已心存感激。只是哥哥的病……”
提及萧承煜的病情,姚纱桋樾的神色愈发黯淡:“承煜自小体弱,三岁那年一场高烧后,便落下了心悸的病根,常年汤药不断。这些年我寸步不离地照料,可他的身子还是时好时坏。这次你回来的消息传开,他一时心绪激动,旧疾便又复发了。”
萧承煜缓缓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妹妹,别担心我。我知道你在西洲过得很好,还写了《梨花赋》名动九州,哥哥为你骄傲。”他的声音很轻,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却带着真切的暖意,“其实这些年,母妃时常会给我讲你的事,说你在西洲读书练剑,说你聪慧过人,我早就想见见你了。”
萧长宁鼻头一酸,握住兄长的手更紧了些:“哥哥,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调理身体,陪你看遍郑国的风景。西洲有最好的御医,我已写信让他们带着药材赶来,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姚纱桋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真的吗?长宁,那太好了。这些年郑国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或许西洲的医术真能创造奇迹。”
“会的。”萧长宁坚定地点头,心中却暗自有了盘算。兄长的病来得蹊跷,三岁那年的高烧是否真的只是意外?黄氏当年能借流言逼迫父皇送走自己,会不会也在兄长的病上动了手脚?她抬眸望向母妃,轻声问道:“母妃,哥哥三岁那年的高烧,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纱桋樾回忆起往事,眉头紧锁:“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承煜在御花园玩雪后受了寒,起初只是低烧,可没过几日便烧得昏迷不醒。宫里的御医诊治后,只说是风寒入体,可用药后却毫无起色。后来还是一位云游的道士路过,给了一剂偏方,承煜才捡回一条性命,却落下了病根。”
“道士?”萧长宁心中一动,“母妃还记得那位道士的模样吗?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宫中?”
姚纱桋樾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穿着一身灰袍,面容普通。当时黄氏说他是上天派来救承煜的,还亲自安排他入宫诊治。现在想来,那道士的出现确实有些蹊跷。”
萧长宁眼底闪过一丝寒芒。黄氏……又是黄氏。当年逼迫自己离宫,如今兄长的病又与她有关,这个女人,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她压下心中的疑虑,柔声道:“母妃,此事我会暗中调查,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在那之前,我们先好好照料哥哥,等西洲的御医来了再说。”
姚纱桋樾点了点头,握住一双儿女的手,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珍视。殿内的药香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烛火摇曳,映着三人相依的身影,十四年的分离与隔阂,在这一刻渐渐消融。
与此同时,淮王府内灯火通明。萧临珩坐在书房内,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宫宴上萧长宁的身影。她素衣荆钗,眉眼清隽,面对满殿的目光,不卑不亢,那份独特的气质,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着他的心。
“殿下”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地。
萧临珩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去查,萧长宁在西洲的所有过往,事无巨细,都要查清楚。”
“是。”暗卫领命,正欲退下。
萧临珩又补充道:“另外,去查一下十四年前,姐姐被送走的真相,还有礼王当年那场高烧的详情。记住,一定要隐秘,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暗卫应声退去,书房内只剩下萧临珩一人。他将玉佩扔在桌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神色复杂。他原本只是觉得萧长宁有趣,可宫宴上她作《牡丹赋》时的决绝与从容,还有她望向自己时那份淡淡的疏离,都让他心中生出了强烈的探究欲。他想知道,这个流落在外十四年的“姐姐”,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三日后,西洲的御医带着药材如期抵达郑国都城。萧长宁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将他们安置在东宫偏殿附近的客房,便于随时为萧承煜诊治。御医们仔细为萧承煜诊脉后,神色凝重地告诉萧长宁:“使君,礼王殿下的病根并非风寒,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这种毒无色无味,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导致心悸体弱,若长期服用,后果不堪设想。”
萧长宁闻言,心头一震:“慢性毒?难道哥哥三岁那年的高烧,就是因为中毒?”
御医点头:“极有可能。这种毒发作时的症状与风寒高烧极为相似,寻常御医很难察觉。好在太子殿下中毒不深,且这些年一直服用温和的汤药调理,暂时压制了毒性。只要我们对症下药,慢慢排毒,礼王殿下的身体定能恢复。”
萧长宁松了一口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果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而最大的嫌疑人,便是黄氏。她谢过御医,转身回到萧承煜的病房,将中毒的事情告知了姚纱桋樾。
姚纱桋樾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泪水直流:“是黄氏……一定是她!当年承煜中毒,就是她安排的道士诊治,一定是她在药里下了毒!”
萧承煜躺在病床上,脸色更加苍白,他轻声道:“母妃,妹妹,此事或许另有隐情,我们没有证据,不能轻易下结论。”
“证据?我会找到证据的!”萧长宁沉声道,“哥哥,母妃,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让下毒之人付出代价,还哥哥一个公道。”
就在萧长宁暗中调查下毒真相时,萧临珩派去的暗卫也有了消息。暗卫将一份详细的卷宗呈给萧临珩,上面记载了萧长宁在西洲的所有经历:被西洲王收养,拜周尚书为师,十四岁作《梨花赋》名动九州,与西洲少年将军燕烁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卷宗中还提到,燕烁出身燕洲,武功高强,对萧长宁极为护佑,此次萧长宁前往郑国,燕烁虽未同行,却暗中派了不少人手保护她。
萧临珩看着卷宗,眉头紧锁。他没想到,萧长宁与西洲的关系如此深厚,还与燕洲的皇子关系密切。郑国与西洲虽暂无战事,却也并非盟友,萧长宁带着西洲的烙印回到郑国,对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更让萧临珩在意的是,暗卫在调查十四年前的事情时,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线索。当年黄氏安排入宫为萧承煜诊治的道士,并非云游四方的高人,而是黄氏娘家的远房亲戚。而那位道士在为萧承煜诊治后不久,便神秘失踪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黄氏……”萧临珩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黄氏是他的生母,他一直知道母亲野心勃勃,想让他取代萧承煜成为世子。可他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如此狠毒,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下毒。
就在萧临珩心绪不宁时,暗卫又带来一个消息:“殿下,萧长宁近日频繁与西洲的御医接触,似乎在调查礼王殿下的病情。另外,她还暗中派人打探十四年前那位道士的下落。”
萧临珩心中一动。萧长宁果然不简单,刚回郑国不久,便开始调查当年的旧事。他忽然觉得,这场宫廷之争,因为萧长宁的归来,变得愈发有趣了。他想看看,这个才华横溢、心思缜密的“姐姐”,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萧临珩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信,密封好后交给暗卫:“把这封信交给黄氏,告诉她,萧长宁正在调查当年的事情,让她好自为之。”
暗卫领命而去,萧临珩望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既不想让母亲伤害萧长宁,也不想让萧长宁轻易扳倒母亲。他想做一个旁观者,看着这场博弈如何发展,或许,他还能从中渔利。
萧长宁并不知道萧临珩的心思,她此刻正忙着与御医商议排毒的药方。经过几日的调理,萧承煜的气色好了许多,已经能够勉强下床活动。这日午后,萧长宁陪着萧承煜在东宫的花园中散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姐姐?好兴致啊。”
萧长宁回头,只见萧临珩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萧长宁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玩味。
萧承煜微微蹙眉,轻声道:“淮王,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哥哥身体好转,特意来探望。”萧临珩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萧长宁脸上停留片刻,“姐姐,西洲的御医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让礼王的身体好转这么多。”
萧长宁淡淡道:“多谢淮王关心,哥哥能好转,全靠御医们的医术和母妃的悉心照料。”
“是吗?”萧临珩轻笑一声,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听说,阿姐近日一直在调查十四年前的事情,还在找一位道士的下落。阿姐是觉得,哥哥当年的病,另有隐情?”
萧长宁心中一凛,没想到萧临珩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她的动作。她抬眸望向萧临珩,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淮王何出此言?我只是觉得哥哥的病有些蹊跷,想查明原因,好让他彻底康复。”
“哦?”萧临珩挑眉,“姐姐倒是有心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免得惹祸上身。”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警告,却又不像纯粹的恶意。
萧长宁心中疑惑,萧临珩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威胁自己?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淮王多虑了,我只是想为哥哥讨一个公道。若是有人故意伤害哥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临珩看着萧长宁坚定的眼神,心中那份微妙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他忽然觉得,这个“姐姐”,比他想象中还要固执,也还要有趣。他轻笑一声:“姐姐既然执意要查,那我便不拦着了。只是希望姐姐凡事小心,不要被人利用了。”
说完,萧临珩转身离去,留下萧长宁和萧承煜面面相觑。
“妹妹,淮王他……”萧承煜有些担忧地看着萧长宁。
萧长宁摇了摇头:“哥哥,别担心。萧临珩的心思虽难猜,但他目前对我们毫无威胁。我们只要专心调查真相,做好自己的事便好。”
话虽如此,萧长宁心中却明白,萧临珩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黄氏狠毒,萧临珩心思深沉,父皇态度不明,她在郑国宫苑中,可谓是步步维艰。但她不能退缩,为了哥哥,为了母妃,为了查明当年的真相,她必须迎难而上。
接下来的几日,萧长宁一边照料萧承煜,一边暗中调查那位道士的下落。在西洲暗卫的帮助下,她终于查到,那位道士当年并未离开郑国都城,而是被黄氏秘密安置在城郊的一座农庄里。
得知这个消息后,萧长宁决定亲自前往农庄一探究竟。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带了两名贴身暗卫,乔装成普通百姓,趁着夜色离开了皇宫。
城郊的农庄寂静无声,只有几盏油灯在黑暗中摇曳。萧长宁带着暗卫悄悄潜入农庄,在一间破旧的茅屋内,找到了那位年迈的道士。此时的道士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看上去十分落魄。
“你是谁?”道士见有人闯入,惊慌失措地问道。
萧长宁走到道士面前,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十四年前,你在皇宫中为礼王萧承煜诊治,是不是受了黄氏的指使,在药中下了毒?”
道士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颤抖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萧长宁冷冷道,“我们已经查到,你是黄氏娘家的远房亲戚。当年你为礼王诊治后,便被黄氏秘密安置在这里。若你老实交代,我可以饶你一命;若你执意隐瞒,休怪我不客气。”
道士看着萧长宁眼中的狠厉,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他瘫坐在地上,泪水直流:“是……是黄氏让我做的。她说只要我在礼王的药中下毒,只有他体弱多病,无法继承皇位,她就会给我荣华富贵。我一时糊涂,便答应了她……”
萧长宁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是一种慢性毒,名叫‘寒心散’。”道士说道,“这种毒发作缓慢,不易察觉。解药……我当年偷偷留了一份,就藏在茅屋的房梁上。”
暗卫立刻爬上房梁,果然找到了一个小瓷瓶。萧长宁接过瓷瓶,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她递给身后的暗卫:“收好,带回宫中让御医查验。”
有没有朋友发现“哥哥”和长宁的身份是反过来了呢?不是我搞错了 这是为了“哥哥”留下所以才会身份倒转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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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哥哥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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