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大路直通寺庙门口,但宋之舟依旧把车停在山下,步行上山,抱着木匣子三步一叩首到寺庙。
寺庙的人都认识他,一个正在扫地的看着他,“阿弥陀佛,宋施主,您又来了”
宋之舟点头,继续往里走。
又去千年古树那写了祈愿带,今天寺庙人还有点多,旁边的小姑娘同身边的姐妹惊讶道:“这树上三分之一都是祈愿林恙这个人的,他是谁啊?”
宋之舟从她们前面路过停下脚步看向古树,笑了笑,
“他,是我爱人。”
那几个女孩子看宋之舟只身一人,也大概知道了原因。
“真羡慕你的爱人能有像你这样爱他的人”
宋之舟抚红飘带,眼神飘远,好似陷入回忆低声说:
“我很爱他。”
去上了香走进来找到主持。
主持年事已高,在闭眼禅坐。
宋之舟踏进门就听见主持说:“你来了。”
“三年之期已到,我来了。”
主持站起身,看了看宋之舟,眼含慈祥。
“随我来吧。”
宋之舟跟在主持后面到了一个佛堂,主持给他递了炷香。
宋之舟上了香,主持走到
佛像后面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打开,是一条红线编的手链,上面还有一颗红豆和桃木刻的花朵。
“施主所念,即是相思。”
“多谢。”
宋之舟接过主持递的针,在自己右手手腕内侧靠拇指这边扎了一下,以针做笔,血为墨在红豆上刻上两人的名字,再收进盒子里放进木匣子。
右手手腕内侧上像多出了一颗红痣。
主持带着他往古树方向去,还拿了一把锄头,让宋之舟把木匣子埋进古树下。
宋之舟闻言,把木匣子放在地上,还是忍不住打开,这是他最后的念想。
他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他怕自己没记住某些细节,他要把林恙深深记住。
“啪——”
木匣子被永远关上,宋之舟眼眶微红,忍住不让眼泪砸落,挖出合适的深度把木匣子放进去,盖上土。
木匣子被土渐渐埋没。
这是林恙最后留给自己的东西了。
“阿弥陀佛”主持念道。
“宋施主且去吧。”
“主持,我和他下辈子会相遇吗?”就算做了这些他还是想求证一下。
主持笑了笑,“世间之事,凡有因,必有果,施主勿忧。”
宋之舟头微仰眼睛快速眨了几下看着古树上挂着的祈愿带,“……好”
下山后他又驱车到林恙曾经出事的地方,把车停在路边下车。
坏了的围栏早就修好了,宋之舟站在这里远望大海。
他只留下一小部分生活所需的,其他的钱,以及他名下的房产全部捐了。
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孑然一身。
今天,他二十一岁,明明应该是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啊。
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了。
日落月升,海风的咸腥味弥漫在风里,不适的令人干呕痛哭。
时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痛苦加快流逝或放缓脚步。
一眨眼,六十年光阴就从指间流逝。
宋之舟在二十年前就进了养老院。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脸上挂满了岁月的痕迹,垂垂老矣。
今天是九月二十三,天气晴朗,微风徐徐。
宋之舟和护工小张说想去看海,护工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去,但今天是宋爷爷的生日,他之前就听说过宋爷爷没有亲人,也没结过婚,一直只身一人。
只是每年都会去市郊的寺庙和城西的灯塔看海。
小张去和院长说,院长同意了,还特意来送他。
“老宋啊,要走了啊。”院长同他认识二十多年,他了解宋之舟的一切,他一直知道宋之舟有个很爱的人,可惜天意弄人啊。
可能是知道自己时间差不多了,所以想再去看看他吧。
宋之舟坐着轮椅点头,他并非腿脚不好,只是年纪大了,走多了累,“是啊,要走了。”
说完,眼睛里还带着点笑意。
院长走过去从小张手里接过,轻松道:“老朋友一场,我送你去吧。”
宋之舟没开口,院长就当他同意了。
和小张一起把宋之舟扶上车,给小张说了个地址,开车去。
到了小张把车停好后去后备箱拿轮椅,院长把他扶下车,宋之舟拂开他扶着的手走到围栏边,院长把轮椅放在他后面,扶着他坐在轮椅上。
“你还是坐在轮椅上吧。”
院长和小张就站在他身后,谁也不开口,就这样看着远方的海浪。
宋之舟看着,过往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初遇的,上课的,吃饭的,生日的,牵手的……
“我死后,请你把我的骨灰洒入大海,我想陪着他。”
宋之舟开口了。
他真的好想林恙啊。
真的,很想。
院长嗯了一声,默默注视着拍打在崖岸的白浪。
小张这才反应过来宋爷爷是在交代后事了,听这话,宋爷爷的爱人应该就沉眠在这片海,心里顿时有点闷。
原来真的会有人爱一个人很久很久,久到直至生命的尽头。
宋之舟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皮越沉,慢慢呢喃出声,
“林恙,愿你下辈子顺遂长宁,无忧无恙。”
闭眼前一刻,他好像看到林恙笑着朝他奔过来,一如往常那般撞了下他的肩膀,说:
“学霸,放学一起走呗。”
记忆中那张因岁月而模糊的脸此刻清晰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走马灯吧。
宋之舟笑了笑,目光贪恋的落在林恙脸上,缓缓抬手,在喜悦中闭了眼,
“好。”
林恙,放学了,我们一起走。
寺庙的吹起一阵风,古树上的红飘带迎风飘舞。
现在的住持也就是曾经那个小扫地僧望着古树,
“阿弥陀佛。”
春去秋来,四季沐歌,有人在秋意正浓时闭了眼,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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